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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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急診室,我就差點被裏麵濃重的血腥味給嗆了出來。

    “你這是……”

    我確認我隻是不小心用紙片劃傷了他的手指,現在他整個半邊身子敞開著,而醫生正用鑷子夾著他肩膀上碎玻璃片——算幾個意思啊?

    “樓上在裝修,掉下來塊碎玻璃。”封景的解釋,我連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但我更鬱悶的是,為什麽此時此刻給他包紮傷口的人,是我媽徐橙啊!

    “你怎麽在這兒啊?”我沒好氣地問我媽。

    “廢話,我是這兒的大夫啊!難道我不能在?”徐橙也是個賤人,這邊跟我懟,那邊下手可就不客氣了。

    我看到封景渾身肌肉一抖,想來疼得不好消受。

    “行了,兩天換一次藥,不要沾水。我在幫你開點消炎的。”徐橙吩咐了幾句,轉身離開了 。

    我蹭到封景跟前,表示說:如果是你走在樓下被碎玻璃砸到算是很沒有運氣了,那麽你在急診室遇到這個大夫,可能就已經把你這輩子的厄運都用光了。

    我建議你明天去買彩票。

    說著,我拍了拍封景肩上的紗布:“我幫你看看,她有沒有把縫線針落在裏麵。”

    “有這麽毒的嘴巴,回去懟蘇清豪去。”封景瞪了我一眼,拉上衣服。

    “我才沒那個心思呢。”我撇撇嘴:“說好的分手快樂,良心好前任。有這個必要麽?我現在啊,就坐等蘇清豪知道自己被雲娜綠了以後,表情得有多綠。”

    “看來你也不像我想的那麽傻,該查的東西都查差不多了?”封景穿好外套,動作稍微有點僵硬。

    我也不知道他傷得深不深,反正這一地染血的紗布,是有點怵目驚心的。

    我也沒有繼續糾結封景的傷到底是怎麽弄的,因為他這個人要是不打算說實話,你就是老虎凳辣椒水都沒用。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然後——”看看時間,快三點了。我說我也懶得再回公司去,直接到凱旋廣場的店裏看看吧。反正封景剛剛搬好的公寓也就在那附近。

    “劉威今天上午死在拘留所了,這事你知道麽?”開車的時候,我問封景。他可能是因為受傷發燒的緣故,整個人靠在座椅上始終養神不說話。

    “嗯,”聽我這麽問了,封景從鼻腔裏輕輕發出一聲答應:“就是因為聽到這個事很震驚,才沒注意樓上掉下來的玻璃。”

    撒謊撒上癮了,我戳穿你還沒完沒了了?我從車後視鏡裏瞪了他一眼:“那行,你跟我說說,肇事者最後怎麽賠償啊!”

    “嗯,肇事者是個年輕的棄婦,長得漂亮但一臉憔悴。我看她可憐,就沒讓她賠錢,她給我做了頓飯以示感謝。”

    我:“!!!”

    上手推了他一把,也不管他疼不疼了!我說封景你要是再來勁我把你扔車下麵去哈!

    “你又舍不得的……”

    我看了看封景憔悴的臉,因失血而顯得有點慘白。真的很想替他陳述一句‘我是封景的臉,他不要我了5555’。

    “我覺得劉威的死沒那麽簡單。”懶得再跟他說廢話打哈哈,我直接把話題拽到正經的頻道上,“被人捉奸不過是道德問題,他的死肯定是因為隱瞞了其他的大事。”

    “你這麽聰明,說下去。”

    我搖頭,輕歎。

    “我寧願不聰明,因為這事兒橫看豎看都跟季世集團脫不了幹係。他生前唯一的利益線索,不就是頂著黑曆史於不顧,幫我把批下了海棠灣麽?”我說我心裏亂得很,我不知道我爸幹不幹淨。

    “不幹淨不是正好?等他栽了,整個季世集團就都是你的了。所以我建議你快點跟蘇清豪離婚,分割出去。免得到時候,見狗還要分一半。”

    封景的話倒是蠻有道理的,但我明確表示,我還不至於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

    “季世集團是我爺爺留下的,我真的不願意看到公司像當初那樣染血飄搖。

    爺爺走之前就說過,生意立人之根本。要我爸先學會做人再學會做事——”

    “你爺爺說的對,但不現實。”封景噓聲對我說:“人之所以會鋌而走險,是因為既得利益的程度膨脹了他們的欲望和初心。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董事長是個生意人,他考慮的東西永遠隻套在銅臭裏。”

    我讚同,一個連親情都不在意,連愛情都沒有敬畏的人。他還能有什麽底線和原則呢?

    “可是他畢竟做錯過事,畢竟……”

    “想說就說,你已經很信得過我了,不用這麽壓著忍著。”封景遊了下眼睛,逼住我差一點咽回口腔的話語。

    我點點頭,就算我不說,你也不是查不到?當然前提是,封景,我把你當成鬼首先。

    封景哈哈大笑,笑得整個車廂裏都是血液彌散的氣息。

    “梧桐你可真有意思,你見過這麽隨便就能把自己弄傷的鬼麽?”

    我也笑了:“知道什麽叫打死強嘴的,淹死會水的麽?越是以為自己無堅不摧的人,越是可能會栽在小小的一顆螺絲釘上。”

    封景愣了一下,可能是被口水嗆到,輕輕咳了咳:“你說的對。”

    前麵塞車了,很長很長。我的回憶也很長很長。

    我說那會兒我才十三歲,很多事不懂,也沒機會問了。

    隻知道我爸當時也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一定要在海棠灣腹地那開個項目。

    手裏資金不足,就背著我爺爺把季氏的餐館拿去做了抵押。購地合同下來以後,他帶人強行到海棠灣進行征地拆遷。

    後來出了事,爆破的時候可能是雷管出了故障,引起一所教會福利院的坍塌。

    死了好幾個孩子,還有老師和誌願者受傷。

    “賠償了麽?”封景的問話總是這樣隨意,不分場合,不看氛圍。瞬間讓我心裏充滿了無奈的惱意。

    “賠償了又怎樣,那都是人命啊。”

    “人沒了,所以錢會顯得更重要。”

    我說我不知道我爸怎麽處理的這件事,反正爺爺是因此氣得舊病複發,沒到半年就走了。

    但是這整件事裏的水貌似很深,我爸並沒有得到應有的處罰。

    那所教會福利院是遊離在政府救助編製之外的,由一些民營企業家讚助,掛靠在當地一所學校的名目下。

    按照道理來說,那塊地應該是屬於學校所有。我爸拿出來的購地合同是當時學校校長親筆簽訂的,合理合法。而按照進程去拆遷,也是項目白紙黑字的規定。

    所以問題就在這兒,也不知道是學校地校長有貓膩,還是我爸從中做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手腳。

    最後背鍋的人,隻能是拆遷隊的工頭。聽說是給入獄判了三年,後麵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所以這十來年過去了,我爸可能是看風頭過了。而且今天的季世集團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小餐館了。他可能以為沒事了,再次蠢蠢欲動。”

    我重重歎了口氣,不耐煩地望了一眼窗外擁堵的交通長龍。

    “封景,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我轉過頭來,去看那男人的臉,“他再混蛋,也是我爸。你總說我不會做人,不思進取,沒有夢想,不夠堅強。

    可如果你是我,你能怎麽做呢?”

    那些個渾渾噩噩的沒日沒夜裏,我真心希望有個男人能在我身邊告訴我,後麵的路怎麽走才能不怕黑。

    我曾一度以為這個男人就是蘇清豪。他給我青春年少裏最純情的愛,也能帶我把家裏的公司走向光明一片。

    最重要的是,我父親可以信任他。我們可以讓生活正軌,讓過去埋葬。

    但後來我才發現,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真的依賴另一個人。

    這才是我為什麽真的不願多管季世集團的事,一門心思隻想做好我的西餐廳。

    “封景……”

    “封……”

    他睡著了,跟被催眠了似的,敢情我這半天都說了些什麽他是一點也沒聽見啊。

    我把他掉在肩膀下麵的衣服拉了拉,碰巧西裝口袋顫動了一下。

    我意識到,那是他的手機短信。

    我不是一個很願意窺探別人秘密的人,但封景無論是出身還是地位甚至是立場愛好人生觀——

    簡直都太適合獵奇了。

    更何況,這種智能手機根本不用打開就能看到短信裏的內容。

    【小景,阿靜已經睡下了,下次你過來先根我打個電話,免得她情續再失控。傷怎麽樣?去看醫生了沒?】

    我覺得,發短信的人口吻像是個長輩。錯別字挺多的,有點像袁夢給我發短信的那種口吻。

    我就知道,封景受傷肯定不可能是什麽鳥玻璃掉下來的。

    剛才他從公司匆匆離開,應該是有什麽突發狀況。

    那現在有點明白了,他是去看望一個叫阿靜的女人。而這個女人,貌似失控傷害了他。

    “如果我說,她是我未婚妻,你怎麽想?”封景突然醒了,而我還在恬不知恥地對著手機發呆。

    一抬頭,迎上男人溫淡的茶色目光。我嚇得啊了一聲,手機直接給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