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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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吃飽吧?”
回到封景的公寓,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整個人虛脫了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封景打開冰箱,問我要不要再燒個宵夜。
我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說:“誰讓你那麽快就把照片放出去?這下好了,菜都沒上齊,現場就一團亂。我都沒吃幾口呢。”
封景想了想,點頭道:“失策。”
“失策你個頭啊!”我撩起個靠墊就把他給砸了,“還真是你幹的啊!”
封景不慌不忙地撿起來:“你自己也說了,麗笙集團的酒店會場出了這樣的事,我說不是我,你也不相信呐。”
我閉上眼,理了理思路:“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這個雲娜究竟有多少個男人!”
“怎麽回事你還看不清?”封景像個耐心的小學輔導員一樣,坐到我身前來:“很明顯啊,雲娜是你爸爸養在身邊的一個交際資源。隻要他需要搞定的人,就都可以派雲娜上場。無論是當年手裏捏著季世集團上市內審的首席金融分析師賀淩,還是你的丈夫蘇清豪。”
我:“!!!”
是的,我怎麽沒想到呢?既然雲娜跟我爸有這樣一層關係,那麽等於說,她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我爸指使的。
蘇清豪啊蘇清豪,不管你來季世的目的是什麽。隻怕早在門檻那一關,就已經被深深折了腰。
“封景……”我有氣無力地在沙發上掙紮了兩下,兩眼略有無助地看著他。
“在。”
“那你呢?你跟我爸,又有什麽淵源?”
“嗬嗬。”
我就知道他什麽都不會願意說的,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去收收戲。
剛才在婚禮上,新娘陳文錦當場甩了賀淩一個耳光,然後自己提著裙子就跑了。
我有點難受,覺得那姑娘到底最無辜。
再後來,有好事的人貌似認出了坐在席位上的雲娜,一時間場麵失控到爆。新郎賀淩被娘家幾個表哥堂弟圍著揍得很慘,雲娜幾乎殃及。
而蘇清豪在混亂的人群中依然不忘保護著她,那場麵真是讓人捉急。
我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封景拖著離開的,事到如今,還是一臉的懵逼。
“封景,你就這麽把我抓出來了,你的搭檔小美女呢?”
“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用我保護。”封景坐過來,用手搭了搭我的肩,“梧桐,你這麽惦記她,是不是真的很在意我身邊有女人啊?”
我哈哈大笑,我說我巴不得你身邊能有個賢良淑德的姑娘幫你做好一日三餐,你就不用像個餓死鬼似的整天巴巴纏著我了。
告別了封景,我把車開回家。
蘇清豪已經在沙發上等我了,這次倒是沒喝多,清醒得像個審判長。
我把大衣卸下來,坐到他對麵。喝水,發呆,等質問。
“梧桐,今天的事跟你有沒有關?”蘇清豪倒是不客氣,開門見山的。
我遊了下眼睛,說嗬嗬。
“我說沒有,你信麽?”
“信。”
說完這個字,蘇清豪抓了抓頭發,把臉痛苦地埋在手掌裏。
沉默好一會兒,他突然抓狂地從口袋裏掏出一瓶藥,搶過我的水就吞了兩粒。
“你在吃什麽呢!”我過去搶。
“沒什麽,維生素。”
我耳朵不好使,但眼睛可尖呢。
“胡說,這是抗抑鬱的藥!你什麽時候開始吃的?”
蘇清豪以前沒有抑鬱症啊,我記得。
“沒多久,”他搖搖頭,別過臉去,“你別管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沒動,也沒說話。
就這麽安靜地坐在蘇清豪身邊,以前上大學那會兒,他讀書進入瓶頸的時候,我也會這樣安靜地陪他坐在圖書館裏。
其實對蘇清豪,我從來沒有真的狠得下心來做一件讓他難受的事。
就這麽坐了十分鍾,他也沒再趕我走。慢慢的,他隻打開了心扉。
“我跟雲娜認識那會兒,還隻有十歲。印象中,她總是紮著個粉紅色的蝴蝶結,跟他爸爸一塊到學校裏來。
我爸是校長,他爸是書記。有時候一開會就是一整天,我就陪著她坐在操場滿地楊樹葉裏……
再後來,他爸爸因為違紀被抓進監獄。半年多抑鬱症自殺後,她媽帶著她一並投了護城河。我以為她死了,真的,那麽多年過去了。真的沒想到還能在泰陽城再遇到她。”
前麵這些事,我聽杜曉娜講過。我能理解蘇清豪的這份仁義,前提是,我不是他的妻子。
“快二十年了,你就沒想過,人會變麽?”
“想過,但我真的覺得,雲娜沒有變。”蘇清豪苦笑著靠過身去,一張臉疲憊得真讓人心疼:“我跟你結婚前半年那會兒,請一個客戶在西餐廳吃飯。碰巧雲娜就在那裏打工。
她看到我簽單的時候,像小貓一樣溫和地問了我一句‘你是清豪哥哥’麽?
真的,梧桐。就那一句話,讓我整個人都——”
我沒笑也沒惱,隻平淡著一張臉看著他:“既然那樣,你為什麽還要跟我結婚呢?”
“梧桐你不明白,有些事……我……”
“我還能怎麽不明白?你父親,蘇正陽,如果我記得沒錯,他生前就是海棠小學的校長吧。
十年前,他車禍身亡後,你和你媽媽離開了海棠灣。清豪 ,今天我們就說句實在話吧,你來到季世,來到我和我爸身邊,到底帶不帶目的呢?”
我微微往後坐了一下,摸到了手邊的水果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就覺得萬一這會兒蘇清豪突然發難要殺我滅口怎麽辦?
可是他的眼神卻比之前還要溫柔。
“梧桐,你這麽聰明,早想到了是麽?”
我說不算早,隻是覺得你在季世裏做的那些事,有點太明顯了。
連我都能察覺得到,你覺得我爸會對你沒有防備麽?
“梧桐,你會幫我麽?”
我轉過臉,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樣子的蘇清豪真的讓我束手無措。我以為我等他對我乞憐,等他為我幡然悔悟已經等得頭發都白了。可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其實我根本就不稀罕那些掉在屎裏的巧克力。
“清豪,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幫你。”
站起身,我準備洗洗睡了。
可是蘇清豪突然從身後抱住了我,雙臂好緊,仿佛傾盡了全身的力度。我說蘇清豪,我求你別這樣了。
“梧桐,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是不是?”
“蘇清豪你 瘋了是不是?!”我把他用力推開,撞翻身後劈裏啪啦的裝飾花瓶。蘇清豪一跤站立不穩,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跌在這些碎片上的。
就像那天他把我推到在相框玻璃上,看我鮮血淋淋成絕望。
還好,西裝比較厚,他沒有受傷。於是我趕緊收斂眼中最不堪的那一絲關切和動容。
“你先起來……”我對他說。
“梧桐,對不起。”
我哭笑不得地扯著他的領帶站起來:“蘇清豪你給我聽著,現在的情況是,你的搞清楚雲娜想要幹什麽。你陪了她那麽多年,連她肚子裏打掉的孩子是我爸的你都不知道!”
“你說……什麽…”
我甩給他一塊優盤,這是從封景電腦裏拷貝過來的。
在今天之前,我想把所有的秘密都變成秘密。因為我根本不在意兩條狗打架,誰咬了誰,誰贏誰又輸。
但是看到蘇清豪像個沒頭蒼蠅似的被人耍成傻逼,我心裏真的很不爽。
就像自家孩子自己打一樣,我曾奉若神祇的男人,憑什麽被別人折騰成這樣啊?
“但凡你能有點心,就不至於連這麽大的漏洞都看不出來。雲娜有堂哥麽?那個雲廣濤根本就不是她的堂哥,你媽媽親口告訴我的,說雲娜她父親壓根就是個獨子。並沒有任何蘇伯上的兄弟。雲廣濤是個拿錢辦事的小混混,從一開始,他和雲娜就是受我爸的指使在演戲好麽!
隻有你,恨不能把一切能占的資源都當成自己的。你以為我爸這種人,連女兒都不要的,他會要女婿麽!
如果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懂,不如想想看,你手裏還有什麽是我爸可能需要的吧。”
這是一個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的社會,封景告訴我說,起起伏伏的震蕩裏,不要以為事事事不關己。要學會找到跟你同赫茲同步調的人,共同牟利。
那麽對於我爸和蘇清豪之間的這層關係,我隻想說:能不能讓我安靜地在角落裏一邊看你們掐,一邊烤曲奇?
我並不在意什麽結果來拉下這場戲。
“梧桐,我想,要麽我們先不要離婚吧?”
在我準備上樓前,蘇清豪對我說。
我看了一眼被壓在台子底下的離婚協議。笑笑說:“OK沒問題,反正我們也耗了這麽多年了。
不管是你死,還是我爸亡,我都能拿到一筆不錯的遺產。走了,睡了!”
我以為蘇清豪又要跟上來,還好,他手機響了。
很急很急的鈴聲,像空襲似的。
“什麽?我……等一下,我馬上就過去!”
我也不是沒見過他這麽慌張的樣子,怎麽說呢?
反正隻要雲娜有事,他就是這副模樣。
狗改不了吃屎。
我問蘇清豪怎麽了?
“雲娜……她被車撞了。”
我說哦,被車撞了還能打電話過來啊。恭喜你達成成就‘人鬼情未了’。
“是醫院打過來的!別說了,我要趕快去——”
“你喝酒了。”我說。
雖然今天的蘇清豪沒有喝醉,但多少是借了點酒勁兒才跟我說那麽多感性話的。
“我送你去吧。”我笑嗬嗬地拿了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