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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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著茫茫夜色,樊圖遠和上時順利地潛進了碧落宮。兩人一路摸索,發現守軍確實比平時要多,根據蕭羽雋給的情報,東宮是近年來翻新過的,所以此次祭天大多數人都安排進了那裏,西宮相對老舊一些,人煙稀少,隻住了些下人,更適合躲藏。

    “穿過那道拱門,應該就是西宮了。”

    眼前有兩條路,通往不同的宮殿,兩人商量之後決定分開查,不管有沒有黑衣人,兩個時辰之後都先回到這裏碰頭。

    上時輕功是暗衛裏最好的,夜色籠罩之下如魚得水,邊邊角角也不放過,挨個揭了瓦片看,一圈下來,連個鬼影都不見。樊圖遠走的方向有個半廢棄的花園,花的時間稍微多些,但也沒有收獲。

    上時問道:“樊大人,我們是否去與他們匯合?”

    “理應如此,行宮不能久待,但我總覺得遺漏了某處,不太踏實。”

    “不如我們換過方向再查一遍?”

    樊圖遠立刻否決道:“時辰不夠了,巡邏的守衛快過來了。”

    “樊大人不是隨蘭將軍住在竹曦宮嗎?離這兒並不遠,到時我藏起來,守衛問起你就說迷路了。”

    “倒是不遠……”樊圖遠突然頓住,猛一拍腿,低聲叫道,“是了!”

    “是什麽?”上時疑惑地問。

    “我們總覺得黑衣人會藏在無人的西宮,其實東宮到處都是這樣的宮殿!”

    上時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你是說……”

    “雪崩死了十人,失蹤十三人,多的是空置的宮殿任他挑!別的宮不敢說,竹曦宮的偏殿現下是萬萬沒人的!我們立刻過去!”

    “是!”

    兩人火速趕往竹曦宮,伏於門廊之下,樊圖遠衝上時打著手勢,示意先別輕舉妄動。他繞到自己的房間外,見大門緊閉窗扉四合,心中有了計較——昨日下午狂風大作,門窗怎會如此整齊?

    他叫來上時,上時一個躍身落在他旁邊,問道:“如何?”

    “錯不了。”他眸中泛起精光,手中劍已出鞘,“我們一起上,必要時把守衛也招來。”

    “好。”

    兩人同時踹開房門,月光瞬間滲入了房內,一團黑影無所遁形,樊圖遠趁機挑飛了床頭的兵刃,上時一個箭步把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三人對立,場麵凝滯。

    “三殿下和蘭將軍在哪?”

    黑影咳了幾聲,狹長的雙目掃過他們,緩緩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樊圖遠舉起劍抵在他喉嚨,冷著臉道:“上時,找守衛來,讓他們去通知燕將軍。”

    “是。”

    上時收回劍,將將邁出門外,腹部猛地劇痛,某種利器撕扯著離開他的體內,猩紅中透出銀絲,繼而蛇形五指又扣向他的咽喉,他堪堪用劍抵住,五指詭異地扭轉了方向,抓在他的傷口上,令他痛得幾欲暈厥,片刻之間,已被製住。

    樊圖遠大驚失色,緊緊地鉗製住黑衣人喊道:“住手!”

    來人挾著上時從門後走出,簡短利落地提出條件:“一命換一命。”

    “樊大人……別……唔!”

    他隨手劈下,上時“砰”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情勢迅速逆轉,樊圖遠再被動不過,不敢跟他起正麵衝突,隻得試探道:“就算你帶走他,也敵不過碧落宮幾千守衛。”

    “殺你二人足矣。”他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好像一切隻是走個形式,單憑他製伏上時的兩招,樊圖遠心裏就有了數,此人武功之高深,哪怕燕夕殷青流同時在這,也不一定能擒住他。

    形勢迫人,樊圖遠咬咬牙,一腳踹開黑衣人,喉嚨裏迸出兩個字:“放、人。”

    蒙著麵罩的男人撐著黑衣人,單腳一勾把上時踢過去,深深地看了樊圖遠一眼,隨即施展輕功離開。

    眼看著敵人毫無阻攔地離開自己的視線,樊圖遠氣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應聲而碎,一地狼藉。突然,窗間疾射而來一個白點,牢牢地嵌入梁木,正好在他眼前,他伸手取下來,竟是團白紙,展開一看,隻有四個字。

    “人在崖下。”

    樊圖遠把紙條塞進袖裏,簡單地處理了上時的傷口,把他安置在床上之後迅速地離開了碧落宮,一刻不停地往太守府而去。

    太守府靜靜地矗立在洛城中央,琉璃瓦蓋的屋簷一半透光,一半淹入漆黑街道,無雪來作伴,便邀了寒風和暖燈在簷下輕輕起舞,尖角的一隻銅雀兒,被來回搖晃的影子擾得幾乎要飛了去。

    更漏甫過,衣聲窸窣,不同方向的三隊人漸行漸近,立於門前,一水的夜行衣,沒一個陌生麵孔。

    蕭羽雋一介書生,早就累得不行,說話都帶喘:“看來都沒收獲?”

    殷青流沒什麽表情,隻道:“進府再說吧。”

    三人來到書房之後簡要地敘述了自己那邊的情況,又等了一會兒,上時和樊圖遠還是沒回來,殷青流隱隱覺得不對,對上文說:“再等一盞茶,沒回來就帶幾個人進宮。”

    話音剛落,樊圖遠喘著氣撞開了門,同時帶來一個震驚的消息。

    “上時受傷了,現在在竹曦宮,三殿下和將軍墜崖了。”

    僅次於死亡的最差結果。

    雖然眾人早有心理準備,此刻臉色都凝重起來,短暫的靜寂之後,殷青流緩緩站起身,語調低沉地吩咐:“差個人去照看上時,再去請燕將軍和嶽軍醫。”

    蕭羽雋默默地移到了書案前,執一支狼毫,眼睛幾乎粘在了今天繪製的山穀地形圖上。沒過多時燕夕推門而入,身旁站著睡眼惺忪的嶽夢鳶,見屋內這氣氛,霎時清醒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聽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出……事了?”

    樊圖遠遞給她那張紙條。

    她定睛一看,倒抽一口涼氣,站她身邊的燕夕自不必說,看得一清二楚。

    “我和上時在竹曦宮抓住了一個受傷的黑衣人,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武功邪靡,兩招就拿下了上時,我隻得放人,沒想到,那人走之後留下了這個。”

    “會不會是假的?”

    樊圖遠搖搖頭,“若是陷阱,他能得到什麽好處?”

    嶽夢鳶沉默了,她也想不通黑衣人此舉為何,若說是支開他們去山穀,山上照樣有人搜救,毫無影響。若說是想掩蓋他們捉了三殿下和阿寧的事,那也太看得起他們了,難道……真的是好心?

    “樊副將,能看出那人武功是什麽來路嗎?”殷青流問道。

    “末將眼拙,那人路子極邪,身體四肢扭轉的弧度很奇怪,就像……”樊圖遠突然頓住,腦中閃電般竄過幾個片段。

    “在來到洛城的第一天晚上,我與一個黑衣人交過手……他路數詭異內功極深,招招試探我……”

    原來如此!

    思緒如靈蛇般貫通,連起細碎的片段,樊圖遠急道:“冬獵前一天夜裏,蘭將軍跟黑衣人交過手,我想大概跟今晚的是同一人!”

    “她看到那人的相貌了嗎?”燕夕問道。

    “沒有,但她說那人分明知曉她的每招每式,卻不殺她,隻試探了下就走了。”

    “這謎團真是越解越大了,阿夕,太守,不要盤桓在這個問題上了,我想明天繼續深入穀底,你們覺得呢?”

    “你先看看這圖。”蕭羽雋表情有些古怪,遞過兩張截然不同的地圖。

    “哪張是岐山的?”

    蕭羽雋苦笑:“都是。”

    殷青流倏地抬起頭,滿目驚疑。

    “是分別從南口和北口進入所繪製的嗎?”嶽夢鳶問道。

    “不,是一個方向的兩條岔路。”

    他們從北口進入穀中,一條山澗分出了兩條路,截然不同的方向,暗衛分頭搜索,日落而返,皆未到達南口,也不曾匯合。

    “可這簡直天差地別,根本不像在同一座山穀中。你看,這張圖上有河,邊緣無斷相,道路清晰,而另一張圖上卻是深叢密林遮天蔽日,地貌差異太大了。”

    樊圖遠讚同地補充道:“岐山雖是雙子峰,腹地也不可能有這麽大。”

    殷青流把地圖一合,五指緊握道:“多說亦是徒勞,明日我親自進穀一看便知,另一條路阿夕去如何?”

    燕夕頷首。

    “那就這麽定了,我與樊副將走這邊。”殷青流把地圖遞給燕夕,“阿夕跟嶽軍醫去那邊,兩邊各派五名暗衛,剩下的人,麻煩太守安排他們。”

    話說一半,在場的心知肚明,雖說現在重點放在穀底,山上那邊也得防著他們做手腳,那些殿下們,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你放心,不會有問題。”

    燕夕道:“今日大家就好好休息吧,明早天一亮我們就出發。”

    忙碌了一整天,眾人早就疲憊不堪,於是各自拱手告退,回房養精蓄銳。

    太守府重歸寧靜,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愈發寒冷,嶽夢鳶獨立房中了無睡意,恨不得這夜一晃則過,不然崖下的他們要如何度過?

    想起那兩份怪異的地圖,她靈光一閃,喚來管家。

    “可否帶我去府中的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