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掌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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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來乍到,禮數不要錯了才好,因此就行了個禮:“盧錦秀拜見司茶。”

    “盧姑娘快別如此,姑娘是尊貴人,這樣多禮,豈不是折殺了我了?”王司茶看去倒是個謙遜的人,也忙還了個禮,她身後的兩個小宮女也都向錦秀行禮:“叩見盧司茶。”

    錦秀心中不禁暗自掂量,這司茶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職務,況且管的又不是禦茶房,她們卻都如此多禮,可見宮中禮法森嚴,二則,也可看出這清宣殿的司茶,地位確實是舉足輕重。

    心下這麽想著,手上卻忙攙扶起來:“快別這樣,我年紀輕,又剛剛進宮,什麽規矩都不知道,今日還要請王司茶多指點呢。”

    “不敢當,姑娘年輕有為,又聰明伶俐,不知比我這個老婆子要強多少倍呢,哪裏敢稱指點二字?若是我知道的,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就請王司茶先告訴我,器具都在哪裏,人手都有哪些?”

    “盧姑娘請看,”王司茶帶她走著,一邊指點著告訴她:“這是各色茶壺,每一個都有一套的茶杯,千萬不能弄亂,許多樣子都是差不太多的,匆忙時候,一眼容易分辨不出來。還有,千萬一個都不能弄打,這都是各地進貢來的,或是從前的老物件,別看著普通,個頂個都是價值連城,稀世珍寶呢,萬一弄丟了一個,或是弄打了一個,恐怕咱們一輩子都賠不起。”

    錦秀聽著,一邊記在了心裏,一邊又聽王司茶接下去說:“這些都是刷洗的器具,各有各的用處,時間長了就記住了。一定要一絲不苟,千萬不能馬虎。這些是水壺,水罐,也要當心,十二個時辰不能離人,就是皇上睡了,也要有人盯著水,不光爐子上要有,水罐中的也要常備,上茶的溫度不高不低,千萬不能出差池。”

    錦秀將器具一一看了一遍,努力記在心裏,同時又聽王司茶接著說下去:“這些罐子裏,都是茶葉了,咱們是做什麽的?是管司茶的,茶葉是最要緊的,這些茶葉,天南海北的都有,無一不備,大概也可稱得上是天下最全的茶葉了,每個罐子上都貼著標簽,皇上平日喝茶沒有講究,你隻要記得按季節、天氣調配就好了,要是皇上有什麽特殊需要的,再照樣呈上去,不過要是對龍體不利的,一定要先請示太醫,再上去,具體怎麽調配,這裏有茶葉方麵的書,你好好看看,對了,你以前學過沒有?”

    錦秀從前在家裏的時候,因為父親喜歡喝茶,所以很是鑽研過一陣,從小到大,父親每天喝的茶,都是她親手煮的,但是在此時,她想還是不要流露出來為好,因此就搖搖頭說:“深奧一些的東西就不懂了。”

    王司茶似乎並不出意料之外,隻是點點頭:“這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沒有什麽,隻要用心,沒有學不會的東西,我剛開始做的時候,也是什麽都不懂,不過隻要細心些,遲早能弄熟的。”

    錦秀忙答應道:“我雖然愚笨,但一定會努力學的。”

    王司茶看看她,臉上浮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姑娘一定會做的比我好,從前的司茶,都是年紀大的,至少也有三十往上年紀,圖的就是一個穩重,姑娘是年紀最小的了,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所以皇上才會挑中,這麽小小年紀,就能做這個位置,將來前途無量啊。姑娘現在身份不一般,將來富貴了,還望能想的起來老身,略照應照應。”

    錦秀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含義:暗指昨夜之事,隻是坦然應對,笑著道:“司茶說哪裏話,我隻求現在的差事能幹好就知足了。”

    這麽說,心裏卻掂量,她原來一直以為司茶也都是些宮女而已,沒想到都是年紀大的嬤嬤,那皓廣將自己派到這個職位上來,可見對自己的重視,一定要打起精神來,時刻提防,千萬不能出什麽差錯。

    王司茶又接下去向她介紹說:“這兩個是現在茶室裏的人,原來攏共有三個,那一個上月病死了,所以現在隻有兩個了,再就是五六個幹粗活的小丫頭。這是芸香,是管茶的,”她指著一個年紀大些的,鵝蛋臉的女子說。

    芸香忙行了個禮,錦秀也忙將她扶起來,王司茶又指著另一個年紀略小些,身材纖瘦的宮女說:“這是蕙兒,是管器具的。”

    蕙兒也忙行了個禮,錦秀也將她扶起來,一麵又笑道:“不必多禮,以後我們都要在一起做事了,要彼此扶持,做好差事,不要犯什麽過失就好。”

    “奴婢們自當盡心竭力,聽從司茶的調遣。”

    錦秀微笑著點點頭,隻聽王司茶又笑道:“好了,事情交接的也差不多了,以後有了盧姑娘這麽個蘭心蕙質的人,這茶室可是什麽事都沒有了。我也該去了。這是最後一道程序了。”說著,便向蕙兒:“將東西拿出來吧。”

    蕙兒點點頭,到裏麵去了,錦秀有些奇怪,看了王司茶一眼,隻見王司茶隻是微笑不言。

    過了片刻,蕙兒端了一個盤子出來,上麵還用大紅緞子蓋著,走到錦秀麵前,王司茶當著她的麵揭開,隻見裏麵是一個羊脂白玉所雕的茶樹,晶瑩剔透,周身一點雜質也無,錦秀雖然生長鄉村,父親從前卻也留著過幾件擺件,因此一眼就認出這個玉雕價值不菲,她不禁抬頭望著王司茶,想聽聽她還說什麽。

    王司茶隻是淡淡笑著:“這是咱們清宣殿茶室的大印了,你可要好好保存。千萬不要有一點差錯。”

    原來如此。錦秀知道,這是最後一道程序了,王司茶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她接過這象征的權力的玉雕,笑道:“錦秀自當兢兢業業。”

    王司茶點點頭:“那我就走了。”

    錦秀忙問道:“司茶離開這裏,要到哪裏去?”

    王司茶的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雲:“年紀大了,又沒有什麽技藝,我還能到哪裏去?南苑就是我的歸宿。”

    “南苑是哪裏?”

    “以後你就明白了。”王司茶顯然不願意多說,又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

    錦秀幾人送王司茶出去,回來的路上,錦秀心裏的疑團還沒有解開,便問道:“南苑是什麽地方?”

    “南苑曆來是年紀大的宮女養老之地,那裏宮殿簡陋,平日人跡罕至,十分荒涼,隻有那些白頭宮女在那裏生活,靜悄悄地等著終老,就是日常供應,也十分稀少,也是,這宮裏曆來是欺軟怕硬,見風使舵,紅人還捧不過來,誰有工夫去理那些年老的宮女?所以她們平時還得沒日沒夜的做針線,縫衣裳,偷偷拿出去換點零花錢,不然,隻怕挨餓受凍都是免不了的。”秋楓的語氣中有些憤慨,但錦秀聽得出來,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淒涼。

    “年紀大的宮女都要到那裏去嗎?超過二十五歲不是就允許出宮嗎?”錦秀又問。

    “的確是有這樣的規定,但是許多人在宮裏待到了二十五歲,宮裏看她可靠,又讓她留下繼續做,結果到了三四十歲,沒有什麽一技之長,又耽誤了青春,出宮也不好嫁人,年紀實在大了,哪裏也沒有什麽路子可走了,隻能到南苑去了。總之,不能幹,一不留神就會犯錯,能幹的,又往往被留下做事,宮女的生活就是難啊。”秋楓歎息了一聲,不再說下去了。

    錦秀心裏也有些沉甸甸的,她不知道,以她的戴罪之身,又跨進了宮門,未來的路,會不會平坦?

    但她現在顧不得想這些,要緊的是把眼前的差事做好,一回到茶室,她便將器具清點了一番,又將登記冊子拿來對照了,仔細看了一遍,蕙兒和芸香兩個人在旁邊回答,錦秀看她們兩個都很伶俐,因笑著問道:“你們兩個都多大了?在茶室幾年了?”

    “奴婢今年十五歲,蕙兒十六歲,都才來一年。”

    “那也時間不短了,我今年十七歲了,就算你們的姐姐吧,妹妹們都做這個差事有時候了,我是初來的,難免有許多不周到的地方,還要妹妹們多多告訴呢。”錦秀笑著說。

    蕙兒和芸香兩個人忙行禮道:“不敢當。”

    錦秀剛要繼續說話,忽見外麵跑進來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說:“快,快,皇上下朝回來了,快點送茶上去!”

    聽見皓廣回來了,錦秀不知怎麽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臉上不知不覺地顯出一絲緊張的神態,蕙兒忙安慰她道:“不要緊,剛開始來都是這樣的,隻管放輕鬆些。把茶交給外麵的宮女就好了。”

    “不,我剛來,第一次上茶還是我自己去吧。”隻有錦秀自己心裏知道,她不僅是為了上茶的事緊張,更叫她心跳加速的是,經過昨夜的事,又要見到皓廣了!

    來不及再多想,她連忙指揮蕙兒將一壺君山銀針泡好,小心翼翼地端著,向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