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傾聽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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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季世最早隻是家老字號的餐館。祖上幾輩都是大廚,等到我爺爺那會,他留洋在外,師從國外的米其林三星主廚。回國後,一直很想在泰陽城創出革新的的品牌。
沒想到他的兩個兒子,偏偏對那個手藝沒有半點興趣。絲毫沒有想要繼承衣缽的意思。
尤其是我爸這個人,愛搞小聰明,不怎麽踏實。對爺爺那種工匠精神一向不以為意,對傳統的餐飲業更是嗤之以鼻。
我二叔就更別提了,整個一地主家的熊孩子。手腳短粗,心比天高。除了會生兒子之外,沒一樣行的。
那會兒,我已經被帶回季家了,爸卻還沒有跟前妻離婚。我媽三天兩頭上門,烏煙瘴氣的氛圍裏,就隻有爺爺燒的菜才能安寧心靈了吧。
我還很小,雖然不明白‘私生女’的含義,但從我媽耳濡目染的教誨裏,早就懂察言觀色。
爺爺做菜的時候最要一個人安靜,所以我總是站在角落裏,不動不說,乖乖看著他。
有天爺爺也是心血來潮,用沾了醬汁的牛肉喂了我一口。然後笑眯眯看我反應。
我說好吃,於是他又喂了另一塊。我說這個更香,有甜甜的奶油棒棒糖味。
當時我爺爺激動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事後我才知道,他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半天想不起來兩盤菜裏哪個加過奶油。
從那以後起,爺爺做菜,我就在旁邊看著試吃著,哈哈哈,十歲之前,我胖的像個小豬玀似的。
等我再長大點,就開始給他提意見,參謀改良。再後來,他開始教我上手烹飪。
我一點不吹牛,就這一點上,我還是很感謝我媽勾搭上我爸的。雖然我厭惡我爸體內的每一條基因,但至少,我有了爺爺的血脈和天賦。”
咕嚕咕嚕,我回憶得正興起,卻聽身後有什麽奇怪的聲音。
原來是封景的肚子在叫。
“你繼續說,我是在鼓掌。”男人聲音幽幽的,帶點善意的調侃,也帶點惡意的作弄。
“可惜爺爺沒能等到那一天。”我閉上眼,回憶如梭,一不小心又掉進了虐心的陷阱。
“我十三歲的時候,是房地產最熱的時候。我爸就背著我爺爺把家裏的餐館抵押出去,貸款批了塊地。他想打造泰陽城最大的連鎖酒店度假村,乘上這一夜暴富的快車。
結果沒想到,拆遷的時候出了點事故。再加上大財團飽和式的競爭碾壓,差點賠了夫人又折兵。最後雖然他盡力周旋過來,及時轉向撲到酒店配套這一新興領域。
但我爺爺早被他氣得心肌梗塞,半年後就過世了。
臨終前,他給了我畢生心血匯集成的菜譜,和他自己手裏最後的一點股權。
雖然一句話沒留,但我知道他想囑托的是什麽——唉?你幹嘛?”
“實在聽得太餓,我叫個餐,你繼續說。”男人翻身起來,剛想去撥床頭的電話,突然眼睛一眯,盯著我,“我冰箱裏還有點食材,要不你給我做一頓吧?”
我:“……”
我舉了舉自己的手,上麵的繃帶還沒拆呢。
“封先生,人道一些好麽?”
他笑著點頭,但臉上的失望可一點沒有裝出來的痕跡!
“其實就算我沒受傷,也沒用了。”我低下頭,咬緊了嘴唇:“我媽不希望我搞什麽餐飲,她逼我學管理將來好接管我爸的公司嘛。嗬,有次我感冒發燒,她給我打了一針田脈素,消炎的,但我的味覺卻從此受了影響。我吃甜的會有淡苦味,所以——”
“所以今天的草莓布蕾,給你真可惜。”
“說了這麽多,我就是為了回答你剛才那個問題的。如果你一定要問我,這世上還有什麽事值得我堅持與信仰,也許……就是我爺爺的心願吧。雖然我知道我爸跟我不是一條心,可那又怎樣?他還能活得比我久啊,是不是?”
封景哼笑一聲,讚同地點頭:“既然想得那麽開,你又何須如此歇斯底裏呢?”
“因為人會貪心啊。”我苦笑一聲,“雖然吧,比起什麽愛啊情啊。隻有錢永遠不會背叛,夢想永遠不會擱淺。這世上最幸福的事,終究是一手牽著夢想,一手牽著愛人。”
想想當年,我跟蘇清豪是在大學校園的烹飪室認識的。
他笨手笨腳地切一條魚,刀飛出去,磕在我左肩膀上。午後校園的四十五度角陽光下,他抱著我飛奔去醫務室,一路灑得青春熱血,都像極了金色。
我從沒敢告訴他,那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卻是我夢寐以求邂逅出的愛情火花。
我以為我們的相遇已經可以完爆所有偶像劇的光華,卻從未想過——還有人能用更浪漫的一切,裝出他心裏永遠不能愈合的傷疤。
三年來,我無數次想問蘇清豪,雲娜到底哪裏比我更吸引你呢?
可是季恩梧早已習慣做個端著怨婦架子的傻瓜。
我說累了,也想累了。於是閉上眼,靠倒身子,像條氣若遊絲的魚。
“謝了,我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你聽聽,就忘了罷。”
“別客氣,傾聽也是重要服務之一。”封景倒是很入戲,笑容也突然邪得應了景。
“那好,”我哼一聲,拉著輩子轉過身去,“睡了。明早睜開眼,別讓我看見你。”
後來封景關了燈,悉悉索索的影子在暗窗前摩挲了一會兒,悉悉索索的床被同時在我身後摩挲了一會兒。
“你幹什麽?”
我想躲,卻早已被他火燙的大手撩纏得無處可躲。
“說了那麽多的話,心都倒空了吧?這會兒,不想被填滿麽?”
我緊張的閉上眼,夾上雙腿。
過後,我迷迷糊糊睡著。印象裏他似乎打了燈,冰涼的酒精棉花在我受傷的左耳附近一點一點逗弄著。
很舒適也很安心,竟忍不住輕聲哼了幾下。
等天再亮,身邊的封景還在夢鄉中。
我急急起身,回憶昨晚放縱的一幕幕。趕緊閉眼鎖心,我怕上癮。
我起身,撩起地毯上的提包。數了數,丟了一千塊在床頭。
我沒帶多少現金,但給錢是為了正態度。
“就給一千啊?”身後一聲挑音,男人伸出臂攬住我瑟瑟發抖的半身。
我皺著眉,再次警告:“去公司,不許說出去。”
“你什麽表情都寫在臉上,需要我說麽?”
我咬牙切齒:“我是說,你不許把我昨晚……”
昨晚脆弱的陳情,昨晚矯情的宣泄說出去。
我季恩梧不要做個弱婦。
“一起吃早餐吧。酒店的自助很不錯。”封景溫厚的胸膛貼了上來,柔滑,美好。
暖得堪比朝陽般令人心曠神怡。
我推開他,徑自下地穿衣。他卻不疾不徐,隻在我身後眯著眼打量,就像在玩味欣賞一張動態的LED 。
“你還愣著幹什麽!”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八點了,九點開會你忘了麽?”
“對哦,九點有會。起來啦,我去聽聽看,蘇總打算怎麽提拔我。”
我暗叫一聲無恥,睡了人家老婆還賺著人家的信任和鈔票。
天啊,我要是能有封景一半流氓,也不至於把自己混到這麽苦逼吧。
但我冷笑一聲:“你想多了,蘇清豪今天未必參加。他得去陪情人。雲娜昨天被我淋了一身魚湯嗬嗬,不知道會不會生出小美人魚。”
“他就因為這個把你耳朵打聾了?”封景突然沉了臉色,我卻沉了沉氣。
“別胡說,你才聾了。”
啪一聲,封景打了個犀利的響指在我左耳畔。
仿佛一記穿雲箭,嗖一下刺進我脆弱的鼓膜。
“你瘋了啊!”抱著劇痛不已的耳朵,我險些 蹲下身。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叫床有多響……”
“滾!不用你管。”我踹了他一腳,奪門而去。
到公司時正好差一刻鍾八點,助手lucy過來找我,說蘇清豪讓我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愣了愣,這個時候,難道他不用陪雲娜嗎?
“他叫我幹嘛?”
我抱著雙肘,眉頭緊皺,用肢體語言來詮釋警惕。
“不知道,但好像……臉色……”
我心想:蘇清豪找我,壓根就沒有過好臉色吧!
“行,你幫我叫個保安,守在門口。”
“保安?”lucy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萬一他打我,你們記得要先救人再拍照發論壇!算我謝謝你了!”
我在公司沒有自己人,除了馬修外。所以對人對事,我早已養成了犀利刻薄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