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作畫贈君無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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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撚已經有七八日沒有出門,賽戩倒是日日來報到,隻不過有人在門口攔著他,說是先生這幾日身體不好,受了風寒,不能見人。
“受了風寒?”
賽戩蹙著眉頭,這藥也送了,醫丞也請了,怎麽還是沒有好轉的痕跡,且百裏撚還特意叮囑過,怕給王上染上,不準賽戩進望舒閣。
“莫不是先生不想見本王吧?”賽戩臉都皺到了一起。
“王上多慮了,您可是羌晥國的王上,百裏撚不過就是一個算命的江湖術士而已,怎麽還能躲著王上。”
衛禹勸著賽戩,他反正沒有見過什麽人,還擋著王上的路。
“放屁呢!你這個莽崽子還敢說先生是江湖術士,你見過這麽仙容仙貌神機妙算滿腹經綸的江湖術士嗎,仙人就是仙人,莽崽子不懂不許胡說!”
賽戩舉起手就在衛禹腦門子上砸了一拳頭,他可容不得別人說百裏撚的不是,百裏撚雲遊四方,對北晏南明的風情民貌,對天下的格局形勢,都有高深的見解,且天下第一算的名聲在外,賽戩供著百裏撚還來不及,哪容得別人詆毀。
衛禹撓撓頭,後退幾步,怎覺得自從劫了這百裏先生來,王上就有些魔怔呢,不過衛禹還是老實點點頭。
“王上說的是。”
賽戩懶得理衛禹,他瞧著望舒閣樓頭東窗開著,這百裏先生不是著了風寒麽,怎麽還開著東窗呢?
賽戩眼珠一轉,扔掉手中佩劍,腳踩地,猛地一跳,又踩過衛禹的肩膀,人影朝著東窗而去,賽戩的身手一貫不錯,人已經躍到東窗之下。
隻往裏瞧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作畫的百裏撚,他哪裏有風寒的模樣,分明氣色揚揚。
“王上?”百裏撚也看到了賽戩。
賽戩踩著瓦片,躍進了閣樓之上,靠近了百裏撚。
“仙人不是著了風寒,身體不適麽?怎麽還在這風口作畫?”賽戩緊皺眉頭,在百裏撚身上打量幾眼,百裏撚確實沒有風寒的痕跡,反倒是比前兩日還要精神。
難不成百裏先生還真是故意不見自己不成?
百裏撚微微抬起眸子,他倒是一臉的坦然,絲毫沒有欺瞞賽戩的愧疚之意,反倒是清眸瞧了賽戩一眼。
“王上怎麽從窗子上進來了?”
“本王……”
賽戩到了嘴邊的話頓住,他總不能說你的小廝不讓本王進來,於是乎本王便走了窗子?
這話好說不好聽,哪有王上不走正道走東窗。
“唉呀!本王也知道不應該走東窗,隻是……隻是仙人不讓本王進來,本王又惦記你的身子,正巧窗子開著,就……就進來了。”
賽戩撓撓頭,這可為難死了從來說話直腸子的賽戩,塞北羌晥國內,浩氣衝天的第一勇士賽戩,何曾有過這般憋屈撓頭之時。
而百裏撚看著惱得團團轉的賽戩,倒是一臉的平靜,甚至未曾放下手中的筆,還在宣紙上點了最後一筆,成一幅羌晥孤傲蒼涼的風景畫。
“先生,先生在畫什麽?”賽戩終於把視線放在了百裏撚的畫上。
百裏撚輕輕放下手中的朱雀玉筆,取下畫紙,“羌晥江河圖。”
“什麽?”賽戩沒聽明白。
百裏撚將這幅畫送到了賽戩的手中,“草民將這幅《羌晥江山圖》贈與王上。”
“送給本王?”賽戩愣怔幾分,拿著畫的模樣有些手足無措。
百裏撚也到了羌晥不少日子,還從未如此客氣贈送過賽戩禮物,今日他爬了東窗倒還得了一幅先生親筆所作之畫,賽戩愣是驚得不知所措,沒及時去伸手。
“這羌晥是個好地方,草民來了數日,又住在王上的王宮之中,王上對我甚好,草民無以為報,隻會幾筆丹青,還望王上不要嫌棄。”
“不嫌棄!”
賽戩迫不及待道,他大手一揮,拿過了百裏撚手中的畫,展在麵前看著,江山圖有山有水有草原,就是……就是賽戩看不懂,隻覺得畫得好看,也分辨不出幾分。
草原莽漢怎懂得丹青之美呢。
賽戩撓撓頭,將畫作收了起來,“這畫、這畫畫得真好看!本王很喜歡!”
賽戩除了好看二字,也說不出什麽好詞,不過倒是極為珍惜地捧在懷裏,還怕自己弄髒弄皺,小心翼翼放進懷中。
百裏撚抬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轉眸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陽光普照,撒在窗子前的書桌之上,一隻白色的鴿子從窗前飛過,似乎在和百裏撚對話,在窗子邊沿停留半晌之後,撲棱起翅膀往東南邊飛去。
那隻雪白的鴿子,眼睛是紅色的。
“先生,先生在看什麽呢?”賽戩終於從被贈禮的興奮之中回過神來,他也看到了那隻白色的鴿子,隻不過隻看到鴿尾巴在窗邊閃過,沒注意。
“在看羌晥的草原。”百裏撚道。
賽戩往前靠了靠,緊挨著百裏撚往窗外看去,這裏確實能看到王宮外的草原,一片綠色,幹淨又怡人。
“先生看草原做什麽?”
“王上何時再去狩獵,可否讓我也跟隨?看著西南邊的那片草原似乎格外的鮮綠,我生在南境,很少見這麽浩瀚廣袤的草原,能來此地甚是榮幸,能見如此草原也甚是榮幸。”
百裏撚注視著西南邊,修長的睫毛微微閃動,一抹向往之情。
“好啊,先生若想去什麽時候都可以,本王隨時可以帶先生去草場,隻要先生身體好些。”
“那就多謝王上了。”
百裏撚看著窗外,眸色一抹清冷,似乎還看到盤旋而過的白鴿。
賽戩在望舒閣坐到傍晚才離開,也無非是他在喋喋不休追問百裏撚北晏南明的風貌,而百裏撚偶爾應答一兩句而已。
即便是如此,賽戩的臉上依舊帶著喜悅,似乎甚是歡喜,尤其抱著他的《羌晥江山圖》,美得眼角都是笑意。
從望舒閣出來,賽戩臉上的笑意還未斂去,看得衛禹有些愣神。
今日王上從望舒閣出來後,怎麽這般歡喜,以往都是一臉愁容,或被百裏先生趕出來一臉的不甘,今日倒是美滋滋。
“王上?百裏先生身體好了?”衛禹想不出其他原因,能讓賽戩這般歡喜,心想著許是百裏先生身體已無大礙,才讓王上這般。
“嗯?”
賽戩卻愣了一下,他回頭看著衛禹,眸子帶著認真,“衛禹剛才你說什麽?”
“臣說百裏先生的風寒是否痊愈?竟讓王上這般歡喜。”
聽罷衛禹的問題,賽戩突然伸手拍了額頭一把,恍然大悟又十分懊惱的模樣,似乎才想起什麽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本王忘了問先生的身體狀況了,不過先生看起來不像是染了風寒的模樣,難道他是故意以生病的借口,不見本王?”
賽戩好歹聰明了一回,其實侍衛衛禹早早就看了出來,也就是賽戩自己沒領悟而已,可是即便如此,衛禹也不能說出口,他活膩歪的了不成。
“那……許是今日先生正巧身體痊愈,才留王上到了酉時,先生怎麽會故意不見王上呢。”
賽戩挑著眉頭,思考幾時,“你說得對,否則先生也不會送我畫作,這神機子的畫作可不是說送就送的。”
賽戩摸著手中的畫作,眼角揚起,突然大笑起來,嚇了身後的衛禹後退兩步,王上怎麽這麽一驚一乍。
賽戩甩著長袖,大步流星往前走,比起以往多添了幾分豪情和喜悅。
而此時望舒閣樓頭之上,百裏撚還坐在東窗邊,他撚著手中的朱雀玉筆,這是他在鄴陵王宮帶出來的唯一之物,如今也就隻有這朱雀玉筆還伴隨著他,鄴陵已經是許久未回,也不知荒蕪成了什麽模樣。
百裏撚垂著眸子,眼神寒涼。
“主上,鴿子已經放了。”不知何時莫湮出現在了屋子裏,他幫百裏撚把窗子關上,天已經黑下來,風也涼了幾分。
“嗯,很好。”
南明王的朱眼信鴿,在訓了些許日子之後又被百裏撚放了出去,信鴿在羌晥王宮之上盤旋一圈,朝著東南南明國的方向飛去。
相信不出幾日便會到南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