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春秋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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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 騎  “哎, 章佑亦先生創辦的報紙?給我來一份吧。”一名原本正預備去上班的青年忽然停下了步子, 攔住了少年的自行車, 掏出幾個銅板,道。

    “給我也來一份。”

    “我也要!”

    ……

    圍著少年的人越來越多, 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寬敞的街道變得堵塞擁擠起來。他們, 都是想要買《中國公報》的人, 同樣, 他們也都是衝著“章佑亦”這個名字去買的。

    他們甚至都不清楚什麽是所謂的《中國公報》, 但隻要有“章佑亦”這三個字, 便足夠他們去買來一看了。這, 便是這個時期的人們對文人追捧的方式——滿滿一袋子的報紙,一瞬間便一搶而空。

    拿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公報》, 一名穿著中山裝的青年走進了他平日裏最愛去喝早茶的茶館。如果楊雪在這裏,她會認得出來的, 這名青年正是她在馬場所遇見並幫助的那人。

    茶館裏此時已經有許多人了,可青年的進入卻還是被一直守在櫃台的茶館老板給發現了。青年是茶館的常客了, 他一進來,那茶館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嘮著家常道:“蔣先生, 您早, 您這拿的是什麽報紙?”

    蔣中正對著老板打招呼般點了點頭, 下意識的半舉起了報紙,道:“哦,這是《中國公報》。”

    “《中國公報》?”茶館的老板聽見這名字皺了皺眉,大感陌生,“倒是聽過天津那邊有《大公報》,沒聽過有《中國公報》的。”

    老板說到這裏,忽然了然的問道:“這是新辦的?”

    蔣中正一邊點頭承認一邊答道:“這是章佑亦先生新辦的報紙,我買來看看。”

    老板見蔣中正提到了“章佑亦”,便不覺得奇怪了。一來,這章佑亦先生正是這一年來大受追捧的文人,其作品俱是有深刻意義的,大家爭相觀看,並不奇怪。二來,這蔣芥時蔣中正先生向來便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常來茶館的人,都是知道這一點的。

    這個年頭,能夠讀書識字的人,其實還並不多,畢竟封建王朝才剛被推倒不久,所以大部分人其實是看不了報的,隻能聽聽識字的人將報上的文章給念出來。而蔣中正便是這段日子以來,給大家念報的人。

    蔣中正在茶館呆的時間其實並不久,畢竟他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能給大家念得文章也並不多。且他這人,向來是隻念自己感興趣的文章的,其他的自己隨便看過了便也就過了。可唯有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他是一定要念的。

    他一日裏就念那麽兩三篇文章,隻要其中有章佑亦先生寫的,他便必然是要念的,久而久之,茶館的人便都知道“蔣先生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這一事實了。

    蔣中正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往四處瞧了一眼,看著眾人都朝著自己這邊看來,便知道大家都已經在等著自己給他們念報了。

    收回眼神,不急不緩的點了一壺茶和一小碟花生,蔣中正這才把報紙舉在自己的眼前,聚氣沉聲道:“這是章佑亦先生新辦的《中國公報》。這是第一期。這報紙上首先寫的便是其辦報方針——‘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蔣中正先是將《公報》上印在首麵的《公報之辦報方針》給念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瞧見了茶館裏的人怔愣起來,甚至連他自己也是,畢竟他至今還從未見過有哪一家報紙是能真正做到“公正”的,向來以“公正”著稱的《大公報》也沒有。甚至,還有大部分報紙都淪為了軍閥手中的利器。

    這《公報》將話說的太死了!

    念完《辦報方針》後的第一時間,蔣中正幾乎和茶館裏的所有人一樣,在腦海裏閃現著這句話。但是,也僅是一瞬,他又選擇了相信。他相信的並非報紙本身,而是創辦這報紙的人——“章佑亦”。如果當真向自己想的那樣,她和自己是一類人,那麽,自己便是真的該相信她的。

    蔣中正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洋人的俱樂部外看見章佑亦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見她。但當時的他卻很狼狽,是真的狼狽。原本他應該是要出任粵軍第二支隊司令駐閩,應該極風光的,卻因為受粵軍將領排擠,他隻能離職滯居滬上。

    他怎麽能不怨?他也自矜身份,但如果當真如此,他所要直接麵對的,便是生存問題。所以,他隻能忍。他去洋人的地方想為自己謀得一份較為寬裕的工作,卻沒想到直接便遭受了羞辱。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隻能“忍”。

    當然,他很感謝那時章佑亦先生的解囊相助,但是,他如今這般推崇她,卻絕非是因為她的幫助。於他而言,他並不是一個容易推崇一個人的人,他自己本身便是一個極有野心極能隱忍的人,他推崇她,不過是因為她的那一句“我不信命”罷了。

    眸中的神色有些詭譎,蔣中正好一會兒才將自己從自己的思緒給拉了回來,重新放在了報紙上。

    或許是因為這是章佑亦辦的報紙吧,也或許是因為這份報紙裏的文章本身便寫的很好吧,他第一次念了不止兩三篇文章,而是念了報紙上將近所有的文章的一半。這其中有著名文人矛盾的、有胡適的、有許恣慕的、有周作人的、有朱自清的……

    這些文人大多數都是文學研究會的成員,也大都是已然成名的文人。當他們一同出現在《公報》上,為公報撰文寫詩時,所有人便很直觀的直接感受到了《公報》的力量。

    蔣中正挑了好些文章來念,但大都挑的都是那些以極犀利的言辭,寫下中國現況的文章的。幾乎所有有能力思考的人,都在思索著當今中國的出路,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才會如此偏愛此類文章。

    可是,這麽寫篇章讀了下來,雖然他承認這些文人寫的的確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覺得不夠。還不夠好!提出的問題還不夠尖銳!提出的解決方法還稍顯蒼白!

    歎了一口氣,蔣中正也沒再多做糾結,便又翻過了新的一頁。這是報紙的最後一頁,上麵印著的,是章佑亦先生的文章。

    打起精神,他一邊看著一邊念道——

    子文?

    楊雪聽見這個名字,忍不住愣了愣,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愛宜的老師兼戀人的名字。

    “他為什麽要走?你們倆吵架了?”

    楊雪問,但盛愛宜卻搖了搖頭。

    楊雪想了想,又問:“那……是他不愛你了?”

    盛愛宜還是搖了搖頭。

    得不到答案的楊雪,秀眉微蹙,再次試探著猜到:“你們的家人不同意你倆在一起?”

    這一次,盛愛宜向著楊雪點了頭。

    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子文他什麽都好,為人博學有才還風趣。我同他在一起,總能看到些從前我看不到的東西,很是開心。可任是他如何優秀,在我媽媽眼裏,卻隻有一點不好——家世。也就隻這一點,我媽媽她便全然將他否決了。”

    這一點,楊雪也不大好評論,畢竟這是愛宜的家事,牽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評頭論足的。而且,愛情這回事,本身就隻該是兩個人的事,誰說都沒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楊雪問著盛愛宜道:“然後呢?你是怎麽想的?”

    盛愛宜又是重重歎了一口氣,道:“原本我想著母親那樣疼我,隻要我堅持,她總會答應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強的不行,我媽媽她越是阻撓,他就越來勁。

    好幾次在大街上,我跟著家裏人坐車參加宴會,他就一踩油門加足馬力追了上來,把車子往我坐的車前一橫,偏偏要我下車與他對話。”

    聽到這裏,楊雪便忍不住在心裏,對她還從未見過的宋子文降了幾分印象分。她喜歡天生反骨的人,喜歡狂傲的人,也喜歡用於反抗的人。但這並不代表著,她喜歡不懂思考與隱忍,全然被衝動支配的人。

    在她眼裏,宋子文現在便是這樣的人。

    盛愛宜沒有注意楊雪的沉默,說著說著便感到了些些的傷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媽媽之間,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讓我媽媽同意我們在一起。可是幾天前,他卻來跟我說受不了了,他說他二姐宋青齡將他引薦到了孫鍾山的麵前,讓他趕赴廣粵,從而步入政壇。他還問我願不願意同他一塊兒去……”

    “但是你並沒有同意與他一塊兒去?”盛愛宜說話總有些猶豫不決,就連話音也是久久才能落下。楊雪也不急,就等著她說,等著她沒有後話了,才開口問道。

    “沒有,”她搖了搖頭,又覺得還不夠,便繼續補充,“我那時不知道該不該同他一起走,但他卻沒有時間讓我猶豫。我同家裏的八妹一齊去浙湖錢塘看潮的時候,他便追了過來,還捏著三張去廣粵的船票,勸我們跟他一起去廣粵。他說革命一定會成功,年輕人就應當闖天下。”

    “你那時沒有跟他一起走,你是離不開滬上、離不開盛家、離不開你媽媽?”

    對於楊雪的問話,盛愛宜沒有否認,她接著說道:“我給了他一把金葉子,送他做路費。我對他說,還是他自己去吧,我在滬上等他回來。佑亦……你說我做錯了嗎?”

    “你做的很對。”楊雪肯定了盛愛宜的做法,“就像魯訊寫的《娜拉走開怎樣》一般,你和他都沒有經濟來源,你要是離開了,你怎麽知道你的未來會是怎樣?”

    說罷,楊雪腦海裏冒出過許多個念頭,張了張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況且,宋子文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