25.兒子與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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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媳婦成婚七年多,到如今有兩個孩子。

    一個是閨女唐蓁,還有一個便是今年才三歲的兒子唐籜。

    媳婦說這幾年重心還是得放在朝堂上,沒空閑生孩子,等她三十歲的時候再生一個,以後便再也不生了。

    我很是讚同,年紀大了再生,一來對身子不好,二來我家媳婦又不是母豬,憑什麽一直生孩子?

    就算是為我生也不行。

    媳婦懷上唐蓁的時候綠帽子們還未進宮,所以我很確信唐蓁是我的親閨女。

    至於唐籜就有些說不準了,雖然按彤史和媳婦的保證來看,唐籜大約是我的兒子。

    但考慮到宮裏頭來了這麽多位綠帽子,我到底有沒有喜當爹實在是個未知數。

    對此嶽父三年前就曾喜滋滋地抱著唐籜,幸災樂禍道:你也別多想了,你是皇夫,這宮裏無論誰的孩子從名義上講都是你的孩子,都得稱你一聲父後。

    嶽父的話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唐籜出生時,我和媳婦千高興萬高興也及不上嶽父大人高興。

    丈母娘的身子骨不好,去得早不說,從頭到尾隻生了媳婦一個女兒。

    久而久之,沒有兒子就成了嶽父大人心中的一根刺,在他古舊的觀念裏他家的香火到他那裏便算是斷了,這讓他在列祖列宗前十分慚愧。

    唐籜這個男孫的降臨無異於是彌補了他的這個遺憾。

    於是乎唐籜還未斷奶,就讓他以“飴弄兒孫”的名頭給拿去養了。

    媳婦知道想養個兒子是他爹的心病,為了盡孝就準了。

    至於我,我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話語權。

    再者我對兒子也沒什麽執念,有個媳婦暖床,有個閨女鬧騰,已是夫複何求了。

    我雖對這個兒子不是太放在心上,但有段日子沒看到,說是一點不掛念也不可能,好歹是媳婦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既然今天來都來這慈寧宮了,跪也跪了,罵也被罵了,不順帶看看兒子也不劃算。

    在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撩袍跪下認錯後,我又講了不少嶽父的好話,好哄一番,他的臉色才能看了些。

    嶽父淡淡道:“罷了,你去吧,這會兒籜兒在午睡,你看的時候別弄出什麽大動靜吵醒了他。”

    “謝父後。”

    接著我像做賊般偷偷摸摸地進了偏殿,遠遠地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兒子,心滿意足後便在嶽父的催促下飛快地離開了慈寧宮。

    殿外候著的宮人們跟了上來,走了幾步後,身旁的蕭玄提醒道:“殿下走錯了,這邊不是回宮的方向。”

    我道:“我知道。”

    蕭玄道:“殿下今日還要去別的地方?”

    我望了望天,無奈道:“不錯,今日還要去郭道桓郭貴人那裏喝喝茶。”

    誠如嶽父所言,這次新選的綠帽子裏是有幾個不錯的,德才相貌家世俱佳,可惜都被半路殺出來的許尋搶了風頭。

    宮裏頭不平不服不甘的聲音都有,到了最後全都化為了一聲歎息,暗罵許尋是個一臉小人得誌模樣的蠢人。

    儲秀宮走水後我便確信了一件事。

    誰要覺得許尋蠢,那他才是真正的蠢人。

    若論膽略才智,這些個新進來的綠帽子加在一起都不是許尋的對手。

    說白了那些把兒子送進宮的人,大多也是知道自家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問題,在仕途上走不遠,還不如送進宮來混個位分,貪個悠閑。

    好比顧清嘉,一向清儉的顧老丞相當初打的算盤就是讓他兒子進宮來用國庫的錢養病。

    至於這郭道桓,聽說是個書呆子,成天就喜歡在屋子裏看書寫詩作畫,這點倒有幾分像顧清嘉。

    郭道桓這樣的人適合舞文弄墨搞創作,的確不適合去宦海沉浮,趙侍郎想得通此點將他送進宮來,也算是個通透的人。

    隻是這樣的人配給嶽父是有些可惜了。

    據說趙侍郎和嶽父兩人小時候就私定過終生,長大後陰差陽錯沒能走到一起,沒想到到了老來,竟雙雙熬死了對方的另一半。

    最美不過夕陽紅,若是兩人最後真走到了一起,也不失為一段佳話,我自然要祝福。

    隻要有人收了嶽父,不再放他出來作妖,我都是一百個祝福。

    想到這裏,我覺得我似乎是應該對未來便宜丈母娘的兒子好上幾分,以報她救我出苦海的大恩。

    於是我去見郭道桓時未擺皇夫儀駕,到了主殿也未叫人通傳。

    當我見到郭道桓時他正在偏殿裏作畫,陽光透窗,灑在了他俊美的臉上,越發襯得豐神俊朗,狼毫筆在他手中任意揮動,手腕起落間,墨色暈染成花。

    郭道桓在作畫,熟不知他作畫的模樣落在旁人眼中又何嚐不是一副畫。

    我讚道:“好一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郭家兒郎果然風采極佳。”

    郭道桓如夢方醒般轉過了頭,刹那間便呆住了,就連提筆的手都懸在了半空。

    眼看著懸筆上的墨就要落在畫上,我不住提醒道:“再不擱筆,這幅畫便要毀了。”

    郭道桓這才回神過來,趕忙放下了手中的筆,行禮道:“微臣參見大人。”

    我笑道:“既然入了宮便是一家人,哪來這麽多虛禮?”

    郭道桓先是惶恐地點頭稱是,後又搖頭連連說不敢不敢。

    我笑而不語,走到了他的身旁,觀摩起他的畫來。

    郭道桓的畫是才開始作的,此時的畫卷上隻有一位碧衫女子的背影,餘下是一片空白。

    我打趣道:“好一個伊人倩影,也不知你筆下的這位伊人在望什麽?”

    郭道桓指了指對麵牆上掛著的那副畫,不好意思道:“微臣隻是在臨摹,那幅便是原畫。”

    我的目光隨之移向了牆上的那副畫。

    原來那位碧衫女子是站在岸邊。

    岸旁楊柳飄飄,女子在遙望一艘即將遠行的船,船頭上站了一位男子。

    女子雖隻有背影,卻極易讓人感到萬千離愁難述的傷懷,足見畫者畫技之高。

    我道:“原來這位佳人是在送別情郎。這畫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郭道桓在旁自豪道:“是嚴聞舟嚴大人在我十五歲生辰那年送給我的禮物。”

    我看了看畫卷左下角的印章,是嚴聞舟的私印。

    能讓嚴聞舟贈畫的確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趙侍郎和嚴聞舟的娘劉大人據說私交不錯,嚴聞舟送一幅畫給郭道桓當禮物也屬尋常。

    知是嚴聞舟的畫後,我臉色微變,沉聲道:“畫是好畫,隻是畫男女之情,眼界終歸狹隘了些,臨摹這樣的畫,怕對畫技的提升不大吧。”

    郭道桓聽後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不瞞大人,其實微臣突然想臨摹這幅畫是有別的原因。”

    “哦?”

    “微臣進宮後遇見了一個人,發現他竟與這畫上的男人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