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城北瓦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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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鬆帶著梅兒從布行出來,行走在大街裏。先前準備調查市場一番,在這城裏,找尋一條出路,彼時,已興趣全無。隨著人群,神色有些落寞地在街道裏走動。
秦鬆暗自琢磨布行裏少女的話,從少女的言語中,可琢磨出,他的過去定是個臭名昭著的二始祖,加之他秦府少爺的身份,即便是個庶子,定是朝野上下、民間豪紳富賈人家飯桌上的談資。心中難免有些怨恨那個真正的秦府少爺來。那秦府的少爺,想來是死掉了,死了就死了,卻將他弄過來,頂替那死鬼,頂替也沒什麽,卻留一屁股的屎尿在這人間,要他秦鬆來擦拭。
至於少女口中所說,她情願撞牆而死,也不會順從的那件事,就真的不知道是何事了,想來也是那秦府少爺生前留下的孽債。不想了,秦鬆有些心煩,如今的處境,步步艱難起來,而他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好的辦法,來破自己身處的囧局。
梅兒扯著秦鬆的衣角,跟在他的身旁,將衣角緊緊地扯著,像是怕秦鬆跑掉,又像是怕秦鬆將她弄丟。小女孩就是好,已將在布行裏的不快拋開,正瞪著烏黑的眼睛,看店鋪裏各種貨物和行人。城北的瓦子,聽聞來了一幫荊湖北路來的馬戲班子,表演的雜耍,很是精彩。府裏有小婢女看過,梅兒是央求了許多次,趁這個時機遂了她的願吧。
秦鬆帶著梅兒,來到城北瓦子,瓦子是民間的玩樂之地,自然是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瓦子的建築,類似現代的音樂廳或者體育館。瓦子內,熙熙攘攘,幹什麽的都有,小販在空曠的平地裏賣些糖葫蘆、麻花兒、油炸粑粑等小吃,也有擺象棋殘局的,間或在某棵樹下,有一個男子,滿麵滄桑地拉著蒼涼的二胡曲調,自然也有一些濃裝的女子,在某處角落,和長相有些猥瑣的上了年紀的男子,商定著某些事情,達成共識後,便朝一處房間或者瓦子外走去。瓦子內,可供人休閑的很多,可以去青樓裏,擁一位才色俱佳的女子,喝酒吟詩一番,也可以跟隨說書人,沉浸在曆史的波濤洶湧之中,又或者聽聽越劇,看看豔舞...
秦鬆因為心情壓抑的緣故,對這些是沒有興趣的。隻是荊湖北路來的馬戲班,在臨安城中,傳有盛名,也主要是梅兒喜歡,才會前來瓦子這樣的場所,再說...再說,秦鬆也不便帶著梅兒,去玩一些成人節目。
秦鬆帶梅兒,來到交錢的地方。瓦子內的各家,為了吸引客人,倒也是花費了一些心思。譬如荊湖北路的馬戲班的交錢處,居然是一個後生,牽著一頭看起來很雄壯的老虎。梅兒嚇得趕緊躲在秦鬆的身後,又禁不住好奇,不時地從秦鬆身後探出頭來,看那老虎一番,又趕緊將頭縮回秦鬆的身後,生怕那老虎,將她的頭,一口咬了去。
“不用怕,梅兒,那不過是一頭馴服了籠中虎罷了。”秦鬆安慰梅兒道。
梅兒將頭伸出來道:“可...可少爺,籠中虎依然是老虎呀,你看它樣子凶凶地,一副要咬人的樣子,梅兒是真的怕哩。”
旁邊還有一個一臉胡渣的大和尚,單手握著一柄垂直豎立的大鏟刀,身旁還站立幾個妖豔、露胸的女子,想來是看豔舞的交錢之處。秦鬆倒是司空見慣,反倒是梅兒看那些女子的著裝,卻是撇撇了嘴,一臉鄙夷的神色。
秦鬆帶著梅兒,進去到馬戲班的表演場地,裏麵的節目正在經行。這種表演,大抵如現代的流水席一般,隨到隨看,如果無聊,沒有可去之處,大可花上幾文錢,到這裏看上一天,也是沒有人趕你走的。節目無非是狗鑽火圈啊、虎嘴含人頭啦,疊羅漢啊、耍跳蛋啊,走麻線之類的,對於秦鬆來說,這些節目就有些拙劣。但對梅兒和場裏的眾人來說,卻是精彩無比。精彩刺激處,梅兒隨眾人使勁地拍著小巴掌。
雖然雜耍節目,勾不起秦鬆的興趣,但馬戲班,居然弄了一個類似現代舞台劇的戲劇。這個倒引起了秦鬆的濃厚興趣。戲劇大抵是講了一個史上某個朝代,一位為民而揭竿起義的農民領袖,在遭到朝廷嚴酷鎮壓,起義的農民領袖英勇就義後,他的屬下為他報仇,劫殺充當朝廷狗腿子的一幹武將的事情。就戲劇本身來說,還是拙劣的,但戲中透出的精神,卻叫秦鬆思考。加之,他那邊的故鄉,算起來,也屬荊湖北路的,心裏,就有了探望馬戲班班主的想法。
舞台劇是馬戲班的壓軸之作,完了後,有人陸續離場,自然也有沒看過癮的觀客,仍坐那裏,等待下一場的開演。下一場的開演,大抵是有個時間間隔的,台上的演員,紛紛轉到後台休息。從梅兒的眼神來看,是希望再看一場的,但秦鬆沒這個興趣,而是帶著梅兒,走進馬戲班的後台。
馬戲班的演員在後台,有的在補妝,有的坐在椅上休憩,有的在說笑,見秦鬆到來,也沒甚異議。秦鬆對眾人微笑點頭以示禮節。秦鬆、梅兒來帶一處門梁上書有“班主”二字的房門口,房門半掩,隱約聽見裏麵有人說話。
“打聽出那狗賊,何時會來臨安麽?”
秦鬆帶著梅兒推門進去,見裏麵是兩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正在商談著事情。二人見秦鬆莽然闖了進來,臉露驚駭之色。其中的一個男子,立馬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彎刀刀柄。此人穿得是短褂,從握刀的手勢和胳膊上的肌肉判斷,應該是一個武藝高強之人。
握刀之人厲聲問道:“你是何人?茫然闖入我的房間,可有甚事?”
秦鬆立馬抱拳道:“大哥少安毋躁。兄弟見馬戲班的招牌,寫有荊湖北路,兄弟也是荊湖北路人氏,在他鄉,遇見故土之人,尤感親切,是故前來拜會班主一番,別無他意。”
握刀之人,警惕地看了看秦鬆,然後對一旁的男子說道:“你先下去,餘下的事情,我們晚上再作商議。”
男子沒有說話,應命出了房間。握刀之人,見秦鬆白白皙皙,不像是個練武之人,除了瘦高外,也無甚特別之處,便就放開了那彎刀。
男子又端詳了秦鬆一番道:“兄弟!我荊湖北路之域的人,在這臨安城裏,莫說上萬,但至少也有大幾千,如你這般,看見荊湖北路四字,就前來拜會的人,可真不多見,怕你還是第一人。”
秦鬆不鄙不亢地撒謊道:“大哥。兄弟來臨安,求學日久,交際狹窄,久未遇故土之人,久未聽聞鄉音,甚感孤獨。今番在此,聽聞到了鄉音,自然覺得親切萬分,激動之情難以抑製,就莽然前來拜會班主,若有魯莽,萬望大哥海涵。”
“哈哈,如此說來。兄弟倒是性情中人,符合我荊湖北路之域之人的稟性。請坐。”男子豪爽一笑,又對外喚叫道:“給二位客人上茶。”
秦鬆坐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男子,見男子一臉的絡腮胡子,眸中透出的是殺氣和英氣的混合氣,年齡雖不大,卻顯得老練,一看就是經曆過大事的人。
男子又豪爽說道:“兄弟。鄙人姓楊,木易楊,單名一個霸字。敢為兄弟高姓大名啊?”
秦鬆抱拳道:“大哥的名好啊,一個霸字,威武無比,霸氣側露。老弟姓秦,單名一個鬆字,字傲雪。往後大哥叫老弟也可,叫我傲雪也行。”
“哈哈,什麽霸氣、威武,不過一個名字罷了。我們江湖漢,沒你們讀書人那般講究,隻有名,而無字什麽的。兄弟來臨安多少時日了?”楊霸問道。
為了不露馬腳,秦鬆繼續編道:“四年有餘了,要不豈會有如此鄉愁?大哥戲班裏的節目很是精彩,特別是那舞台劇,煞是好看,這劇可有甚深意?”
楊霸瞄了瞄秦鬆,確覺得秦鬆定不是奸細之流,然後說道:“哈哈,就知道兄弟不是專為鄉愁而來,至於戲劇的意思,不過是攬客之作罷了。你能看出什麽,也就可理解成它是什麽,本就是個見仁見智的東西。”
秦鬆笑道:“大哥看似粗狂,實乃細膩之人,又能編排如此好劇,定是詩書飽讀了。兄弟乃荊湖北路溪州(湘西)人氏。敢問大哥是那地之人?”
“溪州,那還在我們的西邊了,是苗侗蠻族之地。”楊霸接著又說道:“我等乃荊湖北路龍陽縣(漢壽)人氏。”
“龍陽?!”秦鬆尋思道,難怪雖然可以用鄉音交流,在音調上,還是有些偏差,古時荊湖北路靠南的一些地方,是十裏不同音,一縣一個調。秦鬆又接著說道:“龍陽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小的時候,便知龍陽縣出了個大英雄楊幺,為民請願,懲惡揚善,除暴安民,這些年,在外求學,少了楊英雄的消息。大哥是龍陽人氏,可是知曉?”
楊霸臉色凝重,間或又悲憤不已道:“楊英雄三年前,已被朝廷派去的狗賊給害了。好在楊英雄寧死不屈,率領一幫兄弟投湖殉道,不愧是我荊湖北路的英勇男兒。他的事跡,必將激勵我荊湖男兒,民間定會有壯士,會為楊英雄報仇的。”
秦鬆陪著楊霸唏噓哀歎一番英雄,一番交流下來,也算是交上了朋友。秦鬆並沒有多大的家國情懷。隻是覺得,處境會愈來愈難,便多結交一些朋友,待到某一天,在秦府混不下去後,也可有個落腳之處。他知道,楊霸經營的馬戲團,是四處演出的,即便臨安淪陷,也可轉碾他地。
秦鬆又和楊霸胡侃亂扯了一陣後,便起身告辭。楊霸自然是留秦鬆,一起吃飯。秦鬆想,第一次見,便留下吃飯。會被人看薄,就如落魄書生四處蹭飯一般,自然是不好,也就回絕了楊霸的好意,從馬戲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