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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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雲霽眼光極佳,蘭寧甫一出現便吸引了許多目光,不管羨慕還是嫉妒,都讓她十分不自在。
她暗暗歎氣,不是說好當個隱形人的麽,全被他給打亂了。
“殿下,簡妃娘娘不是隻邀了女眷來賞花麽?”
“本宮不在受限之列。”
蘭寧看著他一臉無辜地樣子就來脾氣,到底知不知道她快被那些貴女們的眼神戳出洞來了?
她刻意地越走越快,卻怎麽都甩不掉他,還撞到了端茶的宮女,幸好雲霽眼疾手快地拉過她,熱茶摔在地上,冒起一陣白煙。
那宮女慌亂地跪下請罪,雲霽見蘭寧沒什麽事便揮了揮手,她用手帕包著碎片一樣樣拾起放在盤子裏,然後飛快地退下了。
“下次別走這麽急,被燙到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滿臉都是關心,蘭寧反倒不知如何接話了,餘光瞟到了上官覓,恰好她也看到了自己,正衝這揮手,頓時成了她的救星。
“殿下,微臣要去跟王妃見禮,先告退了。”說完,她飛快地往上官覓那邊走去,不管他說什麽都當做沒聽見。
這落荒而逃的背影讓雲霽啼笑皆非,他沒跟上去,坐到了一旁的涼亭裏,一邊品茶一邊望著她與別人說話。
蘭寧走過去才發現還有別人在,不擅長交際的她就像從虎穴跳到了狼窩,簡直欲哭無淚。
“微臣參見四王妃、許側妃。”
上官覓連忙拉起她坐下,蘭寧知道不合規矩,卻拗不過她,剛坐下來就聽見一旁的許側妃輕哼了一聲,似頗為不滿,隻是礙於自己是二皇子的側室,不好拂了上官覓的麵子。
“你今日打扮得甚美,都要蓋過這滿園的嬌花了。”上官覓拉著她的手說到。
蘭寧心底在哀叫,抬首一看,罪魁禍首已經不知去向。
“王妃莫笑話我了,我這一身素色怎有這姹紫嫣紅好看。”
“我就喜歡素色。”她笑眯眯地說,“可惜殿下喜歡我穿豔色,這才穿得多些。”
“上次那套玫粉便裝就極好看,隻是被幻寶踏了幾個爪印,我著實過意不去。”
“這有什麽。”上官覓不在意地說,“小狐狸這幾天可又長胖了?上次我差人送的參你可收到了?”
蘭寧抿唇笑道:“收到了,多虧王妃的參,又長胖了一大圈,我的床都快容不下它了,今日往我肩上一跳,到現在還酸著呢。”
上官覓捂著嘴笑問道:“它不會長成一匹馬那麽大吧?若能騎著到處跑可就好了!”
蘭寧想了想,照這個趨勢長下去還真不好說,或許一開始自己就看走了眼,它根本不是一隻狐狸……
兩人有說有笑地聊著,不免忽略了許側妃,她心有不滿,一腔火氣全撒在了宮女身上。
“坐了這麽久,茶涼了也不知道換,你們怎麽做事的?”
正說著,一名宮女半低著頭捧上來一盞茶,挨個添滿了茶盞,隨後施了一禮,也不等上官覓叫她起身,急急忙忙地端著東西走了。
轉身的一刹那,蘭寧無意中瞟過宮女的側臉,覺得十分眼熟,想了半天,發現這不是剛才她撞到的宮女嗎?
總覺得哪裏不對。
之前的情景一幕幕從腦海裏劃過,摔碎的瓷杯,石板上的白煙,繡花的手帕……到底哪裏有問題?
她眸光落在了石桌上,茶盞十分精致,豆青釉燙金絲,還紋著幾株萱草,裏麵漂了幾朵玫瑰花瓣,散發著沁甜的香味。
許側妃懷中的貓兒調皮,伸出舌頭舔了朵花瓣在嘴裏,模樣甚是可愛。
“呀,你這小頑皮,真該打。”
她輕輕拍了下貓屁股,誰知那貓突然狂性大發,小腿一蹬衝著上官覓就撲了過去,連帶著掀翻了一桌子的茶盞。
上官覓正偏著頭跟蘭寧說話,卻見蘭寧臉色突變,雙手猛地推開她,隨後貓爪劃過她的手臂,停在涼亭的圍欄上。
在場的所有人被這突發事件驚呆了,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見那貓瞪著雙幽綠的眼珠再次撲了過來,卻在半空中被飛來的玉佩擊中,慘叫一聲跌落在地,動也不動了。
蘭寧與上官覓對視一眼,皆驚出一身冷汗,隨後她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身體圍了上來,手臂被人握住,掀開了袖子,露出了她一直戴著的鎏金墨玉珠。
她轉過頭,看到雲霽驚憂未定的俊臉,再往下看,他腰間的栗色穗子被扯斷了一半,空蕩蕩地懸在那兒。
“幸好沒傷到肌膚。”他鬆了口氣,替她捋好劃破的衣袖,又問道,“可有摔著哪兒?”
她這才覺得腰間鈍疼,想必是剛才磕到了石凳上,眼下這麽多人圍著也不好多說,她隻搖了搖頭,反而問起了上官覓的情況。
“王妃可有事?”
上官覓手肘也青了一塊,倒無甚大礙,起身過來扶她,感激道:“多虧你把我推開,不然現下怕是已經破相了。”
蘭寧輕扯著唇角沒說話,手暗暗扶上了腰側。
雲霽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知道她肯定傷到了,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抱起她走人,隻好暗中撐著她的手臂,扭過頭就開始問責。
“許側妃,這是怎麽回事?”
許側妃也懵了,這波斯貓平時最是溫順,連花瓶也不曾碰碎過一隻,今日居然會攻擊人,實在匪夷所思。
“我、我也不知這是怎麽了……”
“發生了何事?”
這裏的情況終於引起了他人注意,簡妃帶著一群女眷浩浩蕩蕩地來到亭中,見這一地狼藉,頓時橫眉冷豎。
嬤嬤立刻湊到她耳邊說明了來龍去脈。
簡妃掃了一眼默然而立的兩人,吩咐宮女去請禦醫,然後轉頭訓斥道:“沒那個能耐就別學人在宮裏養這些個畜生,今日是你走運,她二人沒什麽事,萬一傷的是皇子們或皇上,本宮看你有幾條命來賠!”
許側妃跪在地上,麵前就是貓的屍體,畢竟養了這麽久,多少有了感情,心裏既委屈又難受,不情不願地認著錯。
“嬪妾知錯了,今後再也不敢了,請娘娘原諒嬪妾這一回。”
蘭寧瞧著這一幕,心裏卻是雪亮的,許側妃是背了別人的黑鍋。
一般衝撞了貴人,第一反應都是懼怕責罰,那宮女慌張之餘卻仍記得掏出手帕拈起碎片,定是那花茶裏有問題,她怕劃傷了自己。
後來她再次送上茶來,沒想到蘭寧也在這,生怕她看出了端倪,匆匆忙忙就走了,好在新茶燙口,三人都沒喝,結果貓舔了一下就發狂了。
不管背後之人是誰,想害的是兩位皇妃,她雖撞破了這一場精心的謀劃,卻無法聲張,隻能眼看著宮女把碎片和屍體處理掉。
“本宮罰你禁足三月,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反省一下吧。”
簡妃本就看不起出生低微的雲震,許氏又攪了她的賞花宴,更是讓她惱火,這處罰已算輕的了。
“是,嬪妾謝娘娘寬待。”
許側妃垂頭喪氣地退下了,簡妃嫌這地方晦氣,剛準備離開,花園小徑上奔來一個宮女,喘著氣道:“娘娘,五殿下回來了。”
“霆兒?他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頎長的身影已然踏進了涼亭,衣冠如玉,風塵仆仆。
他瞥過姿勢曖昧的蘭寧和雲霽,目光微微一凝,隨後徑直往簡妃走去,像是不認得他二人一般。
蘭寧心口縮緊,不動聲色地退了兩步。
“母妃,兒臣有事跟您說。”
簡妃被他凝重的神色弄得不安,二話不說領著人回了蘊華宮,賞花宴算是散了,剩下的人興致缺缺,沒過多久也逐一離去。
蘭寧還沉浸在他那深深的一瞥之中,雖然沒什麽表情,但她知道,他生氣了。
還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導致他如此匆忙地趕回來,她擔心得要命,魂不守舍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
雲霽拉著她坐下,道:“等會兒讓禦醫給你瞧瞧傷著哪了。”
“殿下,微臣沒事。”她扯回袖子站了起來,“恕微臣先行告退。”
上官覓勸道:“你還是讓禦醫檢查一下,我看你方才摔得也不輕。”
她心亂如麻,又不能去找雲霆,隻想回府等著他來,於是全當沒聽見,婉身施禮,匆匆往禦花園的出口走去。
雲霽以為她受了驚,緊趕兩步追上她,趁著四下無人箍住她的雙臂,心疼又無奈地哄著:“你要回去,一會兒我親自送你回去,先讓禦醫看一看好不好?別讓我擔心。”
幾乎像在哄小孩。
她一抬頭就撞進了那雙柔情滿溢的眼裏,再也無法假裝看不見。
“寧兒,別再躲著我。”
他的臉越來越近,充滿了難以抗拒的引力,雙手似烙鐵一般灼燒著她的肌膚,蘭寧閉了閉眼,狠下心推開了他。
“殿下!”
這一聲低促的輕喊讓他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沒有動情,也沒有欣喜,有的隻是無措與為難。
“殿下,你如此待微臣,微臣怕是一生也還不起。”
他唇角逸出一絲苦澀,道:“情之一字從何還起?我所做的一切,你若能從中得到一點快樂,我亦滿足了。”
蘭寧黯然地注視著他,道:“殿下,微臣希望你也能快樂。”
她不願傷他,可心已給了雲霆,怎能再分給第二人?千般情意空付東流水,最後也隻能辜負,他心痛難忍,她亦心痛難忍。
雲霽輕輕握住她的肩,眉間愁緒濃得化不開,卻依然勉強笑道:“寧兒,我不會放棄,有朝一日你想回頭了,我都在這。”
她再也聽不下去,掙開雙手落荒而逃。
他望著她的背影一聲長歎,寧兒,你真能狠心忘記那畫中的一切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