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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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頭薄玉蕊的事情還沒搞清楚,衛茉有孕的消息先傳了出來,老夫人錯愕之餘也不敢再罰她,隻得遣了大夫送了禮品來,囑咐她好好安胎,而本該高興得滿地跑的薄玉致卻不見了人影,不知在薄湛的安排下幹什麽事去了。

    這廂剛平靜下來,大房那邊又鬧起來了,一個懷著孕的小妾莫名其妙消失了,薄青都快急瘋了,找了幾天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有,眼看著人形銷骨立快要挺不住了,連素來不過問家事的老侯爺都驚動了。

    後來薄湛夜裏去了老侯爺的書房,待了估計有一個多時辰,不知跟他說了什麽,第二天,老侯爺雷厲風行地壓下了此事,手段未知,但薄青從那以後就老實了,隻是人徹底頹喪了下來,老夫人借機點撥了下徐氏,有讓他們重修舊好之意,沒過多久,一家三口就搬去了京郊別苑居住。

    衛茉慣愛操心,家裏外頭這一團亂糟糟的事簡直讓她不得安生,可自從她確認懷孕以來薄湛就把她隔絕了,平時強製她休息不說,有關齊王的事更是一點兒都不透露,衛茉沒轍,隻好讓留風去打探打探,誰知她耷拉個臉說雲懷有令半個字都不許說,至此,衛茉徹底啞口無言了。

    他們這算是攜手並進拉開防線了?

    衛茉猜來猜去也拿不準,霧裏看花似地過了一個月,孕期反應出現了,每天吐得天翻地覆,徹底沒精力去管那些事了。尤織每天按時來把脈,隻說反應強烈是好事,說明胎穩了,之前一直懷疑是中了媚香那一次吐了避子湯才導致懷孕,還怕有什麽後遺症,現在算是安心了。

    就在這一片平和的氣氛中,薄玉蕊恢複神智了。

    老夫人等人先後去看過,她的精神非常穩定,隻是眼角眉梢還有些懼色,尤織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於是在她的看護下,薄湛與薄玉蕊促膝長談了一次,盡管中間她累極休息了好幾次,但無可否認,在薄湛深具引導力的言辭下,恐懼的迷霧一點點被驅散,薄玉蕊一邊抽噎一邊敘述著,往事終於露出了它的真實模樣。

    兩年前,她隨老夫人參加宮宴,中途去方便了一次,回來的時候迷路了,越走越深,最後也不知到了什麽地方,倚著牆角小聲哭了一陣,突然聽到巷子外有人聲,她探出腦袋看了看,原來是九公主和歐宇軒。

    當時她隻認出九公主雲悠,卻不知她身旁的男孩兒是誰,出於禮教她不敢貿然上前,想著或許等會兒他們走到這邊再去問路也不遲,於是就一直在角落裏偷覷著,誰知兩人在偏僻的宮殿門口停下了,笑著鬧著不小心推開了殿門,雲悠先是往裏看了一眼,旋即麵色大變地闔上門,並不停推著歐宇軒,說讓他先回宴席上,歐宇軒雖有些不明就裏,但還是照做了,然而就在他轉過拐角沒多久,門裏突然探出一隻手把雲悠抓進去了!

    薄玉蕊親眼目睹這一幕,嚇得直打擺子,腿軟得走都走不動,就這麽一直癱在地上,直到宮殿裏的人走出來,先是兩個侍衛抬著一個麻布袋子急匆匆往暗處而去,隨後一男一女也出來了,衣容華貴,姿態端莊,隻是臉色都十分難看。

    “謙哥,剛才好像還有個人……”

    “別慌,好像是歐晏清的兒子,料想他那個角度沒看到我們,以防萬一,我會找個機會除掉他。”

    女子霎時渾身都繃緊了,卻沒有反對,隻低低地吐出一句話:“那你要小心些。”

    “放心吧。”男子撫了撫她的肩,神態十分親密,“你先回宮,這件事先別讓齊兒知道,省得他那毛躁的性子壞了事。”

    “我知道了,你也回宴席上去吧,免得時間長了惹人疑心。”

    男子頷首,端步離開,女子站在原地望了會兒他的背影,旋即也抽身離去,自始至終沒有人發現薄玉蕊的存在。

    薄玉蕊已經嚇壞了。

    她知道那個麻布袋子裏裝的是誰,也認識那一男一女,更重要的是,十四歲的她雖然膽小怕事,但並不是不懂世故,她很清楚他們是在這裏偷情。

    那是當朝丞相駱謙和身為貴妃的蔣靜池。

    這個認知猶如五雷轟頂,已經讓薄玉蕊口不能言,再加上雲悠可能已經死亡,恐懼感深深地包圍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宴席上的,後來發癲的情形她完全沒有了記憶。

    薄湛聽到這裏不由得感到慶幸,幸好當時薄玉蕊沒被發現,不然恐怕侯府也遭了難,而這樁穢亂宮廷的醜事將被永遠地掩蓋下去,所有因此而枉送了性命的人都將成為一坯黃土,被深埋在地底永無複明之日。

    可憐歐家滿門,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被判了斬刑,甚至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觸犯了什麽秘密,這一對淫妃奸臣,著實可恨至極!不千刀萬剮實難消他心頭之恨!

    等薄玉蕊睡下之後薄湛回到了白露院,斟酌再三,還是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衛茉,為了讓她有個緩衝,他盡量簡化了事情經過,也幸好衛茉做足了心理準備,聽完之後固然心痛難抑,最終還是穩下了情緒,畢竟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不過由此一番折騰,衛茉身上又潮又濕,淚水汗水黏在一起,甚是難受,因著懷孕初期無法入淨池泡湯,薄湛便絞了熱帕子來給她擦身,待脫了衣衫之後,入目一片雪白膩軟,他不由得欣慰地歎了口氣。

    “倒也不虧這一個月填鴨似地喂你,可算是胖起來了。”

    衛茉斜倚在榻上假寐,本來心裏難受得緊,經他一說倒是鬆快些了,半抬起眸子瞅了他一眼,徑自撫著肚子說:“可這兒怎麽也沒個動靜。”

    薄湛掀開她的手仔細地瞧了瞧,一會兒橫過來一會兒歪過去的,最終得出個結論:“怎麽沒有?你再摸摸,鼓起來了都。”

    衛茉狐疑地睜大眼,一手勾著他的脖子緩緩起身,挺直脊背盤腿坐著,再低頭一看,倒真是有些弧度了,她淡淡勾唇,嗓音都漾起了喜悅:“還真是。”

    “莫不是雙胎吧?”薄湛給她套上衣裳,半是玩笑半是真地說道。

    “快去瞧瞧你自己,都快癡怔了。”衛茉佯裝把他往銅鏡那兒推,“一個都讓我吐得天昏地暗,這要是來兩個還不得在裏頭翻了天?”

    薄湛一本正經地說:“夫人放心,為夫知道你辛苦,這都記著賬呢,甭管出來幾個,都少不了要挨一頓打。”

    “快省省吧你。”衛茉剜了他一眼,自己卻沒繃住笑了。

    差不多也到了午睡的時間,薄湛從背後把衛茉卷進懷裏,陪她一塊兒入眠,她如今比以往更嗜睡,不消片刻眼皮子就耷下來了,隻是今天心裏掛了事,似有條蟲子在鑽,怎麽都不踏實,她掙紮了半晌,又把眼睛睜開了。

    因著自己懷孕的事,她想到了同樣身懷六甲的蔣貴妃。

    “相公,你說齊王和十一公主,還有蔣貴妃肚子裏的這個,究竟是不是皇上親生的?”

    薄湛的冷哼聲從頸後傳來:“別的不說,我很早之前便聽聞齊王私下稱駱謙為相父,如今看來不是空穴來風,親密至此,多半不是皇上的血脈。”

    “偏他最得帝寵,若這雲家的江山落到他的手裏可真是……”衛茉悠悠歎了一聲,空落落的沒了下文。

    “落不到他手裏。”薄湛眯著眼,早已藏計於心。

    下午他約了雲懷、霍驍和陳昕陽在別苑會麵,意在敲定計劃,如果說之前還無法置雲齊於死地,那麽薄玉蕊所言就如同一場東風,來得恰是時候,隻要把今天他聽到的事情告訴他們,計劃就正式進入了倒計時,屆時蔣貴妃和駱謙的醜事被抖落出來,不管雲齊是不是皇帝的骨肉,他都已經失去了皇位的繼承權。

    至於雲懷,如今時局已變,他手握二十萬邊防軍,隻要雲齊落馬,他要爭不是沒機會,但薄湛知道他淡泊名利無心皇位,也一直很尊敬雲煜這個兄長,所以他恐怕不會借此機會上位,那麽大家的目的幾乎可以算作統一了。

    複仇之舉已經勢在必行。

    不過關於歐家的事他們曾經有過相同的意見,那就是暫不言明,畢竟衛茉的身份不能暴露,歐宇軒站出去也有一定的危險性,為了妥善起見,一切還是要等雲齊栽了之後再作考慮,隻要皇帝對他徹底失去了信任,這案子翻起來才會更加容易。

    想到這,薄湛偏過頭看了眼枕在自己臂彎的衛茉,她已經睡熟了,粉頰偎著他的胸膛,拂雲眉還微微蹙著,顯然睡過去之前還在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薄湛不由得伸手撫平了她的眉,又把手覆上了她的肚子,溫熱蔓延開來,衛茉立時舒服地嗯了聲,無知覺地貼近了身子,薄湛輕輕一笑,這才閉上眼隨她一同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