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逢春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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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薑夫人指示的陳媽媽,上前奪過薑筠手裏的蓋頭,忙給逢春再蓋上,見狀,薑筠又想伸手去扯,陳媽媽和扶薑筠的嬤嬤,一左一右將他困住,且口內好聲安撫道:“二爺乖,等咱們回了屋裏,就再掀一次。”
能在喜堂觀禮的客人,基本都是皇親國戚,對於薑筠的情況很了解,所以,倒也沒誰明著瞧熱鬧似的發笑。
見兒子和逢春被引去了洞房,薑夫人輕輕舒了口氣。
兒子掀蓋頭的手太快,扶他的嬤嬤根本反應不及,好在,逢春沒當場哭哭啼啼,叫拜堂禮變得更不成樣子,心底對逢春不由又滿意一分。
洞房裏,在一眾女眷的歡笑聲中,蓋頭再次被掀開,逢春重見光亮,率先映入眼簾的,依舊是薑筠那張傻氣滿滿的臉,陳媽媽將薑筠摁到床上,與逢春並排同坐,待在洞房裏的女眷,這個說‘新娘子真標致’,那個說‘筠兄弟好福氣’,在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聲中,一把一把的棗生桂子往喜帳裏撒。
逢春學過古代洞房的規矩,自然老老實實地挨砸,旁邊的薑筠卻稀罕無比,一會兒撿花生,一會兒摸紅棗,一會兒又衝逢春嗬嗬傻笑,一會兒又捏著桂圓要往逢春嘴裏塞,慌得陳媽媽又趕緊上前來勸,撒帳儀式結束後,再飲交杯酒,禮成之後,薑筠被拖離了洞房,薑府女眷又打趣幾句,也紛紛出去待客。
世界終於安靜了。
逢春很想攤平歇會兒,可惜不能,被薑夫人指派來的陳媽媽,生著一張和氣的圓臉,穿一身簇新的暗紅色如意紋薄襖,隻聽她對留在屋裏的晴雪和碧巧笑道:“二奶奶累了一天,也該洗漱和用飯了,你們去傳一下吧。”
晴雪和碧巧下意識地看逢春,逢春朝她們點點頭。
待二人離開關上門,陳媽媽朝端坐床榻的逢春福一福身,語氣和藹的介紹道:“二奶奶,老奴是夫人的陪嫁,夫家姓陳。”
逢春客氣喚道:“陳媽媽好。”在古代適應了一個多月,逢春對太太奶奶之類的稱呼,終於不那麽牙酸了。
陳媽媽微微一笑,而後湊近逢春悄聲低言道:“二奶奶,老奴遣開您的兩個丫鬟,是有私|密話要說,二爺的情況,您也親眼瞧到了,夫人常說,二奶奶能嫁來我們家,是筠二爺的福氣,叫奴婢們一定要悉心服侍。”略緩了一緩,陳媽媽聲音放的更低,“夫人的意思,今晚,您不必和筠二爺圓房,先和二爺相處相處,待互相熟悉了,日後再圓房也不遲。”
逢春眼睫一顫,沒有吭聲。
自古以來,新婦對於夫妻之禮,都是害羞靦腆的,逢春沒有應聲,陳媽媽便隻當她在害羞,繼而又道:“二爺在前頭宴客,老奴先服侍二奶奶洗漱用飯吧。”說罷,就伸手去扶逢春,將她領到妝鏡前,一點一點拆卸頭上的飾物。
新娘子的嫁衣穿過之後,要壓箱底保存,陳媽媽先從新房的衣櫃裏,拿出一套大紅色的裙襖,然後才幫襯逢春脫下嫁衣,服侍她換上新裳後,又細致地將嫁衣疊整好,這時,晴雪和碧巧也領著幾個丫鬟婆子回來,一撥人捧著洗漱用具,一撥人捧著食盒。
逢春換了一身輕巧打扮,頓時覺著舒服多了,對指揮張羅的陳媽媽致謝道:“有勞媽媽了。”
陳媽媽並不倚老賣老,連聲對逢春直道:“二奶奶客氣了。”待逢春吃飽喝足,陳媽媽又道,“老奴到前頭瞧瞧二爺,二奶奶先歇會兒。”說罷,就福身告退。
扛了一天的沉重服飾,逢春其實困的不行,她灰常想撲到軟床裏狠睡一覺,然而,逢春瞅了瞅滿床錦繡的大床,還是窩到了屋內的一張圓桌邊,圓桌上鋪著一層海棠紅的桌搭,逢春支肘托腮,對晴雪和碧巧道:“我頭困的很,偷偷眯會兒,你們幫我盯著,若有人來,趕快叫我。”
晴雪表情略艱難的應了:不是吧,姑娘,您的新婚之夜,我們替您緊張的要死,您居然還有心情偷偷打盹?
一室喜慶,紅燭搖曳。
逢春疲倦的閉上眼睛,昨夜根本沒睡好,才朦朦朧朧了一陣,就被刨出了被窩,然後又是一整天的折騰,乍聞今夜可不圓房,逢春心頭不由一鬆,困倦之意也隨之沉沉的襲來,逢春雖打起了盹,但腦子裏卻如哪吒腦海一般,混亂不止,亂七八糟,正迷迷糊糊時,忽聽到一陣嘈雜聲,逢春猛然間睜開眼來。
房門被推開,陳媽媽一臉驚惶地跑進來,極是失態:“二奶奶,二爺出事了!”
逢春豁然間站起身來,斂眉問道:“怎麽了?!”
陳媽媽喘了一口氣,簡略回道:“二爺席間去如廁,一時貪玩,便爬上了假山群,下人們沒看好,叫二爺從假山上摔下來了。”
逢春腦門頓時霍霍的疼,要不要這麽衰啊,忙問:“那……傷勢如何?”
陳媽媽的臉色非常難看:“胳膊摔斷了一隻,還磕破了頭,血流不止……”見逢春深深蹙起眉頭,又趕忙補上一句,“府裏的大夫已經趕去救治了,現在還不知情況如何。”
逢春當機立斷:“在哪兒,勞煩媽媽帶我過去。”
因事發太過突然,薑筠又傷了頭部,眾人也不敢將他遠挪,隻把他抬進了就近的空院落,逢春隨陳媽媽一路曲曲折折,最後進了一座燈火輝明的院落,因常有人清理打掃,院內花木蔥鬱,地麵也算幹淨,逢春穿過青石板路,正要拾階而上,突有一個丫鬟端著水盆出來,逢春一看到那滿盆的血水,登時一陣頭暈目眩。
陳媽媽扶住腿軟趔趄的逢春,低聲道:“二奶奶,您沒事吧。”
逢春抿了抿唇角,她不暈車,但很暈血,那麽大一盆紅滾滾的血水,突然從她眼前端過,她沒有點反應才怪,逢春吸了一口氣,然後邁步進了屋裏,屋子裏靜悄悄的,有濃重的血腥味彌散在屋內,屋內的人或站或坐,人人臉色肅穆。
薑夫人正在用帕子拭淚,見逢春來了,輕聲開口道:“你來了,大夫正在替筠兒止血。”
逢春上前行了禮,低聲回道:“母親放心,二爺定會平安無事的。”
薑策之妻韓氏領逢春走近床榻,隻見紫檀雕紋的床鋪裏,躺著一個臉色慘白的少年,鮮紅的血漬染的到處都是,一個胡子拉碴的老頭,正在用藥替薑筠止血,薑筠方才還一臉傻笑生機鮮活,陡然這麽氣息微弱地躺著不動,逢春心底頗有些複雜難言。
見逢春怔怔的呆住了,韓氏又伸手將她拉離床榻,兩人均規矩地站在薑夫人身後。
更深露重之時,花胡子老頭終於救治完畢,屋內等候的諸人紛紛圍上,花胡子老頭朝眾人拱了拱手,神色嚴肅道:“二爺的血止住了,斷臂也接好了,但是……”
薑夫人愛子心切,忙道:“還請馮太醫直言,我兒到底怎樣了。”
姓馮的花胡子老頭斟酌著說道:“二爺的斷臂倒不妨事,將養三個月就能康複,但是他的頭部……”眉心生生皺出一抹深深的刻痕,“不瞞各位老爺夫人,二公子頭部受創極嚴重,脈象十分凶險,若是能熬過凶險期,順利醒過來,那便還好,若是熬不過……”
薑夫人頓時淚如雨下,低聲哭道:“我可憐的筠兒,馮太醫,求你救救我兒子……”
馮太醫忙道:“下官自會全力以赴,老朽先寫個方子。”說罷,又叮囑道,“二爺需要靜養,夫人萬不可在床前一直哭。”
薑夫人用絹帕拭掉淚珠,應道:“知道了。”然後坐到床榻旁,看著昏迷不醒的薑筠,無聲的垂淚。
薑大老爺等人則隨馮太醫出去,問病情,看方子,過了會兒,薑大老爺又走進來,後頭隻跟著長子薑策,薑二老爺和其妻孟氏去頤華堂,向嘉寧長公主匯報情況了,五人沉寂了好一會兒,薑夫人忽開口道:“策兒,我在這裏守著筠兒,你送你爹回去歇著,大媳婦,你還要照料一雙兒女,也先回去吧。”
“筠兒這幅模樣,我哪兒能睡的著。”薑大老爺扶著薑夫人的肩膀,溫聲寬慰道,“筠兒會平安無事的,別筠兒好了,你又哭壞了身子。”
老爹老娘都在陪夜,薑策自也不會回去,遂囑咐妻子韓氏:“你先回去吧,逍兒、婷兒都還小,離不開你。”韓氏說了些安慰話,便也告辭離去。
逢春初來乍到,成婚之日竟出了這種黴事,抑鬱地直想咆哮抓狂,可她隻能忍著,巴巴兒地望著薑筠,期盼他醒轉好來,若是薑筠有個什麽不測,她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