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春秋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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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

    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著許章序那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報掌控權。

    看著一貫隻作溫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驚神情,楊雪抿唇輕笑:“一直以來,我都知道, 這個社會對女人並不公道。這麽久沒有將這個消息刊登出來, 我的目的,也不過就是為了保護我自己罷了。”

    頓了頓, 她又接著道:“但我想, 現在的我, 已經可以將它公之於眾了。就將這許先生期待已久離婚聲明, 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麵吧。我總要讓他知道, 不光他一個人想做中國離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樣想!”

    也不光他一個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驅, 她也同樣想迎風揮舞女人崛起的旗幟!

    眼裏的淩厲似不屑也似無畏,楊雪絕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來攻訐我, 便讓他們盡管來吧。他們不是瞧不起‘傳統女人’, 追捧‘新潮女郎’嗎?我也定要讓他們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兒!”

    幹著欺負女人的事, 卻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強,得了便宜還想在世人麵前賣乖,天下哪來的這樣的好事?真當天下全是他們男人的天下嗎?

    林升終究敵不過楊雪渾身的氣勢, 再加之實在是沒有辯駁的理由, 最後還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後的結果便是, 這刊著《不做秋扇》的這一期的報紙發行後,在全國各地引發了軒然大波。

    第一時間來看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們和那些品讀過《青蛇》並深感興趣的文人們了,當然,除此之外,或許還有些從各個女人和文人那裏聽過章佑亦的名聲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裏絕美的女人吸引後才來品讀的人。

    初讀這篇《不做秋扇》的開頭時,不同的人,應當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來跟風鄙夷“傳統女人”的文人們或許開始意識到“傳統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來就是所謂的“傳統女人”們的悲傷的共鳴。

    但不管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該知道了一件事情——沒有誰是願意一生下來就做那所謂的“傳統女人”的。沒有人教過她們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們從出生開始,學的便是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她們也沒想過,竟會有那樣的一天,她們會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視。而此刻,就算她們想要開始改變,又有誰願意去幫助她們引導她們呢?也許,她們隻要一出聲,得到的便隻有一句句辛辣的諷刺。

    這些全是所有讀者所讀到的,《不做秋扇》裏的,章佑亦筆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裏寫的那樣——

    “我沒有裹過小腳,但在許先生的眼裏,或許我的整個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過的小腳那樣,渾然與‘封建’合為一體。所以,他從不願意和我待在一起,因為這是小腳和西服之間,永遠跨不過的隔閡。”

    幾乎所有的,與章嘉芬有著相同經曆的“傳統女人”們,都在悲歎著自己仿佛被遺棄的命運,也幾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讀著這篇小說的“新潮女郎”們,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憐著這樣的“傳統女人”。

    可當她們一同往下讀下去的時候,她們才發現,她們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錯的。原來,“傳統女人”也可以不必是“傳統女人”,甚至這樣的變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幫忙。原來,“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們表麵上自詡思想解放、行為自由,可骨子裏,她們同樣以男人為依靠。

    那麽,什麽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張幼怡說:“這個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為什麽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為什麽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攜手共進?這個世界,本不該歧視女人的。”

    所以,這作者才會在最後寫道:“最終,其實是我自己放過了自己。”

    這樣的思想言論,一時間竟在各地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見這篇小說下的《章佑亦、許恣慕離婚通告》後,尤其是在知曉與之離婚的正是時下的大才子——許恣慕後,愈演愈烈。

    這場風波,已遠遠超越了《青蛇》所帶來的影響。

    倚靠在自家小洋樓一層的沙發裏,楊雪手中拿著今日送來各份報紙,瞧見上麵對自己或稱讚或貶斥的言論,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這場風波中的爭論之中,所有人的意見無非也就是分作兩種——讚同的,和不讚同的。

    但出乎楊雪預料的,讚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詡先進的文人和學生們,他們說,白活數十載,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獨立”的真正含義。

    而那些不讚同的人,除了維護男人社會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許多被生活磨得毫無反抗意識的女人們。

    當然,實在忍受不了命運摧殘而想要跟隨楊雪崛起的“傳統女人”也不是沒有,隻不過是不多罷了。絕大多數的,還是在心裏默默向往著如楊雪這般生活的,卻毫無勇氣做出改變的女人。

    將那些報紙看完,楊雪還發現,竟還有人將她與禍國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說她是要禍亂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論的人,僅僅隻是因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張照片罷了。

    默默將手中的報紙收了起來,她隻覺得頗有種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卻也不後悔,想要名滿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見人的,早些和晚些,大體上也並沒什麽分別。

    【宿主接下來預備怎麽辦】

    自從與楊雪將任務規則說清楚後的係統便很少再說話了。用它的話說,任務期間,係統是不宜對宿主多做打擾的。

    楊雪聞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唔,接下來興許是寫散文的要多些~】

    畢竟,現下的情況,若想寫些什麽來獲取更多的支持與認同,那麽散文和短篇小說則絕對是最好的選擇。那些連載時期過長的長篇小說雖說影響巨大,卻又哪有散文這些見效得快呢?

    【總之,宿主心裏有規劃便可】

    說完,它便又消失了,絲毫沒有要與楊雪閑聊的打算。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但在她的想像裏,哪怕算不上仇人,但至少,也該是個心有惡感的陌生人。反正,他們是不該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楊雪支起身子,站了起來,卻並沒有回答問題,反倒是越過許章序的身子,向他的後方打量了許久,良久,才故作疑惑道:“咦,林小姐怎麽沒有同你一起來?”

    許章序顯然沒有想到楊雪會問他這個問題,但他也不是個笨人,很快就明白了,這是楊雪並不想與他多作交談的征兆。

    於是,許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漸漸有些疏遠了,沒了突兀的驚喜,隻剩了一抹禮儀的笑:“她並沒有與我一同回國。哦,對了,我還有朋友在那邊,我先過去了。”

    楊雪隨意的點了點頭,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楊雪瞧著盛愛宜還在支著腦袋在發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麽呢?”

    盛愛宜偏過頭,望著楊雪不解的眨了兩下眼睛,猶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種人。”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許章序。盛愛宜的意思是,沒瞧出許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論是從他的詩裏,還是從他的人裏。

    楊雪了然的點了點頭,好似在思考著要怎麽說一般,盯著遠處正與友人笑談的許章序,目光有些悠遠:“你讀過許恣慕的詩嗎?”

    盛愛宜看著楊雪,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生怕她會感到傷心。

    但楊雪卻不甚介意的又問:“很美對吧?”

    這一下,任楊雪表現的再如何無所謂,盛愛宜卻是再不敢動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個被拋棄過的女人麵前盛讚她的前夫。

    望著她隱含擔憂的神情,楊雪一個忍不住便笑了出來,但笑的背後,她的心底,其實還暗含些許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顧慮我,因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說他的詩是不好不美的。拋開身份,平心而論,其實,我也很喜歡他的詩。”

    低垂額首,楊雪接著道:“曾經有人評論他說:他飲酒,酒量不洪,適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爾打麻將,出牌不假思索,揮灑自如,談笑自若;他喜歡戲謔,從不出口傷人;他飲宴應酬,從不冷落任誰一個。”

    楊雪抬眼,望向盛愛宜,陡地笑了出來:“這麽看來,他其實是個十分隨和瀟灑的人,對嗎?”

    盛愛宜沒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愛宜,他隻是對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覺得用詞不當,便補充道:“唔,曾經的我。他隻對他不愛的妻子殘忍。你瞧,當我離開了他,他同樣可以與我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