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多方博弈，隻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藺威龍搔搔腦袋：“那就讓他們去拚唄，社裏有哪個攝影師拍得比我更好？我怕什麽。”

    趙總編說：“蘇星琪和秦牧勢在必得。他們沒打算用咱們社裏的攝影師，而是另外重金聘請知名攝影師拍攝，花蝶那邊聽說消息就急了，他們說，你之前拍的那套廣告照雖然還不錯，但太中規中矩，和普通硬照沒太大差別。他們需要更有創意的，更亮眼的，能一舉就碾壓秦氏企業，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的。”

    藺威龍總算明白為什麽讓他重拍了。

    “好吧，那就重拍。”他把這事應承下來，帶著蘇星羽出了總編辦公室。

    接下來的問題不是技術層麵的事，而是創意。

    一個好的創意才是關鍵，布景，構圖，色調……必須一眼就能擊中人心。

    蘇星羽問藺威龍：“你打算怎麽拍？”

    藺威龍翻個白眼：“我哪知道？”他先沒約薑臻臻模特的時間都是要用錢買的，先把蘇星羽關在攝影棚裏折騰，拿她做實驗，擺各種姿勢。

    蘇星羽盡職盡責配合，她的鏡頭感不錯，拍出來的姿勢雖不如模特那麽專業，但也像模像樣。藺威龍一邊試驗一遍嘖嘖感歎：“你要是個子再高點，真能去當模特。”

    蘇星羽：“那不是我的追求。”

    藺威龍：“你們女孩子不都是喜歡華麗麗亮閃閃的東西麽？台是多少人的夢想。”

    蘇星羽輕笑一聲：“那不包括我。”她的夢想從來就不是什麽台，也不是什麽妝容精致衣飾優美地站在聚光燈下，她的夢想從小到大隻有一個那就是像母親那樣成為出色的攝影師。她喜歡按下快門時那一聲輕微的“哢嚓”，就好像蘊含了全世界的千言萬語。

    藺威龍折騰了她好幾天，無論怎麽構圖都不滿意。

    他越來越暴躁：“少女品牌的服飾拍來拍去就那幾個創意，臨時哪想得出新的？”

    蘇星羽倒是看得開：“我們想不出，蘇星琪那邊也未必想得出。”蘇星琪這次是幫秦氏企業拍箱包廣告，秦氏的箱包品牌不大不小算個二線奢侈品，廣告造型也無非那幾種。

    藺威龍冷哼一聲：“他們拍成什麽樣我不管，但花蝶說了要讓人眼前一亮的，就要讓人眼前一亮的，滿足給錢的大爺是一個攝影師的第一要務，懂？”

    蘇星羽：“……攝影師的第一要務難道不是拍出好作品嗎？”

    藺威龍獰笑一聲：“好作品？好作品就是能讓金主掏大錢的作品。”

    蘇星羽不想和他就這個問題爭論下去，她配合他繼續尋找創意構圖，反複折騰，進度停滯，趙總編一日三催，種種的一切都讓人煩悶不堪。

    工作不順，她在家也顯得憂鬱。

    這天是周末，難得陸時鋒和她都在家，兩人在露台上的小花園裏喝著茶。

    午後的陽光如點點碎金灑在人身上。

    陸時鋒姿態優雅地托著茶盞，問她：“你最近好像不太高興？”

    她微怔，沒想到他連這些細枝末節都留意到，也就說了：“工作上有些不太順利。”

    “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他問。

    幫忙？

    他能幫什麽忙？

    不知怎麽的，蘇星羽忽然想起之前花蝶服飾臨時撤換掉蘇星琪的事，這背後到底是不是陸時鋒做的手腳？他真的會在她為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嗎？

    “幹嘛一直盯著我，我臉上有花？”陸時鋒帶著些許磁性的聲音。

    蘇星羽恍然回神，勉強笑了笑：“沒什麽。”

    話到嘴邊打了幾個轉，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萬一蘇星琪的事不是他做的，那麽她真是自作多情得太尷尬了。她轉移了話題：“你有辦法幫我？”

    他微微挑眉：“我沒辦法？”

    ……好吧，她似乎不該這麽問，眼前這人有錢有勢，有什麽辦不到的事？但她不願意什麽都讓他解決，如果那樣，她那麽辛苦地找一份獨立於他的工作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陸時鋒卻不放過她：“到底什麽事？”

    她說：“一點小麻煩而已，不用你幫忙的。”

    他不悅：“你是我妻子，理應接受我的保護。”

    這人的大男子主義真是沒救了。

    蘇星羽小心覷他臉色，見滿目的山雨欲來，不敢再招惹他。

    但她也真的不想讓他幫助啊！想了想，隻好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平時你在工作中遇到煩心事都是怎麽處理的？讓我也學一學你的處理方式。”

    這總比讓他直接用錢權幫她解決麻煩要好。

    陸時鋒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好像娶了個很特別的妻子，明明那麽柔弱，隨隨便便動個指頭就能被人碾死，卻偏偏什麽事都想自己解決，那麽倔強。

    “很辛苦吧。”他問。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麽？”

    “我說你很辛苦吧，”他放下手中茶盞，青花瓷淡淡的釉色在他指間襯映著宛轉微光，“我以前有個妹妹，在家裏不怎麽受寵，也是什麽事都習慣自己解決，因為就算求助也沒人願意幫她。直到我從國外念書回來，照顧她，保護她，她才慢慢學會了依賴。”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低沉，凝視著手中的青花茶盞：“但有些習慣她一直沒改掉，比如放暑假的時候會和同學一起去打工，後來也是死在這件事上。我一直在想，女人太獨立了不是什麽好事，那是因為沒有人可以依賴。”

    她愣愣地看著他，眼睛忽然酸澀。

    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會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盡管她那麽努力地活著，但身邊的人隻會覺得她事事不如妹妹，覺得蘇家能給她一口飯吃她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隻有他，看到她背後不為人道的艱辛。

    她低下頭去，嘴唇動了動，想告訴他不辛苦，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頰邊傳來一縷溫暖，是他伸手撩了撩她的發絲。他的聲音緩緩傳來：“星羽，你現在結婚了，不再是蘇家那個不受寵的大小姐了，你可以學著依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