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茶罐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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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是天沒亮,皓廣就悄悄離去了,夜裏,他仍舊將錦秀留在清宣殿。七夜,一連七夜,皓廣都和她廝守在一起,纏綿旖旎,清宣殿司茶的寵幸,宮中無兩,盡管沒聽到任何人當麵說什麽,她也分明感受到了,背後隱隱射來的那些仇視的目光。她也隻好置之不理,心裏暗暗提高戒備。
這天早上,一身疲倦的錦秀醒來,已經快日上三竿了,想到還要去茶室,她連忙穿好衣服,春芽給她端來了早膳,錦秀隻是匆匆吃了幾口,就趕了過去。
皓廣白天忙於政事,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話說,錦秀雖然心裏難過,但剛接手此事,一天也都在檢查器具,讀書記錄,想盡快熟稔起來,每日忙的焦頭爛額。這天又忙了一個上午,快到午飯的時候,忽見一個宮女走了進來,大聲道:“誰是新上任的盧司茶?”
錦秀見她這麽大模大樣,心裏想到一定是個有來頭的人,連忙迎上去說:“我就是,姑娘是哪裏來的,有什麽吩咐?”
那宮女正眼也不看錦秀一眼,隻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皇後娘娘有旨,叫把茶罐都換了,這些都是使用了多年的了,已經陳舊,現在就叫人去瓷器房領去,晚上就得做完,不得延誤!”
錦秀聽見是皇後的話,心裏一顫,忙道:“皇後娘娘還有什麽別的吩咐嗎?”
“沒有了,這件事還不抓緊?快著!”
“隻有清宣殿茶室的茶罐換了嗎?”錦秀又問道。
“有你什麽事?你倒挺多嘴多舌的!”那宮女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道。
錦秀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看樣子,她一定是陳皇後身邊的得臉宮女了,而且平日也一定是個眼中沒人的,想了想,冷笑一聲道:“我身為清宣殿司茶,級別也是五級女官,怎麽也比姑娘高些,問一聲,也不為過吧?按理,姑娘也該答答。”
“你——”這宮女被她問的一噎,不由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錦秀說的也確實在理,宮女隻是七品而已,因此停頓了半晌,隻得怒聲說道:“宮中的茶罐都換!這下你滿意了吧?”
“姑娘走好,別磕著了。”錦秀淡淡地說道。那宮女下死勁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等到她離去,春芽走上來道:“司茶不認識吧,這是皇後娘娘的陪嫁丫頭,名叫巧枝,仗著娘娘寵愛,最是孤高自許,也不知道欺負了多少人,今天幸虧司茶以理壓了她一頭,不然,還不知道囂張成什麽樣兒呢,說起來,司茶也許還是頭一個敢和她對峙的呢。”
“別說這些事了,現在要緊的是趕緊叫人將茶罐都領回來,換完之後還得送回去呢,雖說是宮裏的都換,可是我還是覺得這裏麵有什麽貓膩似得。這麽多茶葉,晚上都不一定幹的完。”錦秀有些憂心地說。
“是呀,”秋楓點點頭:“皇後娘娘的話,一定不是這麽簡單,不過司茶也別著急,隻要我們用心做,皇後娘娘也抓不著什麽把柄。”
錦秀不及再說,就留了些人看守著爐子,預備皓廣傳喚,剩下的人都到瓷器房去領茶罐,回來一個個分門別類,寫上標簽,重新分裝,將換下的茶罐小心翼翼地又送回去,等到忙完的時候,已經是快到黃昏了。
七八個人忙了一天,早已經都累得腰酸腿疼,好容易有了一個歇息的時機,都癱坐在椅子上,錦秀向眾人笑笑說:“總算是幹完了,明天開始,將你們輪番放一日假,好生休息休息。”
連蕙兒和芸香在內,幾個丫頭聽見這個消息,無不歡呼雀躍,還沒高興完,忽然看見兩個太監一臉嚴肅地走進來:“盧司茶呢?皇後娘娘叫!”
錦秀心中霍地一驚,連忙走上前去問道:“我就是,什麽事?”
“今天你們清宣殿換的茶罐出了點毛病,皇後娘娘叫過去問話。”
錦秀不禁說道:“什麽毛病?”
兩個太監也是一臉不耐煩:“我們怎麽知道?你快去就是了!耽誤了娘娘的事,可是誰都負擔不起!”
錦秀來不及再說什麽,隻得隨著兩個太監向皇後的寢宮未央宮走去,一路上,她都在反複思量,究竟做錯了什麽,可是也沒想出來,她橫下一條心,隻好到了那裏再說了。
未央宮金碧輝煌,白玉為柱,黃金為階,無一不顯示出這個主人的驕奢,錦秀跟著太監走著,一邊留神打量,心裏暗自忖度著陳皇後的高傲。
剛一跨進殿門,就聽見陳皇後一聲斷喝:“你這個奴才,膽子也太大了!連皇上的茶罐都敢偷著弄手腳!還想不想活了!”
錦秀抬起頭來,看著陳皇後臉上微露得意的神色,她鎮定自若,慢慢跪下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哼,別來這套!你可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奴婢不知,請皇後娘娘指教。”
“你還裝不知道,你自己看!”陳瑤釵說著,向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就上來兩個宮女,將一個茶罐放到錦秀麵前。
錦秀定睛一看,隻見是一個陶治罐子,她拿起來仔細端詳了半日,隻見這個罐子和平時茶室用的差不多,隻不過花紋完全不同,正在納悶,忽見巧枝走到陳皇後身邊,道:“回娘娘,林貴妃和王美人來給娘娘請安來了。”
“哦?”陳皇後一愣,露出不悅的神色:“這麽晚了,她們來做什麽?”
“說是今天天熱,給娘娘繡了個藥荷包送來了。”
“本宮用不著她們來獻殷勤!”陳瑤釵有些不耐煩地說。
“娘娘別這麽意氣用事,既然她們是好意,叫進來說幾句又有何妨,倒顯得娘娘寬仁呢。”巧枝小聲勸道。
陳皇後勉強點了點頭:“好吧,叫她們進來。”
巧枝答應著出去,陳皇後暫且顧不上理會錦秀,須臾,兩個宮裝女子一前一後的姍姍而來,向陳皇後下拜行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陳皇後過了片刻,才搭理了她們一下:“好了,不必多禮,起來吧。”
兩個女子卻絲毫不以為意,慢慢直起身,依舊是笑容滿麵:“今兒這天熱得很,臣妾生怕娘娘日理萬機,操勞著了,這不,王妹妹繡了個荷包,臣妾去親手采了些草藥,裏麵裝的都是清涼的藥品,這時候佩著,最是清熱爽利,不知娘娘喜不喜歡?”其中一個年紀看去略微大些的,鴨蛋臉麵,兩彎柳葉眉,杏核眼,眉目十分和氣,身著一襲淡青曳地長裙,雍容華貴又不失內斂。錦秀暗自猜想她一定就是林貴妃了,倒也頗為符合她的身份。
正在尋思,隻見陳皇後輕蔑地撇了撇嘴:“難為你們一番好心。”說著接過來,隻略看了一看,就隨手扔在一邊。
另一個年紀輕些的女子,瓜子臉,薄薄的嘴唇,精致的五官,小巧的鼻梁微微翹起,顯得別有一絲風韻。如墨青絲披在身後,身穿一襲粉紅疊紗裙,打扮的豔麗脫俗,此時聽見皇後如此,登時就沉下臉來。
錦秀猜想這一定是剛才巧枝口中所說的王美人,雖然才進宮幾天,也聽別人說過,王美人年輕貌美,剛進宮不久,最近頗得寵幸,她是個有些心高氣傲的人,如今更是難免恃寵而驕,在宮中處處盛氣淩人,幾乎連皇後也不放在眼裏了。在妃嬪中,是唯一敢和皇後有所對抗的人。
陳皇後卻沒有留意,她的目光又放到錦秀身上:“盧錦秀,你看明白了沒有?”
錦秀摸不著是什麽意思,問道:“皇後娘娘叫奴婢看什麽?奴婢不知。”
此時林貴妃和王美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過去,留神看著這邊的動靜。王美人撇了撇嘴,連諷帶刺地說道:“喲,這就是清宣殿的盧司茶啊,久仰啊,今兒可算看見真人了。”
她剛說到這裏,林貴妃悄悄拉了她一下,王美人自覺多口,睨了一眼,不言語了。
陳皇後不滿地瞪了王美人一眼:“本宮處理公務,你插什麽嘴?”
王美人見說,挺起身又要辯駁,林貴妃忙又拉了她一下,王美人回頭看了看,終於忍住了,不耐煩地一甩袖子,站了回去。
陳皇後也是個沒什麽城府的人,還要和王美人說話,巧枝在旁邊小聲提醒道:“娘娘,還是先處理這事要緊。”
陳皇後聽了,才轉過頭來,又向錦秀嗬斥道:“哼,你到現在還嘴硬!收回來的茶罐一共是一百二十個,冊子上登記的,是雲龍紋花樣二十個,本宮叫人一查,竟然少了一個,變成了這個不倫不類的東西!說,是不是你昧下了?”
錦秀這才聽清楚原委,可是送茶罐回去的時候,她清清楚楚查了,分明是原樣送還,現在皇後這麽說,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她抬起頭,看著陳皇後道:“奴婢送回來的時候,都是一個不少,這其中一定有緣故,還請皇後明察。”
“明察?還有什麽好說的?你自己睜眼看看,這花樣分明不對,和宮中的大相徑庭,明明白白擺在這裏,你還要抵賴!本宮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來人啊——”
話猶未完,錦秀忙大聲呼喊了一聲:“皇後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