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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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靜的夜晚悄然逝去——
第二日淩晨,沈硯破天荒起了個大早。
天氣比起昨夜還要再冷一些,寒風嗖嗖的刮著。沈硯一手提著劍一手捏著包子,越走越快,一直到那熟悉的銅獅映入眼簾,這才放慢了腳步,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麵。
他是在等他的師傅沈通天。
驚鴻山莊規矩森嚴,每日淩晨須得練武半時辰方能處理其他事情,就算是莊主也不例外。
果然,沈硯前腳剛到,後腳就看到沈通天魁梧的身影。
看到沈硯,滿臉凝重的沈通天顯然吃了一驚:“硯兒,怎麽是你?”
沈硯不敢怠慢,連忙拱手作揖道:“師傅,弟子近日對劍法有少許領悟,想請師傅賜教幾招。”
原來如此,那為師就與你過上幾招,看看你最近的武功可有長進。”
沈通天麵露喜色,即刻就脫下外衣,又叫人拿出自己的驚鴻劍,一舉一動,無不顯露出他對這個大弟子的器重之情。
兩人對招,初時還留有餘力。
打第二招開始,沈硯的攻勢淩厲起來,沈通天全然不敢輕敵,被迫使出全力。
二人招式十分相近,但沈通天數年積累下來的內力、手中所持武器,卻是要遠遠勝於沈硯。
在此等條件下,尋常的弟子能自保已屬不易,然而沈硯的水平,卻已經到達了一種讓沈通天這個師傅都大吃一驚的地步。
要知道,兩人上一次交手的時候,沈硯要抗下這驚鴻劍還有些吃力,但如今短短幾個月過去,驚鴻劍非但無法再對沈硯造成威脅,甚至還隱隱有被壓製之意。
再看沈硯的身形,是所謂‘飄若驚鴻、矯若遊龍’,每一個動作都利落至極。
按照這個進度發展下去,沈硯的功力超過沈通天,恐怕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做徒弟的功力長進,當師父的也是與有榮焉,感受到了沈硯身上正在發發生的蛻變,沈通天心中的興奮再也無法抑住,手中的驚鴻劍也感應到他的內力,發出輕微的轟鳴。
他不禁喝道:“再快一些!讓我好好看看你的實力!”
沈硯自是恭敬不如從命。
練功房內劍光飛閃,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快,氣息也越來越急。
終於,在第五招結束後,沈通天猛地一抬劍,將沈硯手中的武器打飛了出去。
沈通天正要得意,卻見沈硯倏地一個鷂子翻身,又用腳尖勾回了即將落地的鐵劍,然後那鐵劍就像是長了眼一般,朝著沈通天手裏的驚鴻劍刺去。
砰地一聲,驚鴻劍發出悲鳴。
沈通天一時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鐵劍撞掉了驚鴻劍,然後突兀地拐了個彎兒,又回到了沈硯手裏。
用震驚已經無法形容此刻沈通天的心情。
雖然知道,沈硯終會有一日要超越自己,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天會如此突然地來臨。
方才那最後一招,可是‘第十一劍’?”
是——”
沈通天猛地退後了兩步,聲音裏帶著不敢置信:“自我驚鴻弟弟走後,驚鴻山莊數年來再無一人使出這第十一劍,我本以為此生再也不得見,萬萬沒想到會在今日重現,硯兒、你快快告訴為師,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沈硯將劍收回鞘裏,深呼了一口氣道:“方才我對師傅說,近日劍法有所領悟,便是指這‘第十一劍’,隻是徒兒還尚未發揮出此招全部威力。”
但盡管如此,僅憑這第十一劍,沈硯也足夠讓整個武林為之一顫。
要知道,驚鴻山莊能聞名於世,正是靠得那威力十足、震古爍今的‘驚鴻十三劍’。有道是:前七劍,中人可學;第八、九、十劍,非天資過人者不能學;而後三劍,鬼神方可見!
除了驚鴻山莊的頭一任莊主沈驚鴻,江湖上再也沒能有人使出這後三劍,哪怕是身為本派掌門的沈通天。
近些年來驚鴻山莊地位不比從前,沒少在朝廷那裏吃苦頭,說到底還是實力下降的原因。
然而現在,他們有了沈硯,有了這‘第十一劍’的實力,揚眉吐氣,指日可待。
沈通天哈哈大笑起來:“幹得好!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誰知沈硯此行的目的並不隻是單純向他展現實力,沈通天興奮的心情還沒維持太久,就被沈硯的一句話給打斷了。
說到魔教,弟子還有一件事情,想請師傅首允。”
什麽事情?”沈通天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又恢複了尋常的冷靜。
他就說,這個大弟子平時最是懶散,怎麽會突然想起與他練劍,恐怕‘第十一劍’事小,接下來要說的,才是沈硯此行的真正目的。
昨夜明智真人的事,弟子已經知曉,也聽說了白道眾掌門的煩惱,所以……”
不行!”沈通天想也不想地打斷了沈硯。
沈硯苦笑了一聲:“師傅,您還沒聽我說完,怎麽就直接拒絕了呢。”
你的那點兒小心思,又怎麽能瞞得住我。”沈通天甩了甩袖子,決然的轉過身去,“其他事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不行。”
師父,難道您願意看著我此生都留在驚鴻山莊,無法看到外麵的世界嗎?”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為師這麽做,是為了保護你。”
可是師父,現在的我已經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您也看到了,還不夠嗎?”
這……”沈通天一時啞語,竟說不出話來反駁沈硯。
的確,在驚鴻山莊,沈硯是唯一能使出‘第十一劍’的人。
如果連沈硯自己都無法保護自己,那麽就算是加上整個山莊的力量,也是無力回天。
再說了,距離那件事已經二十年過去,不會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更不會有人記得當年血案,我現在,不過是驚鴻山莊最普通的一個弟子,名叫沈硯。”
沈硯的目光滿是堅定,幾乎看不到任何悲傷的情緒。
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他沒有忘記,隻是往事早已如往日雲煙,人總要前行。
這一次向師父請纓臥底魔教,一方麵是想暫時離開驚鴻山莊避開沈墨,另一方麵,又何嚐不是經年累月對外界的向往之情達到了一個極限。
他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出平金。
唉——”
半響過後,沈通天長長的歎了口氣。
其實沈硯所說的道理,他心裏是明白的,隻是當年的承諾曆曆在目,他又如何輕易狠心。
更何況,除了最初的三年,沈硯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論感情深厚、比起他親生的孩子沈墨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硯的想法,沈硯的心願,他怎麽會不想滿足。
隻是,讓他放手,比想象中還要不容易……
他緩緩的轉過目光,銳利的眼神如同雄鷹一般盯著沈硯:“我便問你,你是當真要去,而不是一時意氣?”
千真萬確。”沈硯點了點頭,言語中沒有絲毫猶豫。
沈通天又是沉默許久,眼神裏的霸氣消散不少,隻餘濃濃的一抹親情。
一時間,沈硯從小到大的樣子不住地浮現在他的眼前,明明昨天感覺還是個走不穩路的孩子,今天卻猝不及防變成了眼前這個身姿矯健、英氣逼人的少年。
孩子長大了,終究會離家而去,想到這裏,沈通天便再也沒有理由拒絕。
他狠下心來,猛地揮了揮衣袖,隻留下一句:
有去有歸,你莫忘記。”
沈硯先是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沈通天話中的含義,正欲跪地拜謝師父恩情,卻發現沈通天並沒有留給他相應的時間反應。
霎時間,偌大的練功房內就隻剩下沈硯一人的身影。
死一般的空寂充斥著整個世界,沈硯望著門口的方向,手裏忍不住摩挲他的佩劍。
這種行事風格,果然是沈通天。
但不管怎樣,出莊之事,總算是有了一個令沈硯滿意的結局。
至於接下來的事情,沈硯打算邊走邊做籌謀。
畢竟從驚鴻山莊到魔教所在的天石鎮,就算是快馬加鞭,也需要整整十五天。
沈硯並不打算與其他師兄弟告別,本來他在山莊的存在感也不算太強,更何況此行的目的是前去臥底,更需要隱蔽。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個人,會趕在他出莊之前攔住他的去路,並且吵鬧著也要一同去曆練。
最不妙的是,對於這個人的要求,他向來是有求必應。
求求你了大師兄,就帶我一起去吧,我保證,絕對不會拖你的後腿!”
你到底有沒有身為人丈夫的自覺……”
沈硯頭痛的看著身邊一臉激動的沈墨,隻覺得昨夜的酒,還是不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