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太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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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燕榕收到過最難忘、最驚心動魄、最悔不當初的生辰賀禮。
自那一日起,他便再也沒有見過林馥。她就像碧海城的鳥,東臨海的魚。燕榕以為,林馥不是南楚人士,便是連身份戶籍也沒有,她還能去哪裏?
她還不是隻能回到碧海城,歸於慶安王麾下。
一日,一月,一年,林馥杳無音訊。燕榕想起往日與她切磋技藝,便是刀槍無眼傷了她,她亦不會有半句怨言。說起那一夜……不就是喝多了酒,親了她嗎?軍營之中,男子同宿也不過稀鬆平常,她為何偏偏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林馥就像是一陣疾風,分明已經離他而去,卻早已在他的生命中往複輾轉,攪得他茶飯不思。每一日晨起,他都會下意識向廊下望去,那裏曾經有一個挺拔纖瘦的少年,不知疲倦地守在他身側;每一日晚睡,他都會不由自主地盯著窗外,那裏曾經有一個永遠背對著他的少年,日複一日地出現在他生命裏。
林馥走了,他所賞賜的那些金銀財寶、兵器利刃,她一樣也沒有帶走。他賜給她的那些美貌少女,暖床侍婢,她盡數遣散了出去。
她分明什麽都沒有帶走,卻早已走了碧海城的一切。
燕榕隱約覺得自己有病,悄悄請了薑白薇為他診治。哪知那女人大驚小怪道:龍陽不是病,不是病!
也不知消息為何不脛而走,過了幾日,他的得力幹將沈通便悄悄地塞了幾部話本給他,正是當下最紅的書生“蓮公子”的成名之作。
《天下無女》,故事背景為宇宙顛倒,陰陽混沌。世上的女子盡數消亡,男子如何存活於世,如何繁衍生息!
《皇兄傾城》,講述某西南蠻夷小國的皇帝,成親之後才發現,自己此生的摯愛,竟然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親哥哥!
《三個男子一台戲》,《攻攻相受何時了》……燕榕隻覺眼皮突突的跳,為什麽他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病,他也曾流連花間,誰知見著那些女子白花花、肥膩膩的**,竟是惡心到嘔吐。他也曾見過幾個出賣皮相的男子,哪知那些個硬邦邦、幹巴巴的老爺們,竟是逼得他想要跳樓自盡。
完了,完了,碰不得女子,見不得男人,燕榕覺得他這一輩子都要毀了。
直到今年京中傳書,他才知道皇兄為小侄女兒選了一位太傅,文治武功卓絕的男子:林馥!
是林馥,一定是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入京述職,卻又怕到了年末,皇兄不肯召他回京。燕榕一不做二不休,反倒是主動上書,聲稱要敬獻“千年祥瑞”。
直到再見林馥,燕榕終於意識到自己病得不輕。因為他發現,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能教他提起半點興致。可如果此人是林馥,不論她是男人還是女人,他仍是會不由自主地被她攝了魂魄!
這病無人可醫,解鈴還須係鈴人,唯有林馥才能解了他心上的相思。可是那大膽妄為之人,便是連看他一眼也覺得多餘!
燕榕頹然坐在窗下,對著天上的月兒失了神。忽然有一道柔軟的聲音落在他耳畔,“慶安王殿下。”
燕榕醉眼朦朧地看她,“你是何人?”
“奴婢是柳嬌呀,今日在乾明宮……殿下不是說,今晚等著奴婢麽?”那女子含羞帶怯,卻是主動地撩開衣襟,向他身上貼去。
燕榕這才想起,白日裏確實有這麽一出,他本是想看看林馥的反應,哪知非但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騷。
林馥說到底也是個男子,一個不能生兒育女的男子。作為南楚國的皇子,怎麽能丟得起這個臉?不行,他還得喜歡女子!
燕榕想到此處,卻是下定決心,雙手捧著柳嬌的臉蛋。這女子還算標致,也勉強能入得了眼,她身前的衣襟大開。可見皮膚極為細膩,脖頸極為優雅,雙峰極為壯觀。雙手這麽一握……嗯,怎麽會想起林馥那硬邦邦的胸脯來?
柳嬌見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堪堪自衣裙下伸出一條美腿。燕榕不由看了看,這女子的腿,不及林馥那樣長,那樣直。
柳嬌都做到了這個份上,卻見眼前的男子毫無反應,到底是把心一橫,躺在他麵前道:“殿下,來吧!”
燕榕俯首看她,眉眼甚美,不如林馥;皮膚甚細嫩,不如林馥;雙手甚小,不如林馥。柳嬌不知他在看什麽,隻道若是今夜能拿下慶安王殿下,她便是他身旁的第一個女人!
她愈發生猛,手腳並用地纏住他,“殿下,你還在等什麽!”
燕榕一愣,便要離開。
哪知柳嬌雙手扯著他的衣襟道:“殿下不能走!”
“你放開!”他頭暈目眩道。
“我不放!”柳嬌愈發大膽。
“你……嘔……”燕榕再也遏製不住體內的澎湃之意,盡數嘔了出來。
柳嬌杏目圓睜,卻是再也來不及躲閃……
每每宿醉,燕榕便會夢到那個令他心驚膽戰的噩夢。
林馥眉眼輕顫,竟似是含著淚珠兒一般,“燕榕,你欺人太甚!”
“林馥……”他那日的確飲多了酒,竟是胡說八道了一番,“我也不過是對你這身子感興趣,不如你從了本王,待到本王得償所願,便會斷了對你的念想。”
林馥震驚,震驚過後的神情卻慢慢地趨於平淡,“不過是身份矜貴些罷了,除了恃強淩弱,你還有什麽?”
從小到大,怎麽敢有人對他這樣說話。燕榕狠狠鉗住她,“恃強淩弱?本王執意要恃強淩弱,你又能如何?”
燕榕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定裝滿了漿糊,才會不顧林馥的鄙夷與反抗,伸手去扯她的衣衫。若不是他那樣混賬,林馥又怎會發瘋一般,纖細的十指攀上他的雙肩,卻是如刀劍一般生生割裂他的血肉,卸了他的雙臂!
他痛得咬牙切齒,雙臂卻似是斷了一般,無力地懸掛在左右兩側。
林馥走的時候,特意繞過了他,然後又在室外一陣幹嘔。仿佛人人稱道的慶安王殿下,是多麽不堪入口,多麽肮髒汙穢!
燕榕忽然明白過來,林馥待他,便如他待柳嬌一般,單是看著,也覺得惡心到生無可戀。
若相逼,毋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