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牢獄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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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們各個身懷絕技,將中毒之人圍在當中,又是灌藥又是紮針。許是北齊太子難以忍受這般折磨,竟是忽然睜了眼。眾太醫如釋重負,連忙要稟明慶安王,哪知殿下早已不知去往何處。

    沈通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自家主子,卻是擔憂道:“子時已過,殿下此時麵見陛下,恐怕不妥。”

    “事關重大,等不到明日。”慶安王沒有回頭,“啪”地一腳踩在低窪處的雨水之中。

    今夜本就下過雨,沒有半點星月光華,夜色極黑,周遭的樹叢、亭台皆是靜悄悄的。唯有沉重的步伐愈行愈急,教沈通覺得一顆心也跟著“砰砰”地跳,如打鼓一般。

    自從陛下即位,便建立了隻聽令於天子一人的虎賁軍,日夜守衛皇城,不眠不休。而今二人距離坤明宮尚且數丈遠,便被虎賁子弟團團圍住,亮了器械不準任何人近前。

    待軍士看清來人,卻是麵麵相覷。按照陛下口諭,夜闖坤明宮者格殺勿論,可是今夜來的不是旁人,恰好是陛下最為親近的弟弟慶安王,這可如何是好?

    燕榕冷冷掃了眾人一眼,卻是道:“教你們將軍滾過來。”

    不一會,平日裏威風凜凜的虎賁中郎將卻是連連抱拳道:“慶安王怎麽來了,還不快放下兵器!”

    眾軍士立刻各自收拾器械,悄無聲息地後退數步。

    “周闖!”燕榕大步上前,猛地扯住他的衣襟,“我要麵見聖上!”

    “殿下且聽我一言。”周闖連忙道:“陛下有旨,子時之後任何人不得擅闖坤明宮,違令者……”

    周闖尚未說完話,卻被慶安王揪著衣襟一路前行,“若是戰事忽起,你也這般攔著不稟報?”

    “殿下息怒……”周闖連連喘息,“你不能進去!”

    周闖不知該如何向慶安王解釋,雖然殿下的神色焦急萬分,可是陛下之事更緊急。他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陛下忙著給小公主再添弟妹,殿下萬不能此時進去!”

    沈通大抵明白了中郎將的尷尬,試圖勸說殿下暫且回宮,哪知平日裏和顏悅色的主子卻是鐵了心要麵見聖上,竟是要強闖坤明宮!

    皇帝尚不知自己的弟弟失了心瘋一般在外麵胡鬧。今日下了雨,原本有些寒冷,可是方才褪了衣衫與阿吾滾在一處,卻是熱得滿頭大汗。他將皇後緊緊抱在懷裏,側臉貼著她的光滑脊背,手指卻不安分地向她胸前探去。

    一雙小手捏住他的手,皇後便躲在他懷裏笑道:“夫君又胡鬧。”

    “哪裏胡鬧。”他扳過她的身子,俯身親吻她的柔軟肌膚,引得她戰栗著喘息了一聲。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在沒有星月的夜晚尤其好看。他低頭吻她,她便含糊地喚了一聲“夫君”。

    分明已經同她在一起許久,他卻仍舊如年少之時初見她一般,緊緊抱著她不肯鬆手。

    “啟稟陛下,慶安王殿下求見。”那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在門外響起。突如其來的聲音,教眼看就要橫掃千軍的皇帝陛下馬失前蹄,猛地跌落在地,摔得鼻青臉腫。兩軍陣前失儀,教天子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周闖!”皇帝咬牙切齒道:“滾!”

    周闖聽到天子的暴怒聲音,便知道自己免不了被責罰。隻是裏麵那個和外麵這個一樣不好惹,譬如此時,身後的慶安王殿下正扼住他的咽喉,竟是要了斷了他的性命!

    皇帝正卡在緊要關頭,卻聽門外又道:“事出緊急,殿下已在外恭候了多時。”

    身下嬌嬌軟軟的皇後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慶安王深夜來此,必是出了大事,夫君如何不肯見?”

    “他來能有什麽事,還不是因為林馥。”皇帝萬般無奈地披衣起身,“你先睡著,我出去看看。”

    “夫君……”皇後輕輕揪住他的衣襟,“既然是林姐姐之事,不如我去解釋。”

    “聽話。”皇帝掰開她纖細的手指,她的小阿吾披散著長發,臉上的紅暈尚未消退,眉眼之間甚至還殘留著幾分柔軟旖旎的氣息,他怎麽能讓她這般模樣出去見人。

    皇後“嗯”了一聲,將身子縮進錦被之中。

    隻聽那人笑道:“等著我回來。”

    她不由覺得臉上更熱了。

    慶安王殿下大搖大擺地被請進宮中,倒是自知來得不是時候,垂頭喪氣道:“請皇兄責罰。”

    皇帝披著了薄衫,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坐。”

    燕榕這才坐下,抬眼去看用鼻子說話的皇兄,隻見他麵上是薄薄的汗珠,長發垂於身後,衣襟半敞,竟是剛剛沐浴過後的樣子。可是半遮半掩著的衣衫之下,卻好似有蚊蟲叮咬過的痕跡。

    “大膽蚊蟲,竟然連真龍天子也敢叮咬!”燕榕側目道。

    皇帝哪能聽不出他話中的諷刺,卻是道:“我甘之如飴。”

    “嘖!”燕榕連連歎息,“皇兄自己喜歡被叮咬也便罷了,怎麽還不放過旁人?”

    皇帝知曉他拐彎抹角,不過是要同他提起一件事。

    “天牢陰冷肮髒,我尚且承受不了,更何況……”燕榕愁眉苦臉道:“細皮嫩肉的太傅。”

    “燕榕。”皇帝也不回避,卻是直呼他名姓道:“以退為進、以守為攻。論深謀遠慮,你不及林馥。”

    “我知道。”燕榕徐徐起身,“可你明知他麵前的血雨腥風,背後的刀槍劍戟,卻還放任他涉險。”

    “這是她的選擇。”皇帝冷聲道:“你若有心,又何必來求我放過她?”

    殿下從坤明宮離去之時,沈通借著燈光看清了他臉上的情緒。他的麵容極其嚴肅,雙唇緊緊抿成一線,心思盡數寫在臉上。

    “殿下。”沈通卻是不知該如何提醒,“你對林馥,卻是有些……太上心了。”

    “若是換做你,本王也會這般上心。”燕榕隨口道。

    沈通渾身哆嗦,他可不想被殿下這般上心,萬一殿下酒後失態,強行非禮了他,他簡直不想活了。隻是沈通這一路跟隨,見殿下並未回到自己的寢殿,反是往胭脂公主所在的永泰殿而來。

    燕枝一夜沒有睡好,就連睡夢中也浮現出三哥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翻來覆去對她說著同一句話,“小胭脂喜愛的東西,我又怎會不知,隻是你一個女兒家羞於啟齒。隻要你幫三哥一個小忙,我便助你得償所願。”

    燕枝在夢裏笑了許久,第二日一早起來,便連忙命人去請了自己的手帕交陸景岫,一同往刑部大牢而來。陸景岫聽說太傅鋃鐺入獄的消息,自是嚇得不輕,可是她的兄長也涉入其中。

    她連夜派人去打聽前因後果,才知曉涉及此案的豈止太傅與兄長,刑部尚書嶽臨江與其弟亦有嫌疑,甚至還有慶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