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梨花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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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年未曾躍馬沙場,林馥的確有幾分躍躍欲試,隻是天子恐怕不會教她手握兵權。

    燕榕當即捉著林馥的手腕道:“走,隨我去試試梨花槍。”自從林馥離開碧海城,竟是無人敢拿出真本事同他在營前試煉,當真無趣。

    “你這麽瘦,哪裏扛得起槍?”燕榕忍不住摩挲她的手腕,真想將她的一雙手好好捧在麵前,好好研究她的肌膚怎會這般細致。

    林馥不動聲色地抽回手,道:“我不僅扛得起槍,還能卸了你左膀右臂。”

    燕榕隻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嘎吱作響,咬牙切齒道:“我不碰你便是了,你可別亂來!”

    慶安王說不碰,便絕對不會食言,隻是那梨花槍的使用,少不了一番手把手地教授。梨花槍需要左右手的配合,即以左手持槍身,右腋夾持,同時以右手點火。

    燕榕倒是不曾再有半分的逾矩動作,隻是扶著槍身教林馥點火。他說話的時候,氣息便不由自主落在她的後頸,又熱又癢,心焦難耐。

    “通常來說,上馬之前須將火藥與彈藥填充好,而後隻需點火……”燕榕說著,也不見前麵這人有半分反應。

    林馥的身量比之尋常男子較為矮小,他離得近了,於昏暗的光線下看清她耳廓上的細微絨毛,又軟又溫和,有一下沒一下地搔得他心裏癢癢的。

    燕榕知曉,林馥分明什麽都沒做,可他偏偏盯著她移不開眼。

    衣領之上露出的一截白皙頸項,泛著象牙般流動的光澤,有一抹紅暈自耳畔渲染開來,染紅了她的側臉和雙耳。燕榕不由深吸一口氣,甚至還能嗅到她身上不同於其他男子的清甜氣息。他不由想到,原來林馥也會害羞……他娘的,林馥怎麽就是個男人!

    燕榕在心上腹誹了一番,卻是背著林馥咧著嘴笑,而後低頭吐氣道:“點火的方式與火銃相同,明白了沒有?”

    林馥簡單地說了一個“嗯”字,迅速點燃了火撚。霎時間烈火噴湧而出、火光四射,灼熱感撲麵而來,燒得林馥雙頰發燙。

    但凡火器射擊,發射彈丸的巨大衝力會震得持槍人肝膽欲裂,梨花槍亦不例外。燕榕忽然以雙手抓住槍身,將梨花槍穩穩固定住,而後俯身貼著她的側臉道:“射擊之時一定要穩住槍身,否則非但不能傷敵,亦有可能自傷。可是也不能抓的太近,可能會燙手。”

    林馥知曉熱兵器的殺傷力,自是會按照他的指導一步一步操作。隻是第一次射擊完畢,慶安王殿下卻是按著她的雙手不肯鬆開,“燙到了沒有?”

    “不曾。”

    林馥掙紮了一下,卻聽身後的人歎息道:“不如我教你些別的,譬如擒拿?”

    林馥嗤笑:“殿下忘了,我比你更擅長近身搏鬥。”

    “以下犯上,威脅親王!”燕榕真想將身上的繩索取出來,當即便將眼前之人捆了扔回永安殿。隻是林馥說得沒錯,近身相搏講求技巧,他拿她沒有辦法,隻是尷尬道:“我再教你一次好不好?”

    “請殿下鬆手。”林馥隻覺這般被他半抱在懷裏,實在不妥,“我已經學會了。”

    “學得這樣快做什麽?”

    有巡查的將士遠遠看見,心道慶安王殿下真是好耐心,太傅當年也不過是在他麾下效力過,而今殿下卻是連使用火器之法也親自傳授。太傅畢竟是文官,看那模樣甚是拘謹,甚至在第一次射擊之後,嚇得神情木訥,抓著梨花槍一動不動。慶安王便捉著她的手臂在他耳畔說著什麽,大概是教她不要害怕之類的。

    說實話哪有不害怕的,從前被刀槍所傷,尚能醫治。而今火器大行其道,若是被火器所傷,輕則麵容受損,重則全身灼傷,更有甚者血肉橫飛、死無全屍。

    林馥又對著空曠處試驗了幾回,這才覺得使用順手,操作靈活。隻是這一梨花槍製作拙劣,經過這麽一番折騰,一雙手黑黢黢的,沾滿了火藥燃盡的粉末。再看這一身衣裳,也有幾處落了火星,破敗不堪。

    火器雖然威力驚人,可是操作者亦是要保護好自己。待火藥燃盡,梨花槍便如普通兵器一般,又能在她手中飛舞旋轉,槍尖若閃電一般上下紛飛、疾行而出。

    燕榕不由想起與林馥相識之初,他被少年卓絕的武藝做驚豔。彼時她使的是一條長鞭,極少有男子以軟鞭為兵器,既不威風也無殺傷力。可是林馥的鞭法卻爐火純青,同她的手臂融為一體,可以迅速飛擊而出、宛若遊龍。

    天空中響了一聲悶雷,煩悶的早春竟是有落雨之勢,燕榕立在廊下,命軍士檢查和安置火器,然後對林馥道:“讀書與武藝難以兼得,你年少時拜了多少師父?”

    不論是讀書還是習武,皆由父親親自教授。林馥道:“唯有管相一人。”

    北齊先丞相管佟,膝下隻有兩個女兒,贏都兵變之後,長女慘死,次女不知所蹤,而今便是連他當日教授過的林馥也是文武全才,更是令燕榕刮目相看。

    “我聽聞北齊有一句古話,得管氏者得天下。”燕榕望著林馥道:“我還聽說北齊太子遲遲不肯離去,幾日前還曾邀你相見,不會是想將你帶回贏都吧?”

    慶安王的消息倒是快比閃電,林馥無奈道:“我不過告假數日,京中便生出這等流言蜚語來,實在是防不勝防。”

    “我倒覺得這流言蜚語有幾分道理。”燕榕笑道:“以你的才華,任職虛銜實在浪費。若是他國肯予你高官厚祿,你會不會離開?”

    “不會。”林馥搖頭。

    “為什麽?”燕榕笑問:“難道你舍不得我如花似玉的皇嫂?”

    “不是。”林馥神色認真道:“北齊容不得管相的治國之道,但是南楚可以。”

    雖然這條路漫長且艱險。

    小雨淅淅瀝瀝,林馥站在廊下抬頭望向萬裏長空,烏雲密布遮蔽日光,難以遙望遠方。

    “北齊多細作。”燕榕站在林馥身側道:“尤其是多年前的北齊教坊,將大量的女子輸送至南楚。她們大都貌美又體貼,最得男人喜愛。不少齊女在南楚生兒育女,暗地裏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譬如已經被逐出嶽家的長子嶽臨淵,便是齊人之後。”

    “幸得你不是個女人。”燕榕安心道:“否則這般流言蜚語,定會引得督察院彈劾於你。”

    林馥啞然失笑,“殿下說的是。”

    “那你笑什麽?”燕榕側目看她,但見她的一張臉上有幾道黑印,他不由指著林馥道:“臉。”

    林馥不明所以地抹了一把,這才想起兩隻手均是火藥噴射後的碎屑,這下卻是抹得更黑。

    “你真是……”燕榕捏著衣袖將她臉上的汙穢擦拭幹淨,發現林馥的臉上還擦出些其他的東西,蹭得他衣袖之上有些發黃,難道是火藥的配方的配方有問題,還有些其他的粉末沒有燃盡?

    林馥心道糟糕,連連躲閃他的碰觸,卻聽燕榕不滿道:“白得像個女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