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隱而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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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時一樣,已經是掌燈十分,玉瑾才從如海學堂出來。陸正囂一如往常,等在路邊。玉瑾不說話,自覺走到他身邊,兩人一前一後,誰也不吭聲。
到了餛飩攤子邊,陸正囂徑直走過去,坐在了桌前。玉瑾站在桌邊,猶豫了片刻,道:“就不吃了罷,我搬到前麵的盛豐客棧了,再幾步路就到,回客棧再吃罷。”
陸正囂抬首,挑眉看她,仍舊一言不發。玉瑾隻能坐下,要了碗餛飩開始吃。
“那個,我跟家裏鬧了點矛盾,所以搬出來住了。”
還是跟往常一樣,玉瑾說著,陸正囂聽著,這次他卻難得地搭了腔:“需要幫忙麽?”
“不用不用。”玉瑾立刻搖頭,在她的印象中,陸正囂的幫忙,估計就像上次的那個毛賊一樣。
陸正囂點頭,不再說話。玉瑾繼續說著些有的沒的,直到吃完一碗餛飩。
“那個我自己走吧,隻有幾步路了。”
“反正隻有幾步路了,我送你。”陸正囂說完,已經邁步往前走了。玉瑾無奈,隻能跟在他身後。
到了盛豐客棧對麵,陸正囂終於停下了腳步。玉瑾跟上前,道:“我自己過去罷,你快回去。”
陸正囂難得聽話地點了點頭,隨即摸出一支煙,點著了捏在手中,道:“你過去,我抽完這支煙,剛好看你進去。”
玉瑾點了點頭,笑著轉身過馬路。陸正囂看著她的背影,深吸了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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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豐客棧是個老式客棧,一樓是個大堂,放著四五張桌子,有七八個人在用餐。玉瑾進了大堂,也未多加注意,便要繞過大堂,往二樓客房去。
她還未上得二樓,卻被人攔住。玉瑾抬眼一看,卻是不認得這人。
“姑娘,陶先生請您過去有話說。”那人說著,手指了指西北角的一張桌子。
玉瑾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卻正瞧見陶建仁笑著向她揮手。玉瑾當下一陣惡心,她原是不想過去,但轉念又怕陶建仁鬧出什麽是非,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有話便說。”
“我這番來,是給玉大小姐賠罪的。”陶建仁嘴上說著賠罪,臉上的笑容卻滿是得意之色,“那日玉大小姐走後,我不過是隨便說了兩句,女兒家這般的沒教養,確實不成樣子。誰知玉師傅也是個脾氣硬的,真就不讓玉大小姐進門了。”
“你!”玉瑾氣極,指著陶建仁,卻是說不出話。原來是他從中挑撥!
“玉小姐先別生氣,我看你被趕出來了,卻也沒有喪家犬的悲慘模樣,反倒過得挺滋潤,這還有了護花使者了。”陶建仁說著,嘴角一揚,輕蔑地笑了起來,“我道玉小姐為何三番五次拒絕我,卻原來是早有了奸夫。玉小姐這是與那長工勾搭上了,這番被趕出門,倒正好讓你無拘無束了。我卻是想不明白,我哪點比不上一個窮酸長工。不過我又仔細琢磨了一下,俗話說得好,破鍋配爛蓋,這話還真是不假。”
陶建仁的話難聽至極,玉瑾忍不住要反唇相譏。忽而,她記起朱爺說的“隱而不發”,便強壓著怒火,自從容坐了下來。
“陶先生,你我二人總不能無休止做這唇舌之爭。”
“哦?”陶建仁有些驚訝,玉瑾竟是沒有被激怒。
“我與陶先生無冤無仇,若說有什麽過節,也隻是我小姑娘不懂事,言語上得罪了先生。可先生又何必這般糾纏著不放呢?”
陶建仁隱約覺得,這玉瑾比起前幾次,已然沉穩許多,他不由小心起來。陶建仁斂了笑,道:“一句得罪了,便可抹了往日的言語諷刺?姑娘這帳,未免算得太容易了些。”
玉瑾點點頭,道:“陶先生說得對,隻是不知陶先生想怎麽樣?”
陶建仁略思索了一番,兩人之間已然撕破了臉,想要再將她弄到手,估計不太可能,即便費工夫將她弄到手,也很難保證她對自己一心一意了。正好自己最近生意沒什麽起色,不如讓她從許三千那裏找點便宜給自己,這般也算是補償了自己這段時間在她那裏吃的憋。
陶建仁打定了主意,便低聲道:“玉小姐和許三千是什麽關係?”
玉瑾一愣,這人果然是滿肚子壞水,打自己的主意,不單單是為了自己能辨別玉石,還看中了自己與許三千之間的關聯。玉瑾自不會讓他得逞,淡淡道:“我與許三千能有何關係?我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主,他是生活在酒池肉林的主。”
“你這丫頭,還想跟我耍花招?我前些日子找到張婆子了,她是買幹貨虧了錢,才躲起來的。她如今尚不知為何,我卻不傻,這明顯是你給她設了個套。你知道許三千會拋貨,卻故意告訴張婆子,說許三千要囤貨,她這才會打量購買幹貨。你說你和許三千沒有關係,拋貨或囤貨這種商業機密,他又如何會告訴一個毫無幹係的人?”
玉瑾知道瞞他不過,也不打斷再費唇舌狡辯,隻冷臉道:“我與許先生是何關係不用你來操心,你隻消說你想怎麽樣。”
陶建仁笑了起來,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道:“難怪玉師傅說你近日脾氣越發厲害,原來是找了個這樣大的靠山,有了底氣,自然就有了脾氣。”陶建仁說著,笑得越發壞起來。
玉瑾厭惡地皺起眉,道:“你若沒事,那我們以前的帳就算了了,你以後若再糾纏,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許先生的新歡,給我十個膽,我也是不敢糾纏的,隻是我們的帳沒這麽容易就了了。你跟在許三千身邊,多少也會聽到些生意場上的消息,你漏一個消息給我,讓我狠賺一筆,我從此不會再找你麻煩。”
讓你狠賺一筆?我恨不得你賠得傾家蕩產才好!朱爺所說的隱而不發,如今卻讓這無恥之人越發得寸進尺了,這可如何是好?
玉瑾心裏極不情願,但眼下也隻能先穩住他。玉瑾麵上強裝鎮定,道:“可以,便這般說定了。若我給了你消息,你從今往後便不再糾纏。”
“那是自然。”陶建仁滿意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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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建仁走後,玉瑾在屋內思索了半天,卻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與許三千的關係雖不錯,許三千時時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若真要透露商業消息,恐怕他也是不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讓陶建仁那個小人得逞,玉瑾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
想了很久,玉瑾始終無計可施。她隻能將這事簡單寫了出來,托了夥計送去朱府。卻不知朱爺能否看見,能否給她出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