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可治愈之傷痛(求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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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梨嬰緩和好了情緒,猛地從樹上跳下,正好跳在李阿崔地眼前,她恢複往日的狡黠和俏皮,對著李阿崔地下巴一挑:“想要報恩,就以身相許吧!”說罷,將一大把果子塞進李阿崔懷裏轉身便跑了。

    遠處傳來她的聲音:“我再給沈姑娘采些草藥去!”

    這不應該男人對女人說的話嗎?怎麽到她那兒反了過來,李阿崔想到這兒不禁失笑,這個鬼精靈呀!就是跟別的大家閨秀不一樣!

    李阿崔將果子和柴火運回草屋,便先在灶上點上了火,看著燃燒的火苗,他不禁開始亂想,自己自運用三皇經後,連中的毒都解了,難道因為生死輪回了一次,便重生了嗎?還有貝玉兒最後想跟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麽?張天師說他不是活人,又是為什麽呢?

    轉念又一想,算了不去想了,反正毒也解了,自己不是活生生地在這兒生火點柴嗎?什麽死人活人的,沒準是那廝刻意誆騙自己呢!

    裏屋傳來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李阿崔連忙放下柴火走進屋內,見沈夢儀坐了起來。

    他搶上前去扶住她,憐惜道:“身子這麽弱,怎麽還起來了?快躺下。”

    沈夢儀勉強地睜了睜眼睛,躺在李阿崔肩頭,弱弱地說道“我的杜若呢?”

    李阿崔見她臉色蒼白,虛弱無力,忙伸手掏向枕頭下麵,掏出一袋杜若花遞給她。

    看著沈夢儀將杜若花一瓣一瓣地放在口中,他心中五味雜陳。難受異常。上天為何會對這麽美麗的女子如此的不憐惜呢?!先是讓她失去雙親,再讓她失去姐姐,自己一直被利用而不知,甚至,甚至連一頓好吃的飯都沒有嚐過?連杭州城外的世界都沒有看過?

    就這樣輕賤如螻蟻一般,充當著唯一親人的一味藥。

    是的,她存在的全部使命隻是為了一種長生不老的可能而已。

    親人的冷血與無情實非常人所能料到,李阿崔不忍心在她本已脆弱的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他實在不忍心,他太疼惜她了,不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至少在他這裏,不要了。

    “從未聽你提過你的父母”李阿崔忍住心酸挑起話題道:“他們是怎樣的人?一定很疼愛你吧?”

    沈夢儀慘然一笑,挑眉道:“父母?!”她按住胸口,戚然道:“我最不想提起的就是他們。”

    李阿崔沒想到自己說錯了話,又勾起她的傷心事,忙不迭地道歉,並轉移話題說些別的笑話,想逗沈夢儀開心。可沈夢儀的思緒仿佛回到了過去,她沒有聽進去李阿崔後來說了些什麽,反而喃喃自語道:“我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被命運祝福和寵愛的那個————”

    “可是——”她抬起美麗的雙眼望著李阿崔,一字一頓道:“命運分給我的粥不是比別人的稀,而是根本就沒有分給我一分一毫!”

    李阿崔知道,也許不提永遠不會揭開那道傷疤,可是痛卻不會因此消失,此刻,唯有傾聽,才是對沈夢儀最好的做法。

    “其實,我根本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沈夢儀開始了敘述。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對李阿崔有傾訴的**,可能是這些話憋在她心裏太久太久了,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想找一個人來幫她分擔,至少讓她的心裏不會那麽沉重,而她相信,也願意,那個幫她分擔的人是李阿崔。

    “從小,母親體弱多病,長年纏綿於病榻。而父親對我非打即罵,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直到有一次,父親醉酒回來,進到母親的屋裏就是一頓毒打,我躲到屋外想保護母親,卻正巧聽到他們的爭吵——,”

    沈夢儀歎了口氣,似乎她後悔當初聽到的事實,“原來,我竟是母親與下人的孩子。”

    她冷哼一聲,對著李阿崔也對著自己道:“我根本不是什麽出身名媛的大家小姐,我的親生父親——,他隻是母親娘家的下人!”

    說到這時,李阿崔似乎感受到沈夢儀很怨自己的母親,“當時母親已經懷了我和姐姐,外公為了遮羞,就把母親許給了本是香料小販的父親,還陪送豐厚嫁妝。父親本來心中歡喜,可待母親生下孩子,越看眉眼越不像自己,又想到是早產,聯係種種,便知了真相,從此便惡語相向,拳腳相加。”

    沈夢儀閉上了雙眼,這段往事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李阿崔將手按在她的手上,傳遞給她某種麵對的勇氣。她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神之中卻覆蓋了更大的憂傷:“我記得,那是桃花盛開的一天——”

    “我正喂著母親吃我親手做的桃花羹,父親卻突然從門外闖入,大罵我母親是淫婦,嚇得我把一碗桃花羹打落在地上!這時,父親充滿血紅的眼睛看向了我,他把我拽起,用燒得通紅通紅的烙鐵向我後背狠狠地按下。”

    “我疼得哇哇大哭,拚命求著父親住手,住手——”沈夢儀的聲音已經哽咽了,仿佛那樣的疼痛她現在仍能深深體會到。“我的母親,拚盡全身力氣從床上滾落,一步、一步爬到我的身旁,在父親第二次下手前用身體擋住了我。”

    “烙鐵烙在母親身上,母親疼得滿頭大汗卻未吭一聲。父親氣她護著我,一邊大喊著要殺了我這個小雜種,一邊用力推開擋在我身上的母親。母親的頭撞在柱子上,鮮血不止,從此便再沒有醒來。”

    聽到這時,李阿崔心中跟著牽動難受,他一把摟住沈夢儀的頭,用力抱緊她,無聲地傳遞著安慰與能量。

    沈夢儀靠在李阿崔的胸膛,聽著他如打鼓般的心跳聲,知道自己牽動著他的心,她接著道:“父親見母親一動不動,也受了驚嚇,便跑出去。一連幾天沒有回來。我守著母親的屍體,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我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

    良久良久,屋內出奇的安靜。“夢儀,,,,”李阿崔輕輕喚著她的名字。雙手捧著她的臉龐,沈夢儀慢慢睜開雙眼,果然眼中不見淚痕。

    李阿崔沒有想到沈夢儀這般柔弱的女子,身世遭遇本已夠讓人憐惜,竟還承受著如此大的痛苦回憶。就在那一刻,他心中柔情萬丈,暗暗發誓:要保護她,愛惜她,不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舊事如昨,鮮活在目,一切都那麽觸目驚心。說出了積壓以久的話,沈夢儀自己也感到驚訝,她以為此生她不會向任何一人訴說她的往事,如此這般難以啟齒的過去卻一直像夢魘一樣糾纏著她。像一條鞭子一般抽打著她的神經,無數午夜夢回,她都反複地告誡自己,你隻是一個下人的女兒,你什麽也不配擁有。你不配愛別人,也不配讓別人愛。

    如今,說出來她倒覺得輕鬆許多,靠在李阿崔的懷裏,她感覺溫暖而踏實。也許,她這樣的人,也是可以愛的。也許上天對她,還沒有趕盡殺絕。

    如果說她的人生中布滿黑暗與泥沼,那麽,李阿崔就是投入其中的唯一的一縷光明。她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對自己。不惜一切為自己找回了姐姐,又在自己身處險境的情況下屢次搭救。他讓她本來堅固冰冷的心開始漸漸瓦解。

    “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過去,你所有失去的一切,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李阿崔輕輕撫摸著沈夢儀的頭,而後,雙手捧著她的臉蛋,四目相對,深情道:“加倍地歸來。我保證。”

    沈夢儀笑了,發自內心地,由衷地笑了。

    李阿崔望著她的笑容,是那樣美,那樣釋然,想到我要給她更多的歡樂,哪怕隻是這幾天也好。於是,李阿崔打起精神道:“夢儀,我能模仿各種人和動物的聲音,你要不要聽聽?”

    沈夢儀好奇道:“你會模仿各種人的聲音?”

    “是呀,比如說,‘公子,你見到本仙子下凡還不快快跪下’”李阿崔做了一個指人的手勢。

    沈夢儀驚訝道:“這是我的聲音?”

    “正是,再來一個。”李阿崔又模仿了王世照的聲音,說自己願被沈夢儀打罵雲雲,逗得沈夢儀笑出了聲音。

    接著李阿崔又模仿老太太的聲音,小孩的聲音,沈夢儀聽得興趣頗濃,李阿崔又講起身邊趣聞,還有從唐一凡、宋子墨處聽來的,外麵的世界。

    聽到英國的男人會穿裙子時,沈夢儀會驚訝地張大了嘴;聽到法國的女人每次約會前都噴上催情香水時,沈夢儀會羞紅了臉頰;說起北方的大雪,京城的繁華,沈夢儀會露出向往的神情,這時候的沈夢儀,才是活生生的沈夢儀。

    解除了心靈的枷鎖,卸下了身上的重擔。沈夢儀整個人都煥發出不同的氣質,煙火味更濃了,人更真實了,仿佛過去遙不可及的仙女終於下凡了一般,向著李阿崔的生命中款款而來。

    “看,我逮到了什麽?”兩人的說笑被銅鈴般輕脆的聲音所打斷。

    蘇梨嬰渾身是土,拎了一隻狐狸似的動物闖了進來,見她頭上臉上全是灰塵,李阿崔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擦了擦鼻子,“你看你,弄得滿臉是灰,哪有一點女孩的樣兒!”半是責怪半是心疼的語氣。

    沈夢儀看著這兩人的舉動有些不是滋味,心頭竟微微發酸。她有一種女人的直覺,眼神迅速瞄向李阿崔,發現他竟是渾然不覺的。

    蘇梨嬰也是一樣,並未覺得李阿崔的親昵有何不妥,指著手中活物的一雙藍眼睛,興奮地叫道:“你懂什麽,這叫靈貓,又叫香狸,是有名的神獸。本草綱目有載曰∶自為牝牡,又有香氣,可謂靈而神矣。它的體內也有麝香,用新鮮的香狸入藥,可以主治夢寐邪魘,有鎮心安神的功效。”

    她擦了擦頭又道:“沈姑娘不是睡不好覺嗎,正好用它可以安神,我又打了些水,馬上就開始煎藥。”

    沈夢儀看著蘇梨嬰,心中不知何滋味,竟感激不起來。隻是欠了欠身道:“多謝蘇姑娘了。日後下山,定要舅父重重答謝。”

    蘇梨嬰笑了笑,沒多說什麽。轉身便去煎藥。沈夢儀氣色漸漸恢複。隻是夜晚時,雙手仍緊緊護住胸口,眉頭時而皺起,像是需要被保護的孩子,總似夢囈般喊著:不要,不要!隻有在李阿崔的懷裏,沈夢儀才能安然入睡。

    李阿崔每晚守著她,望著她的臉龐,心中想著,如能夜夜與她相守,日日與她相對,便是永遠不出這草屋該多好呀!

    過了將近一月,白日裏李阿崔拾柴打獵,蘇梨嬰拾果熬藥,倒像是普通夫妻一般過著田園般的生活。沈夢儀的哮喘也接近痊愈,李阿崔想,也許他們很快便可以下山了。

    這天,熬藥時,李阿崔又與蘇梨嬰聊起道法來,這些天他們一直在探討道經。李阿崔發現蘇梨嬰對道法很研究,每回與她討論完,自己都會有新的心得。

    蘇梨嬰告訴他,當今道教基北有全真、南有正一兩大派的格局。而正一道,是由原龍虎山天師道、茅山上清派、閣皂山靈寶派合並而成,尊天師道張天師為正一教主,正一教尊太上老君為教主,以道德經為最高經典,以符籙法術丹道等為修煉手段。

    “那此張天師定非彼張天師了?”李阿崔道。

    “定是,那個龍虎山是指山西的,不過聽聞,張天師座下有一坐騎白金虎。”蘇梨嬰補充道:“小時候於道法佐傳中曾讀到過。”

    李阿崔若有所思,道:“同樣是虎,極有可能,冒充主人身份,倒也是尋常思路。”又對著蘇梨嬰道:“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當我飛起來時,你怎麽不驚訝也不害怕?”

    蘇梨嬰神秘地一笑,“其實,我小時候對道法癡迷,蘇先生曾找到一位得道的仙人來教我。他所施展的法術比你這些牛多了!”

    李阿崔撇撇嘴,顯出不相信的樣子逗道:“那你怎麽沒學兩招傍身?”

    “我也不知道。”蘇梨嬰搖搖頭道:“那道人看了我麵相後,便說我不可學道,否則會大禍臨頭。”

    (昨天開始感冒了,早早就睡下,現在頭還疼。感謝親們的支持,使收藏量增加很多,如果手中有空餘的紅票也投一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