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春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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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 騎  一時間, 李叔愣了許久,等楊雪終於忍不住喚了他一聲“李叔”後,他才回過神來,欣喜的領著楊雪, 穿過了那片熟悉的花園,走進了後院。

    還沒走進屋裏, 管家便開始欣喜的高聲喊道:“二小姐回來了!”

    刹那, 章嘉芬的媽媽馮氏的院子裏傳來一陣騷動。楊雪剛踏進屋子裏,便見一身著錦衣的華貴婦女正在一名傭人地攙扶下, 激動的從原本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隻是, 等楊雪剛從院子外走進來時, 她卻又有些遲疑了。或許, 也不隻是她, 她的待客室中的其他人也是。

    “……佑亦?”瞧著身著一襲暗紅牡丹旗袍的楊雪,馮氏甚至都有些不敢喚她。她記得, 她的佑亦好像沒有這樣的氣韻,也沒有這樣的美。

    楊雪見狀,不過是淺笑, 貝齒微露, 輕輕喚了一聲:“媽媽。”

    而後, 又是一陣的驚歎靜默。楊雪也不在意,隻徑自打量著屋裏的其他人。其實也沒有其他人,不過是章嘉芬的嫂嫂和姐妹們罷了。

    一眼掃過,她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隻在掃過章嘉芬的大姐的時候,才稍稍頓了頓。

    若要論起來,其實當初該嫁給許章序的人不該是張嘉芬,而應該是章嘉芬的大姐。隻不過當時章家請來的算命婆給其的批注卻是,不能早嫁,需等二十五歲之時方能出閣。於是,這份婚事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當時年僅十三歲的章嘉芬的頭上。

    或許是因為成了人家口中久未定親的“大姑娘”,楊雪總覺得她臉上的神情帶著三分的刻薄,望著自己的眼神中,也帶著幾分的豔羨和嫉妒。

    “佑亦,你回來了,恣慕呢?恣慕怎麽沒有跟你一起回來?”此時的馮氏也回過了神來,見著楊雪的身旁並沒有跟著許章序,便張口問道。

    瞧,她不問她的女兒這些年過的怎麽樣了,也不問女兒怎麽毫無征兆的便自己跑了回來,她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她的女婿怎麽沒有跟著回來。

    楊雪嘴角的弧度絲毫沒有變化,腦中好好的思忖了一會兒,正準備回答她的問題,卻又聽見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聽說佑亦回來了。”

    隨著話音進入,所有人都向著門口望去。

    來人身穿一身西服,戴著一副眼鏡,眼神卻炯炯有神,正是章嘉芬的四哥——章嘉熬。而跟在他身後的,還有章嘉芬的父親和她的八弟——章禹久。

    莫名的,楊雪的心裏鬆了一口氣,隻覺得這樣也好,一次性解釋個清楚,免得日後反反複複的解釋。

    幾人都在馮氏的屋子裏落了座,楊雪也並不預備隱瞞,輕輕柔柔的便說了一聲:“我已經同許恣慕離婚了。”

    平地驚雷!

    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被這個消息給炸的回不了神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許,他們不敢相信的是,竟然會有人同意與這樣一個才子離婚。

    所有人都回不過神來,除了章禹久。

    章禹久隻比張嘉芬小了兩歲,如今也有十八了,但他卻是許章序的狂熱粉絲,他不知道曾為大才子許恣慕是自己的姐夫而驕傲過多少回,所以此時得知了這個消息的他,自然也是出奇的憤怒。

    “你為什麽要同姐夫離婚?!”他不自覺的提高了聲線,對楊雪怒目而視。

    他過於尖銳的目光,惹得楊雪不適的皺了皺眉,語氣中也帶上了些許的不耐:“我離不離婚,跟你有什麽幹係?難道我還需要給你一個解釋不成?”

    章禹久聞言愣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而也是此時,忽然一個青瓷茶杯清脆脆的碎裂在楊雪的腳底下。

    她愣愣的看了看已然四分五裂的茶杯和四溢的茶水,再抬起頭看,便見章父滿臉瀝青的怒容,“你給我滾過來!誰準許你離婚的?!”

    他還是這般脾氣暴躁呀。

    章嘉芬的記憶裏,他便永遠都是這般——窄窄的臉孔,高高的顴骨,生氣是便會提高嗓門,將東西從屋子裏的這頭摔到屋子的那頭。並且,在他的麵前,她是一定要懂得如何進退的,那是非常講禮數的。

    就好像章嘉芬從來就不敢用“你”字對他稱呼,所以她從來不會說“你要不要來杯茶?”而一定要說“爸爸要不要來杯茶?”否則他的脾氣又會暴躁起來。

    但可笑的是,他在他的病人麵前,卻常常扮演著一名脾氣甚好的大夫。

    此時,章禹久像是找到了後援般,得意地向楊雪拋了一個眼神,站回了章父的身後。他們就好像審判者一樣,審視著楊雪這名“罪人”,冰冷憤怒的離奇。

    “我平常是這麽教你的嗎?你告訴我,我以前是怎麽教你的?”馮氏直皺起了眉頭,“我教你嫁人之後,要謹守婦道,一切定要聽從夫君的。你便是這麽做的?”

    想了想,馮氏又衝著楊雪嫌棄似的擺了擺手中的帕子,“你現在快些去請求恣慕的原諒,我們章家可養不出一個能和夫君離婚的姑娘。”

    瞧,這便是章嘉芬的母親了。

    章家的孩子共有八個男孩兒和四個女孩兒,可在她的眼裏,其實她隻有八個孩子,隻有男孩兒才是她的孩子。

    隻有家裏生男孩兒時,她才讓傭人將他的臍帶收在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壇子裏;生女孩兒時,她就把她的臍帶埋在屋子的外頭,因為女孩子一長大成人,很快就要離開娘家,所以沒必要把一個外人的臍帶留下。

    理所當然的,章嘉芬便成了那個外人。或許在她的眼裏,還是許章序這個“半個兒子”還更重要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豈毀傷,孝之始也。”楊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忽而緩緩開口道,“這是我從小受到的教育,所以在我受到傷害之時,我第一個想得到的,便是你們的安慰。”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楊雪又接著說:“可是我想我錯了,在你們的眼裏,究竟是章佑亦是你們的女兒是你們的妹妹姐姐,還是許恣慕是你們的兒子是你們的弟弟哥哥,你們竟然將我都弄糊塗了。”

    “甚至連二哥也是這樣……”楊雪一副受傷委屈的模樣,眼淚想流卻不敢流,“當我遙遙的大洋的彼岸寄信向他求助時,他的回信竟是‘章家失去許恣慕,如喪考妣’!我才是他的妹妹啊!”

    “當初那個舍不得我疼痛,讓媽媽不要為我纏腳,說是以後嫁不了人便一輩子養我的哥哥去哪兒了?”

    楊雪滿目沉痛的望著眼前所有的人,卻隻得到了他們如出一轍的震驚與怔愣的神情。

    她的心中其實極為滿意這樣的效果,但眸光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望著一旁一直沒有說話,卻一臉不讚同神色的章嘉熬道:“”

    楊雪是在中山大學見到孫鍾山先生的。看得出來,在他們沒到的時候,孫鍾山原本是在校長辦公室裏處理著一些文件事務的,他的桌子上還擺滿了略微散亂的各式文稿。

    “你好,孫先生。”楊雪同樣微笑著向孫鍾山點了點頭,便在他的邀請下坐在了辦公室裏的沙發上。

    孫鍾山為楊雪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楊雪的麵前,笑問:“也不知道先生在滬上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廣粵的中山大學?”

    “自然聽過。”楊雪不慌不忙的接過了孫鍾山手裏的茶杯。

    要說是否聽過中山大學,她其實還是在後世的時候聽聞的比較多些。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其實並沒有怎麽留意過中山大學建校的這一消息。不過,憑著後世的那些記憶,她其實是知道中山大學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創立的。

    她知道,是孫鍾山親手將清末以來在廣粵地區建立的實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學校整合為一體,創立了中山大學。她同後世的每一個人一樣,從不否認眼前的人是中國的一位偉人!

    “那就好,我很感謝先生答應了我的請求來到廣粵,為中山大學的學子們進行一次講課。同時,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講課內容。我相信,一個能引起廣粵發起史上第一次女權運動的人,一個能寫出《我有一個夢想》的人,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孫鍾山麵對著楊雪,像是鬆了一口氣般。但楊雪卻明白,這其中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將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開始就表明了自己對她的信任,表明了對她的能力的信任,將她放在了一個極高的位置上。以至於哪怕原本她是持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卻仍舊被迫使得不得不認真的對待這一次的講課。

    他很好的運用了一次厚黑學!楊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認孫鍾山不僅是一個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個懂得把握交際的領導人。

    “孫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楊雪無奈,隻好笑著向其做下保證。

    而得到了保證的孫鍾山也沒再咄咄逼人的抓著這一點不放,主動同楊雪聊起了其他的話題。他將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國,將自己對中國未來的構想,統統都說給了楊雪聽。

    一開始,他說這些僅僅是為了拉攏楊雪罷了。他不像那些隻懂蠻力的匹夫,他深知一個極具影響力、極具思考能力的高級知識分子意味著什麽,也深知一個知識分子手中的筆的作用有多麽大,所以,他想拉攏楊雪。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所主動提出的話題裏,楊雪更多的,並不是被動接受的那一個,她反而還可以給他自己提出出許多的意見。譬如,他向來提倡的“三民主義”,其實並沒有切實的反應在現實的社會上,根本未能反映現下曆史發展的基本趨勢。

    “哈哈哈,”一番探討過後,孫鍾山驀然笑了起來,“古人常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佑亦,是我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