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父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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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皇宮,不遠處的城南,就是大齊國京城監獄的所在地了,此處簷宇巍峨,散發出一陣陰冷的氣息。外麵重兵把守,重重關隘,叫人不敢靠近。

    錦秀的車馬在門口停下,此地的獄丞早已經得到了消息,已經帶著人迎接了出來,春芽和秋楓扶著錦秀下了車,門口已經烏壓壓跪了一片:“給昭儀娘娘請安。”

    秋楓忙將一件青緞披風替錦秀披在身上,又囑咐道:“裏麵涼,娘娘千萬別受了寒氣。”

    錦秀隻是急匆匆地往裏麵走,不耐煩地向後揮了揮手。經過道旁跪著的眾人,隨口說了一句:“起來吧。”就徑直進到監獄中去。

    還沒到裏麵牢房,一陣多年沒有陽光,潮濕發黴的味道就襲人鼻端,錦秀下意識地掩住了口,心裏又是一陣揪緊起來:父親在這裏這麽長時間了,不知受了多少罪,如今,又將要生命垂危…..

    獄卒帶著錦秀走過一間又一間的牢房,直到最末一間,方才停住:“這就是盧大人的牢房,請娘娘進去吧。”

    “你們都在外麵候著,無事不得進來。”錦秀忙吩咐道。

    “是,小的明白。”那獄卒答應了一聲,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牢房的光線很暗,縱然是白天,也是黑漆漆的,錦秀乍從外麵光線強烈的地方來到此處,眼睛一時還有些不適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漸漸分清眼前的人物輪廓。一看到這裏,她頓時悲從心來,止不住哭出了聲。

    牆角的一床錦被上,臥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人影,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死過去了一般。隻是在偶爾的時候,略微發出一聲沉重的氣息,很快又沒了動靜。

    這是老父親嗎?錦秀幾乎不敢相信,她猛地撲上前去,輕輕地在他耳邊呼喚著:“父親,是我,我是錦秀,女兒來看您來了。”

    盧見增好像聽見了聲音,本來麵向裏麵躺著的頭要費力轉過來,奈何身體虛弱已極,費了好大的力氣,也隻微微挪動了一下。

    錦秀將手伸到父親的身下,輕輕幫他轉過來,一碰到後背,隻覺得根根肋條骨都分明,瘦的已經盡是骨頭,錦秀的眼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滴滴落在下麵的褥子上。

    父親轉過身來,這下他能看見女兒了,費力地睜開眼睛,一看見女兒那熟悉的麵容,眼中立刻迸發出一絲火星來:“錦秀……為父又看見你了……你怎麽來了…..為父還當是再也看不見你了呢……”

    “父親,女兒來了,來看您來了,女兒不孝,沒能早點來侍奉父親,是女兒來晚了。”錦秀泣不成聲,伏在父親身邊,埋頭抽泣著。

    “好孩子…..別說這樣的話,為父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你能這樣保全自身,已經很不容易了…..為父這裏一切還好,多虧了孟侍衛送來了東西,又囑咐了人,否則,為父的處境,真是不堪設想了。”

    “孟侍衛?是蘇哥哥嗎?他來看過您?”

    “是啊,這孩子來看過我好幾次,還送了那麽多東西。”

    “蘇哥哥是個有情誼的人。”錦秀心中泛起一陣感動,接口說。

    “錦秀——”父親費力地說著,歇了一會,又說:“為父看你的樣子,想必還不是太吃苦,隻是你要記著,不管到什麽時候,宮廷險惡,一定也要時刻警惕啊。”

    父親從穿戴打扮上已經看出自己的身份了?錦秀忙握緊父親的手,使勁點點頭:“父親放心,女兒知道。父親不用著急,女兒一定盡快想辦法救您出去,到時候,您有什麽話,都可以指點女兒。”

    “唉,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隻要你們姐弟好好兒地,為父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對了,宣兒呢,現在也沒有消息嗎?”父親費力地抬起身子,加重語氣。

    錦秀隻覺得難以啟齒,她不想叫父親傷心,覺得自己沒有盡到責任,可是父親問話,她又不想不如實回答,隻好停頓了一下,道:“還沒有,不過父親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找到宣弟,保護好他。父親,女兒向您發誓,您放心吧。”

    盧見增呈現出一絲失望的神氣,旋即又略有些平靜下來:“錦秀,父親相信你,你從小就要強不過,又體貼家人。有一句話,為父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們,本來想等以後有時機再說,現在看來,不說不行了,時不我待,已經來不及了。

    “什麽話?父親?您盡管告訴女兒。”錦秀心中一驚,但還是攥緊父親的手說。

    盧見增費力地蠕動著嘴唇:“宣兒,不是你的親弟弟!”

    “什麽!”錦秀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一個驚天的秘密!

    “是……宣兒,本來是陳國兵部侍郎的兒子,因為國破家亡,隻剩了孤身一人,為父從前受過他父親恩惠,所以就將他偷偷接出來,作為自己的兒子,撫養至今。這個秘密,誰也沒有說過,除了你們死去的母親,還有你孟家伯父,誰都不知道,如今,這個秘密要告訴你了,以後,你一定要盡力保全宣兒啊。”

    盧見增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氣血說出這些話,等到說完,就耗盡了他最後一絲力量,喘著粗氣,再也說不出來什麽了。錦秀靜靜地聽著,心裏像是一動似得,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覺,卻又無從捉摸,想不起來。

    “真的麽?父親,怎麽會是這樣?父親,您放心,我就是豁出自己的命來,也一定會保護周全宣弟,您不要擔憂了。”錦秀哭著說。

    盧見增像是如釋重負一般的點了點頭,他費力地想騰起身子,仔細看女兒幾眼,撫摸女兒的臉,奈何身體沒有力氣,幾次努力,又跌了回去。

    “父親,女兒在這裏,女兒在這裏啊。您放心,女兒一定會盡快將您接出去,好好請醫調治,以後,還要多指點女兒呢。”錦秀一邊流著淚,一邊說。

    “唉,父親不是病,已經不行了。”盧見增的兩眼,忽然射出像火一樣的光:“我是遭奸人陷害,中了毒手!”

    “父親,您說什麽?您說是有人要害您?是誰?到底是怎麽回事?您告訴我。”錦秀發瘋似得搖晃著父親的胳膊,大聲說。

    盧見增的聲音很細,像是從天外傳來,幽幽地進入錦秀的耳朵:“害死我的人,就是陳皇後!”

    “什麽?陳皇後!”

    盧見增費力點點頭:“是啊,我知道,今天早上送來的東西,裏麵就下了毒藥,吃了之後,我才聽見外麵隱隱傳者‘未央宮’的話語,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陳皇後?從前,咱們家被免官,這次您被下獄,不都是陳庭下的毒手嗎?現在,陳皇後又來對付您!這樣血海深仇,女兒和她們勢不兩立!”

    “你都知道了,都是陳庭害的…...”盧見增的語氣有些費力,艱難地說。

    “父親,這可怎麽辦?我這就去找陳皇後,非要和她拚個你死我活不可!給您報仇!”錦秀頭腦中一片空白,什麽意識都沒有了,站起身來就要向牢房外衝去。

    “錦秀,你回來!”盧見增費力地喊著。

    錦秀曳然而止,她呆呆地站了半晌,猛地掉轉頭撲了回來:“父親!女兒一定要給您報仇!”

    “好孩子,父親相信你。隻是,凡事都要量力而為,不可衝動啊。父親知道,你現在的勢力還不足以和陳皇後抗衡,所以不能急於用事,要等到充足的準備,再一發製人!聽見了嗎?”

    錦秀勉強抹抹淚水,點點頭:“女兒記住了,一定會有充分把握再行事。”

    盧見增似乎沒有什麽擔心的了,臉上現出了滿意的神色:“這為父就是放心了,就是走也安心了。”

    “父親,父親,您別說這樣的話,您一定會好好兒地。”錦秀見父親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心中一片驚慌,不覺大聲呼喚著。

    “你抓住我的手,我不想鬆開你。”盧見增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微弱地吐出幾個字,錦秀緊緊攥住他的手,大聲喊著:“父親,父親!”

    手漸漸冷了,一點氣息也沒有了,錦秀木然地跪在那裏,半天也沒有動一下。

    過了許久的時間,外麵守候的衛兵見錦秀還沒有出來,有些擔心,會同秋楓等進去看了一眼,看見錦秀呆呆的樣子,秋楓忙上前哭喊著拉起錦秀:“娘娘,娘娘,您身子不好,千萬要節哀,快走吧。”

    錦秀沒有掙紮,隻是任憑秋楓等將已經如同一塊僵硬木頭似得她拉走,她隻有一個信念:堅強地活下去!不能露出絲毫的軟弱。

    麵對父親的屍體,她暗暗在心裏發誓:“父親,您放心吧,此仇不報,女兒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