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戒備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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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秀邁著輕巧的步子跨進正殿,隻見皓廣正坐在禦案前奮筆疾書,似乎正在忙著批閱奏折,錦秀走上前去,略微低下身,將茶盤舉過頭頂,朗聲道:“請皇上用茶。”
皓廣全副注意力都在奏折上,伸手取茶的時候,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了錦秀,停下了手:“你親自來送茶了?”
“是,這是奴婢的分內之事。”
皓廣沒有接茶:“在這裏感覺怎麽樣?”
“謝皇上恩典,一切都好。”
皓廣看了她的臉頰一下,拂開她的頭發,輕聲問道:“昨天那一下沒事吧?還有些紅呢。”
今天早上起來梳妝,錦秀為了遮掩住昨天的掌痕,特意將頭發梳了過來,遮住了半邊臉,此時聽見皓廣問,暗暗咬咬牙,道:“沒事了,過幾天就好了。”
皓廣放下她的頭發,接過茶,又說:“這裏沒有事了,你早點回去歇著吧。還住在偏殿吧。”
錦秀站起身來,忙說:“不,奴婢現在身子也大好了,總住在這裏不合適,還是搬到別的地方吧。”
皓廣臉上微有慍色:“怎麽?朕一片好意,你倒不領情了?”
“不是奴婢不領情,實在是不合適,所以還請皇上恩準。”錦秀望著他,堅決地說。
“你——”皓廣有些氣憤,轉而臉上的表情忽然平靜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毫無感情:“你要知道一點,朕的話,是不允許任何人有違抗的!”
“但是不管皇上說什麽話,總要以理字為前提吧?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凡事都要按理而行。”
皓廣和她對視了幾眼,終於用低沉的聲音說:“這次就依了你,再有下一次,決不許你自己做決定了。”
“奴婢從不敢擅作主張,隻是這是關係到規矩的大事,奴婢不敢越軌。”錦秀微微低下頭,換了恭敬的口氣道。
皓廣玩味地看了她一會,忽然泛起一絲冷笑:“好,你還是第一個敢跟朕講理字的人,那就看看誰能講的過誰!”
“皇上要是無事,奴婢就告退了,要是用茶,隨時召喚奴婢。”
“去吧。”皓廣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低下頭,又重新埋在那一堆奏折中,也不再看她,隻是揮了揮手。
錦秀端著盤子,慢慢退了下去,回到茶室,春芽和秋楓都圍著她問道:“沒事吧?”
“沒事。”錦秀向她們笑笑,蕙兒在旁邊道:“皇上這時候都是在批閱奏折,對於這些事都不大留心的,所以一般都沒什麽事,隻有到了下午或是晚上的時候,有大臣進來回話,或者有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那皇上心不順,再看到咱們這些人,可就糟了。”
春芽和秋楓都是在皓廣身邊伺候過的,聽見了倒不以為意,芸香卻連忙接口道:“可不是,皇上發起脾氣來,真是嚇人,那一次要不是——”
她剛說到這裏,蕙兒忽然厲聲叫了一句:“芸香!”
一麵給她使了個眼色,芸香自覺失言,忙掩住了口,看看錦秀仿佛沒有注意似得,隻顧著看茶罐,才有些沮喪地坐下去,口中終究還是忍不住抱怨道:“這破差事,什麽時候能幹到頭啊?每天總是這麽提心吊膽的,真不知道怎麽辦?”
“芸香!再多嘴多舌的,小心叫人聽見,把你的舌頭還割了去呢!你少說幾句,還怕人把你當啞巴賣了不成?”蕙兒厲聲訓責道。
芸香被這一嚇,終於不敢再開口了,隻是沮喪地坐在那裏,不發一言,蕙兒換了一副略微溫和點的語氣道:“芸香,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怎麽總是記不住?這要是讓外人聽見了,別說咱們了,就連司茶也得跟著吃掛落!”
芸香聽了,沮喪的神氣漸漸消失,知道自己做了錯事一般,有些不情願地站起來,向錦秀道:“奴婢失言了,請司茶不要見罪,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錦秀回來之後就一直是沉思的樣子,對於芸香和蕙兒的話恍若未聞,聽了這句話仿佛才清醒過來,勉強一笑道:“沒事,你們隻管忙去吧,當心一會皇上叫添水。”
芸香如遇大赦一般,忙答應了一聲“是”,就和蕙兒各自忙去了。
錦秀忽然看著秋楓道:“是像她們說的,皇上下午就不看折子了,忙著別的事了嗎?皇上下午都在哪裏?”
“通常都是在議事殿,有時候也到花園裏走走,有時候就在清宣殿接見大臣。”秋楓有些奇怪,答道。
錦秀點點頭,忽然聽見外麵的招呼聲:“快,皇上要添水了,快送上去!”
錦秀轉過身來,忙答應道:“來了,來了。”一麵匆匆向水罐那裏走去。
入夜了,錦秀囑咐完最後一個丫頭,又檢查了一遍室內的器具,剛走到外麵,要到司茶的臥室去休息,迎麵一頭撞到一個人身上,幾乎跌了一跤!
她顧不得這些,口中忙不迭地說著:“我不是有意的,碰到哪裏沒有?”
“你平時很穩重,今日走路慌慌張張的,有什麽心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前麵響起,這是?
錦秀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對上皓廣那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她忙替自己遮掩著:“沒有,天黑了,所以走路沒注意。”
“不,你一定在想事,你逃不過朕的眼睛。說,你在想什麽?”皓廣毫不容她分辨,直逼她道。
錦秀知道不說不行了:“皇上好眼力,什麽都逃不過皇上的眼睛,奴婢不過是今天第一天上任,千頭萬緒,生怕出什麽差錯,所以心裏還在合計。一時走神,也不稀奇。”
皓廣頓住了,錦秀的心不禁又不安起來,正在她情不自禁地又有些慌亂的時候,皓廣又開口了:“原來如此,以後不要緊張了。”
“是。”盡管心裏還有些不安,皓廣畢竟沒有再說什麽了。
“跟朕回清宣殿去!”皓廣語氣斬截,不容她開口,就一把攔腰抱起她,向清宣殿走去。
重又進入那天她休息的偏殿,一進去,錦秀就不禁愣了一下:隻見殿中鋪天蓋地,都是滿滿的鮮花,香氣襲人鼻端,床上換了大紅被褥,案上,擺著幾個朱漆描金盒子,紅紅的燭火照映下,越發顯得金燦燦。
“喜歡嗎?”皓廣咬著她的耳朵,小聲說。
“這是?”錦秀不禁向皓廣投去疑問的目光。
皓廣沒有回答,而是將她放下來,拉著她走到案前,眼睛望著她:“打開看看。”
錦秀機械地打開一個盒子,隻見裏麵是一對玉釵,通體晶瑩,上嵌著十二顆紅寶石,錦秀心中一顫,抬起頭來,皓廣沒有回應,又指了指另幾個盒子:“都打開。”
一個裏麵是一支千年瑪瑙步搖,一個裏麵是琥珀耳墜,一個裏麵是赤金雕刻,鑲祖母綠的鴛鴦,錦秀看著眼前的這些珍寶:“都是給我的?”
“是朕今天為你準備的。”皓廣的眼神裏透出無限的柔情,叫錦秀看了,心中一暖。
皓廣在後麵緊緊抱住她的要,溫熱的氣息撲到她的臉上,話語帶著一絲絲顫動:“說,喜歡嗎?”
錦秀木然地點點頭:“喜歡。”
“喜歡就好,隻要你喜歡,朕什麽都要為你弄到。”
話語雖輕,卻打在錦秀心上,她驀地掙脫開皓廣,回過頭對望著他,皓廣略微一愣:“做什麽?”
錦秀認真地看著他:“皇上說話可當真?”
皓廣露出不悅的神色:“君無戲言,朕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奴婢要什麽,皇上都會給我嗎?”
“隻要朕能辦得到。”皓廣神情有些冰冷。
“奴婢隻有一個要求,請皇上恩準。”錦秀忽然跪倒在地,朗聲道。
皓廣停頓了一下:“你說出來聽聽。”
“請皇上將奴婢的父親放出來,為父親洗刷冤屈。”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皓廣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大好看,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觀察著她的神色:“這就是你的要求嗎?”
皓廣的眼神十分冷酷,叫人看了一陣害怕,錦秀卻毫不回避:“奴婢隻有這一個要求。”
皓廣定定地看了她半日:“朕答應又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錦秀咬了咬嘴唇:“要是皇上答應,奴婢從此之後,一身一體全是皇上的,願意獻出此生的一切。”
“那要是朕不答應呢?”
錦秀的嘴唇咬得更緊:“皇上是天下之主,那奴婢也無法可施。”
皓廣直盯進她的眼睛裏去:“你就不會不高興嗎?”
“奴婢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又有什麽辦法?全憑皇上的一念之間。”
皓廣看了她半晌,忽然放開她,語氣變得冷冷的:“朕不準許。”
錦秀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麵無表情:“奴婢意料之中。”
“你早就猜到了,你心裏很怨恨朕?”低沉的聲音,卻掩蓋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憤慨。
錦秀沒有說什麽,頭略微偏向一側,慢慢地轉過身,皓廣的眼神中,卻透出無限的戒備,他的手抓住錦秀的臂膀,像鉗子一樣緊緊鉗住:“一切自有公論,在事實沒有搞清楚之前,朕是不會妄下決定的,不過,朕也不會冤屈了任何一個人,你放心,朕一定會將一切搞清楚。”
錦秀躲閃著他的摟抱,皓廣卻將她抓的動彈不得,耳邊傳來帶有威脅性的聲音:“你不要有什麽別的心思,隻要靜靜等待著真相大白,否則,朕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
錦秀抬起那一雙大眼睛,波光閃閃,帶著一絲憤怒看著他,他和她對峙了片刻,忽然,他一把將她拉到胸前,緊緊貼住,炙熱的嘴唇,在她的皮膚上遊走,錦秀不能掙紮,仿佛癱軟了一般,那雙手越來越緊地箍著,在這一片陶醉之中,隻傳來聲音極輕的呢喃:“錦秀,永遠不要離開朕,朕不許你離開。”
語聲越來越低,漸漸分辨不出來,大紅床帳鋪天匝地,軟軟的垂下來,包圍了一切,意識漸漸模糊,最後的昏睡之前,錦秀唯一隱隱記得的一句話就是:“錦秀,不要離開朕,朕離不開你,朕好害怕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