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種風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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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認識了你,我便對女人再也提不起興致。”燕榕望著林馥的寡淡神情,卻見他連眉毛也不抬一下。

    “聽聞白薇姑娘擅長治這種病,殿下何不一試?”林馥關切道。

    對於林馥這般裝聾作啞的行為,燕榕早已見怪不怪,他隻是移開話題道:“用過晚膳再走吧。”

    林馥連忙推脫,她的外衣被梨花槍燒爛,又披著慶安王的外衫,若是被外人看到,實在是百口莫辯。此時天色暗淡,外麵又是一片霧蒙蒙的水汽,不如借此機會趕快離宮。

    可是當林馥鑽進慶安王的馬車,心上卻生出幾分悔意,這馬車要多張揚有多張揚,頂蓋的四周懸掛著碩大的海螺貝殼,明眼人一看便是慶安王要出宮。燕榕亦是大大咧咧地上了馬車,坐在林馥身邊道:“雖然平日裏是你教授凰兒讀書,今日我卻要教你些東西,你可要記住了。”

    林馥抬頭,但見燕榕定定望著自己,沒有半分戲謔。

    她“嗯”了一聲,“殿下請講。”

    “你也知道,皇兄登基之前,一天的太子都沒有做過。”燕榕道:“既沒有母族庇佑,也沒有黨羽擁護。”

    “因而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皇權在握。”

    林馥目不轉睛地望著燕榕,她知曉當今天子心思詭譎,唯獨對慶安王青眼有加,而慶安王又是個時常看起來不著調的閑人。

    “你在朝中的這兩年也看到了,二品以上的官員,有幾個是皇兄任命的?”燕榕不由問道。

    “恐怕唯有兩人。”林馥道:“我與嶽臨江。”

    “嶽家人素來明哲保身,大是大非麵前隻會置身事外。”燕榕提醒道:“況且他在刑部任職,能有什麽前途?”

    林馥不由歎息,“六部尚書除嶽臨江外,皆是太上皇時期的老臣,甚至當日追隨過太子燕栩,甚至要擁立太子為帝。”

    可是太子先天體弱,難以繼承大統,加之太子的生母餘氏被廢黜,慶元王這才有機會力挽狂瀾,登臨高位。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死了一個太子的親舅舅餘剛,如今又來了個丞相餘堯。

    “以我之見,皇兄會盡快提拔一批年輕有為的寒族,與世家分庭抗禮。如此一來,你也不會成為士族子弟的唯一眼中釘。”燕榕道:“你該留意的,是哪些人可為你所用。”

    “我知道。”林馥亦是讚成他的提議。

    “今日回府之後,你便托病不出,莫要給那些陰溝裏的小人留下把柄。”燕榕想了一會,又道:“你同北齊太子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人在此時生亂?”

    此事說來話長,林馥隻是道:“曾經引以為知己,如今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僅此而已。”

    “最好不要同他扯上關係。”燕榕鄙夷道:“遲琰之此人最為道貌岸然。若不是太子之位危矣,他又豈能來拉攏我南楚?”

    林馥詫異道:“此話怎講?”

    “燕杉今年守禦白水城,未曾回京。皆因數日前,北齊發生了一件大事。”燕榕神秘道:“當日遠嫁北齊的玉屏郡主魯媛,替老皇帝誕下一個皇子。北齊皇帝寵愛幼子至極,竟是動了易儲的想法。”

    原來如此,林馥心上一動。北齊皇帝遲榮荒淫無道、聲色犬馬,又喜歡淩虐美人,那玉屏郡主能將他拿捏至此,真可謂一物降一物。待遲榮百年之後,小皇子年紀尚幼,玉屏郡主又是南楚和親的女子,自是要不遺餘力地將兒子養大成人。

    難怪遲琰之肯這般放下身段,親至明城麵見仇人一般的南楚天子,原來竟是有失寵之險。

    “殿下似乎對北齊太子陳見頗深。”

    “林馥。”燕榕長眉一挑,“你對遲玉很上心?”

    林馥搖頭,“沒有。”

    隻是這一句“沒有”之後,任憑燕榕再尋了由頭與林馥搭話,他卻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仿佛心中鬱結難消。

    林馥這般性子,當真是要急死人的!

    待馬車抵達太傅府邸,燕榕迫不及待地撩開轎簾,卻見大門口正候著一輛馬車。有一人著深色長衫,撐著傘立在門外。那人聽到身後的聲響,卻是在雨中徐徐回首,同慶安王殿下四目相對。

    霎時一片寂靜。

    夜幕漸沉,淅淅瀝瀝的小雨更顯寂寥。燕榕也不顧雨水落了他一臉,隻是忽然擋住了身後的林馥。

    林馥偷偷抬眼望去,便見到了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人。他對燕榕抱拳道:“慶安王殿下。”

    “天色不早,太子殿下怎麽會在此處?”燕榕亦是回禮。

    “我來造訪一位故人。”遲玉道。

    造訪故人?林馥方才還說同遲玉不共戴天,他怎會堂而皇之地站在這裏?

    “隨我見過太子殿下。”燕榕說罷,卻是微微側身,抬臂摟住了林馥的肩膀。

    林馥側目瞪他,燕榕卻是麵無懼色,反是挑釁似的緊了緊手臂,“雨大路滑,你要小心。”

    林馥麵上一紅,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聽燕榕又道:“先去換衣服。”

    遲玉不由神色僵硬地站在原地,但見林馥一直未曾說話,隻是眼神之中頗有幾分抗拒,似是不願在他麵前表露二人的關係。她的身上穿著男人的外衫,從用料、做工來看,恰是慶安王的外袍。

    燕榕原本隻是想送林馥回府便走,哪知遇到了不速之客。他索性直入太傅府,將自己當做主人一般,“楊桃,還不帶太子殿下去前廳歇息。”

    楊桃自是知曉此人是什麽北齊太子,亦是知曉他在門口立了許久,可是太傅不在,她既不敢貿然放他進來,也不敢趕他走。

    而今可好,兩個皇子擠在這逼仄的前廳,怎麽看都嫌小了些。

    “殿下同太傅很熟?”遲玉問道。

    “不過認識了十年而已。”燕榕雲淡風輕道。

    遲玉“哦”了一聲,“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

    燕榕不由側目,但見遲玉惋惜道:“這些年來,我十分想念她。”

    “可惜啊可惜。”燕榕不住地搖頭,“他同我在一處的這些年,倒是從未主動提起過太子殿下。”

    楊桃隻覺得太傅的府邸的確是小了些,哪裏容得下這兩條蛟龍在此胡鬧。二人唇槍舌劍,你一言我一語,連她都聽出了其中的敵對與挖苦。

    待林馥換好了衣裳,又對著鏡子將容貌修飾了一番,卻看到楊桃愁眉苦臉地守在門外。

    “你不是在前廳招呼兩位殿下,怎麽會在這裏?”林馥問道。

    “太傅。”楊桃無奈道:“你還是親自去瞧瞧吧,我人微言輕,已經伺候不了這群賓客了……”

    林馥走到前廳,才發現小小的房間坐滿了青年才俊。嶽臨江與弟弟嶽臨風正在飲茶,輔國將軍陸景明亦是在場。慶安王與北齊太子分明隻隔著一張小幾,二人卻是背對著背,誰也不肯搭理誰的模樣。

    林馥微微覺得頭痛,這群男人,真是微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