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春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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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  抬眼掃視周邊,狹小的房屋裏, 濃鬱而陳舊的英倫氣息撲麵而來。而陳舊的沙發上,她的對麵,還坐著一個麵容俊秀, 卻麵露嫌棄的青年。

    青年將幾張輕薄的紙擺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那是什麽, 她不知道, 也無心去知道。她隻知道她的心裏不斷的閃爍著的一個名字——章嘉芬。

    如果這個名字還不足以讓你知道是誰的話, 那麽她的小名——佑亦呢?那個被著名詩人拋棄的前妻章佑亦呢?

    楊雪悄悄的瞥了一眼麵前的男人,輕輕一歎,著名詩人……許章序,字——恣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上一刻她分明還站在柏林電影節的頒獎台上,成為新晉國際影後, 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頒獎台上,成了這隻能從曆史上才能了解一二的“舊式女人”身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

    她偷偷瞥了瞥牆上的日曆,上麵卻印著——民國九年12月03日……

    民國九年, 換算一下, 便是1920年了……

    如果準確的時間也可以是夢中的捏造, 那麽——

    她忽然又悄悄用指甲刺進自己的手心,霎時疼得鑽心。

    麵上不露聲色,心裏卻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她極為清醒,自然知道不會有人同她開這樣的玩笑。所以,這是真的,也隻會是真的。她辨無可辨。

    但眨眼,她卻又忍不住壞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將會怎樣被粉飾登上今日頭條呢?#新晉影後過勞猝死領獎台#?#慘無人道!史上最慘影後#?

    【建議宿主先應對對麵許恣慕所提出的離婚提議】

    忽然,一行字在楊雪的腦海中響起。

    下意識的,楊雪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許章序,她的“丈夫”。果見他的神情已經極為不耐,她想,若非還等著自己的答案,他一定會憤然離去的!

    心下歎了口氣,她裝著記憶中章嘉芬般遲疑的模樣,緩緩伸手,拿起桌上那幾張蒼白的紙,看著那首先映入眼簾的 “離婚協議”四個大字。

    這會兒,她方知曉這是兩份離婚協議書,而這離婚協議上麵的內容,無非便是些什麽“無愛之婚姻無可忍,自由之償還自由”及“彼此前途無限,彼此有造福人類之心”之流。

    手漸漸握緊了手中的離婚協議,楊雪用力咬著下唇,她按照章嘉芬的性子給出了應有的反應。

    這個男人,莫名消失一個月後,才從倫敦托好友送來一句冷漠的口信給嘉芬——“願不願意做許家的媳婦,而不做許恣慕的太太?”他在明確的告訴章嘉芬,“許恣慕不要她了。”

    彼時的她不過是一個思想傳統的“舊式女人”罷了,所以,她沒有辦法去回應他,去答應他。

    而沒有得到章嘉芬的回應的許章序,等再回到這所偏僻的小公寓時,便是要同她協議離婚,也便是現在。

    曾經的章嘉芬也想問,他究竟知不知道,在這個時代,女人若是和男人離了婚,被詬病的永遠隻會是女人?說什麽離婚,在這樣的時候還從未有人離婚的年代,離婚的女人同被休棄有何區別?

    但章嘉芬不明了,楊雪卻是明了的,所以,她明白,他是知道的……

    楊雪曾飾演過電視劇《人間四月》中的章嘉芬一角,她向來是一位合格的演員,為了準確把握人物,她曾完整的了解過章嘉芬的一生,她又如何會不知道此刻國內新引進的離婚新法?

    許章序他……不僅是為了她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林慧茵女士,也是為了成為中國第一個離婚的男人……

    而他回國後登報的那一紙“離婚聲明”,則更是成了章嘉芬被那個時代嘲諷羞辱的利劍,成為了畢生束縛在她身上的囚牢!

    可是即便如此……此刻的楊雪心裏卻仍然是快活的。你若是要讓她一直同許章序保留婚姻關係,或許她才真的是需要頭疼了。

    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楊雪終於抬眸直視著許章序的眼睛,“我可以同意離婚,但我還有一個要求!”

    許章序的神情既是一種意料之外的驚詫,亦是一種意料之中的自得與鄙夷。他拿過身旁早已備好的木箱,放在身前的桌上,“你放心,隻要你同意離婚,這一千大洋便是你的。”

    楊雪的心裏暗暗訝異,許家每個月裏都會寄來三百大洋用作許章序的學習經費和兩人的生活費,但他每次領到了錢,便都隻會給章嘉芬二十大洋用作生活經費,其餘的都拿去花了。她著實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存下一千大洋。

    但也是這時,楊雪才又忽而想起,這個時代後來對章嘉芬的詬病,還有一項“花費無度”。

    不覺地,她心中嗤笑起來。她並不知道家境富裕的章嘉芬花的錢多些有什麽不對,她隻覺得這章嘉芬如今成日裏隨著許章序縮在這沙士頓的節衣縮食才是真的不正常。

    麵上聲色不顯,楊雪的麵上已然沒了唯唯諾諾的模樣,反倒故作一副強自鎮定的模樣:“除了這一千大洋,我還要你不準將你我離婚之事登報,此事由我選擇時間,親自登報。”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代的人尤其熱愛登報,像是什麽小貓小狗的走失、七大姑八大姨的吵架也會登報。但既然一定是要登報的,那麽至少,她想把這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這……”許章序顯然也是沒有想到楊雪竟然會提這樣的要求,頓時感到為難。

    楊雪也不急,便由得他去想。她知道許章序一定是會同意的,哪怕是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他現在正瘋狂的愛慕著她。

    果然,許章序沒過許久,便沉重的點了點頭。

    這許章序雖是對愛情極不靠譜,但他的承諾卻是可信的。

    楊雪見他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心中一安,方才故作顫抖的拿起了他早就準備好的鋼筆,娟秀而鄭重的簽下了——“章嘉芬”。

    許章序直勾勾的盯著楊雪落下了筆,行雲流水的簽完了名,禁不住捧起屬於他的那一份離婚協議,歡天喜地的向楊雪道著謝。

    楊雪看得出來,哪怕是算上了章嘉芬嫁給他那一刻開始,也隻有此時,他的眼裏是真正的擺著她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在對著她笑。

    但他怎麽看她都已經不重要了,她的手裏已經握住了這一紙協議。

    悄悄地在心裏鬆了一口氣,楊雪望著他,以一種章嘉芬在他麵前從未用上的坦蕩目光:“你去給自己找個更好的太太吧。”

    得了這句話,許章序便捧著那份離婚協議,狂笑著不管不顧的衝出了這狹窄公寓的大門,甚至連背影都舍不得多停留幾秒,便消失在了楊雪的眼前。

    他是去幹嘛了?

    她都不用問便知曉。

    他是趕往倫敦尋他的白月光去了。

    楊雪再無顧慮的鬆了一口氣,軟軟半臥在沙發上,低垂著眸,在心間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她也不知道會不會得到回應,她隻是在問。

    楊雪的話音拉得很長,讓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著懸了起來,可楊雪沒有去關注他,隻是低垂著頭,淺淺笑了笑,從沙發上直起了身子,望著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不隻是你們,當時,若是有人知道我竟會同一名大才子離婚,定然也會認為是我瘋了,不是嗎?”

    “我看得很清楚的,這是中國千年來的思想所給世人留下的烙印,怨不得你們。或許,我現在還得感謝你支持我,感謝你支持我打破這時代的壁壘?”

    楊雪玩笑似的調侃著章君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做的本身就隻是“喚醒女權”,如果真要去計較與她對立過的人,那麽幾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對手,她是計較不過來的。至於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從始至終就不存在什麽原不原諒的問題,有些事情,笑笑也就過了,是沒必要再去計較的。

    況且,她說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從商,或從文,但大體而言,都是些有社會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們的支持,絕對要比得到一個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鬆了口氣,好像是自己終於幹完了一件什麽糾結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覺地舒爽了起來,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著楊雪唇角始終不變的笑意,忽然問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離婚,你怎麽想?”

    也沒什麽特別的,他隻是很想聽聽他這個妹妹的想法,很想聽聽這個幾乎可以稱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