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杯酒釋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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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鄴城府後院一間雅致的書房燈還亮著。
正堂上幾個大字:書裏乾坤大,畫中日月長。
這是一幅鑲金行書,乃知府蔡文才得意之作,走的是書聖王羲之之風,墨汁淋漓,尤為顯眼。
屋子裏古香古色,家具都是花梨木古董,四麵牆壁上掛滿了古籍字畫。
窗外一點明月窺人,此刻已是子時,府衙外道士在誦經做法。最近鄴城妖氣很重,城裏不少富家公子,千金小姐被妖精吞食了魂魄,弄得人心惶惶。
知府蔡大人請了一班捉妖道士,於自家府眷內設立道場,誦經拜懺。這也是出於自保,迫不得已。
想那妖精法力高深,請了不少道士都不能降伏,不過他們多少還能起點作用,府衙以內總算沒有什麽變故。
蔡知府這段時間很發愁,鄴城三大害:一妖,二賊,三瘟。瘟疫爆發死人無數,但總算控製在南門以外,沒有傳到城裏山賊土匪原來很猖獗,不過自朝廷委派蕭大人下來,形勢立刻好轉隻有這妖患委實難除,城區之內多有被害者。
如今京師震動,聖上親自過問此事,蔡知府過段時間就要上京麵聖,稟報案情。可是到現在為止,究竟是何方妖精作怪都沒搞清楚,一旦聖上追問下來如何是好?
蔡知府輾轉反側,又幹起了自己的專長。當今聖上喜歡舞文弄墨,如能進獻幾副字畫,或許還能異地升遷。
這段時間他總是沉迷於書房,整理平時搜集的名家字畫,古玩書籍。
寶櫃裏有東晉顧愷之山水畫洛神賦圖有閻立本步輦圖韓滉的五牛圖還有唐代吳道子,王摩詰的古跡善本。但這些東西來路複雜,一時也搞不清真偽,弄得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蔡知府在書房翻遍了過往的存貨,心情煩悶,把門外侯著的錢師爺叫進來。
兩人在大廳就坐,侍女端上茶來。
錢師爺:大人,這麽晚了還沒睡,把小的叫進來有何要事?
蔡知府:“去年張萱的虢國夫人遊春圖,還有周昉的簪花仕女圖,聖上比較滿意,還有沒有這方麵的畫作?”
錢師爺:前朝古籍中畫牛畫馬,畫山水花鳥倒多,畫仕女夫人的卻難找。
蔡知府沉下臉道:“難找也得找,平時我不是吩咐你多留意嘛,如今鄴城妖情肆虐,聖上怪罪下來如何是好”
錢師爺:大人,適才李班頭回來獻了二幅字畫,到是畫仕女的,不過卻是現作的,小的怕不如你意並不成奏報。
“哦,現作的,拿來看看”
師爺回房取了那兩楨畫過來,打開來看,畫名叫十裏桃紅笑春風,桃林之中,一位絕色女子坐在秋千之上,容顏出眾,美不勝收。
蔡知府凝視良久,師爺不明其意,突聽“啪”地一響,茶杯都跳了起來。
師爺嚇了一跳,這一巴掌拍在桌上隻道要壞事。
不想那蔡知府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世上竟有如此工筆!”
接著又細細觀摩了一番,“沒錯,就是它了”
看那落款寫著穎川府崔進,知府問道:“這崔進是誰?怎麽名字好像哪裏見過?”
“大人,其實…;…;這人就是去年鄉試的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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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他,快快有請”
黑屋裏散發著一股黴味,魚兒拍門喊著要出恭,一個獄卒走過來看了看,“等著吧,這門開來開去麻煩,我要下班了”
魚兒差點沒哭出來:“大叔,行行好吧,人有三急,再不開門都拉褲襠裏了”
那獄卒想了想,沒好氣地開了門,“要拉屎就快點,我可沒時間等你”
二人出來方便,從茅房出來,發現這回來接班的是個老頭。
看模樣都六十多了,說話也和氣。
老獄卒端了熱茶遞於二人,“公子,你的遭遇我聽李班頭說了,按說不能給你上枷鎖,可是開鎖的鑰匙在兵總手上,老漢也沒法子”
崔公子:大爺心意小生領了,不敢連累大爺。
魚兒:“老爺爺,聽說這城裏戒嚴,還要體檢,到底是何道理?”
老獄卒歎道:城裏有妖氣,不少大戶人家公子,千金遭了禍害說是鬼上身吸食魂魄,但凡死者都是半夜被害,衣衫脫光,精血被吸食一空。請了許多道士都不管用,隻好戒嚴,晚上凡有敢亂出來走動者格殺勿論。體檢主要是南城外進出人員,其他三個門還好,其實城南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多是一些孤寡婦孺。
魚兒道:“老大爺,城南桃花莊是不是有妖?”
老獄卒:“你是說那桃花瘴吧,那片桃林經常死人,城裏的人都知道那地方不能去。近些年去賞桃花的多是外地過路的,他們不知情進到那林子裏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聽說那地方有妖精,女的倒能出來,青年男子進去了就沒見出來。傳言說裏麵有一窩女妖精,專門吞食男子的精血”
魚兒臉都嚇白了,想起一年前的事不由後怕。“那大戶家好多小姐、丫環原來都是妖精變的”
公子依然不信,“大爺,小生想向你打聽一件事,那京師來的蕭捕頭去山寨剿匪可曾回來?
老獄卒道:“這個倒沒聽說,小的就住在南城門不遠,並沒聽到他們回來”
老獄卒睡覺去了,公子和魚兒靠牆而臥,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知府大人到…;…;”,話聲中二抬大轎抬過來,一隊親兵先期趕到。兵總揉著睡眼慌忙爬了起來,跪在地上迎接。
錢師爺先從一頂轎子下來,“快,打開獄門”
兵總不明其故,“錢老爺,監裏隻有一個外地書生和書童,你這半夜三更的,找哪一位?”
“混賬,找的就是那名書生,還不快把他放出來”
“可是…;…;聽說他得罪的是欽差大人”,兵總磨磨蹭蹭,尚在猶豫。
這時蔡知府跑了進來,當頭給了他兩個耳刮子,“大膽奴才,這裏誰說了算,再磨磨蹭蹭,小心打斷你的腿”
兵總嚇得魂飛魄散,麻溜的開了監門,將崔公子枷鎖打開。
蔡知府握著他的手:“崔兄,兄弟來遲一步,讓你們受委屈了”
錢師爺在一旁介紹:“這是鄴城知府蔡大人,屬下人不會辦事造成誤會,還望解元大人海諒”
公子主仆二人從監裏出來,就好比劫後餘生,一頂大轎抬著,師爺在前頭引路,一路到了知府衙內。
蔡知府得知崔解元進了城,當即吩咐大擺宴席,替他接風洗塵。
淩晨三點,醉月樓笙歌豔舞。
這裏是城裏最好的酒樓,酒菜上了桌,蔡知府,錢師爺,崔公子分賓主坐定。馬匹行李均還了回來,書童魚兒被安排在上房吃夜宵,酒樓上下站滿了侍衛。
喝酒少不了歌舞助興,鄴城最大牌的名伶帶領十八個優伶出場演奏雲裳曲。
蔡知府舉杯相敬,“兄台姓蔡,字文才,久聞崔公子大名,不想今日得見,來,幹一杯”
崔進與其碰杯,一飲而盡。
“小生不才,承蒙知府大人錯愛,實受之有愧”
蔡知府:“哎,崔公子謙虛了,適才看了公子二幅畫作,一時驚為天人今日一見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錢師爺:如果不是李班頭來報,差點誤了大事,咱們知府大人是上屆殿試狀元,慣好書法字畫,便是在聖上那裏都有點名氣,今公子如此大才,正好誌同道合。
三人相談甚歡,酒過三巡突然一差人來報:蕭大人得勝回府,殺了獨眼龍,砍了八十多個人頭,掛在城門梟首示眾。
知府一驚,大喜道:“好事啊,備轎,快快相請蕭大人”
說罷,重整菜肴,單等蕭大人。
崔公子記掛芊芊,問那差人方知心上人已營救回府,當下放下心來。
一曲雲裳曲觀之半途,隻聽樓下車馬聲響,蕭大人到了。
蔡知府,錢師爺親往樓下迎接,三人歡喜上樓。蔡知府:“蕭兄這回畢其功於一役,連根鏟除連雲寨,大功一件,可喜可賀!我當奏明聖上重重嘉獎”
“哪裏,哪裏,這隻是在下該做的”
蕭傲到了宴席,隻見崔進坐在上位,當下表情一僵。
蔡知府會意,他看著崔進:這位崔公子文采斐然乃是小弟一文友,聽說與蕭大人有點過節,今個我來替他賠罪。
蕭傲:蔡大人言重了。
崔進站起身來:我說過隻要蕭大人剿滅劫匪救回那名女子,必當負荊請罪,今大人得勝歸來,令人佩服,請受小弟一拜。
當即離席衣襟一撩,單膝下跪。
蕭傲卻故意不看他,任由他跪著,心裏那個解氣。
錢師爺一看不是事,忙把崔公子扶起:“聽書童說公子外號毒舌酒仙,一定是言語衝撞了蕭大人。你既然號稱酒仙,想必酒量不錯,何不罰酒三杯以示誠意”
蕭傲倒想看看他出洋相,淡淡道:“三杯太少,你敢號稱酒仙,想必酒量不錯,先把麵前那壇酒喝了再說”
蔡知府一看,那酒壇足足有十斤,就算三個人也不一定能喝得完,當下吃了一驚。
他看看錢師爺,錢師爺也不知如何是好。
崔公子抱拳一禮:好,蕭大人爽快,一壇酒何足難到我。
蕭傲冷笑道:慢著,你是一個書生,我不能跟你比武,但可以跟你比酒,今日你喝多少,我雙倍奉賠與你。
這二人就像鬥雞,一出場就杠上。
蔡知府笑了,“好,你們一文一武,我倒想看看兩位豪傑酒量如何”
崔進先喝,抱起麵前的壇子,也不用酒杯對著就喝。
一壇酒居然被他一氣喝光,眾侍衛,錢師爺,還有蔡知府看得目瞪口呆。
崔進豪氣幹雲,臉上露出笑意,就像得勝回朝的感覺。“剛才這壇酒權當小生賠罪,蕭大人隨意,不用當真”
蕭傲不以為意,淡淡道:“能喝一壇酒的確不錯,不過還算不得酒仙,拿酒來”
他大馬金刀的坐著,兩壇一模一樣的酒端了上來。“酒之一物是個好東西,蕭某生平最愛喝酒,今日蔡大人請客,這兩壇仙液蕭某先幹為敬”
崔進適才喝了那壇酒,其實已盡了全力,他沒想到文人是不能跟武人比的,因為武人有內力。
蕭傲不動聲色,如長鯨吸水,兩壇仙液被他喝光居然神色不變。
“好酒量,不愧是京師的總鋪頭,小生佩服”
此時崔進已是醉眼昏花,連人都快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