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投毒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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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馥歎息一聲,“殿下,你這是乘人之危。”
“也不是第一次乘人之危。”燕榕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這種事講求你情我願。”林馥又道:“我素來無趣,會擾了殿下的興致。”
燕榕搖頭,“你不同我試試,怎麽知道無趣?”
“我在獄中飽受煎熬,可否容我歇息幾日再議?”林馥試探道。
歇息幾日,依著林馥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性子,豈不是又要教他空歡喜一場?燕榕不滿道:“你這些日子好吃好喝,眼看著比從前還壯實了些,還好意思訴苦?”
林馥還欲推諉,卻是被燕榕打斷道:“林馥,你身為一品太傅,一言一行乃是群臣表率。既是當日應下了我,今日就該履行承諾,難不成想學市井潑皮賴賬不成!”
林馥愕然,“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咄咄逼人……”
“你再三推諉,難道是心想著那遲琰之?”燕榕忽然道。
“殿下怎會這樣說?”
“他看你的眼神非比尋常,你對他也異常上心。”燕榕不由道:“難不成你喜歡姓遲的,連男女都不分?”
林馥心想,你還不是男女不分,隻是麵上的神情漸漸暗淡,“我沒有想著他。”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林馥便被他抱了滿懷。燕榕低聲安撫道:“為了你的仕途,我不會教旁人知道了你我的關係。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覺著如何?”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林馥不由想笑,堂堂南楚親王,竟是要這般低到塵埃裏了。
“我此刻揮揮手,殿下可否從馬車上下去?”
“林馥,你可別得寸進尺。”燕榕低頭看她,太傅大人的模樣倒似是對他的一片癡心嗤之以鼻。
“第一,這裏是我的馬車。”燕榕道:“第二,你被我銬住了雙手,有種的倒是揮之即去給本王瞧瞧!”
林馥神色認真道:“我沒種。”
“算你識相。”燕榕道。
“刑部官員冗雜,辦事拖遝,想必是殿下從中斡旋,才保我出獄。”林馥並不是個會溜須拍馬之人,這般言辭倒是罕見。
“我聽聞此案已涉及龍圖閣學士餘覽,恐怕不能再往下查了。”林馥繼續道。
“為什麽?”燕榕不解,“餘覽三番五次欲害你性命,你還替他說話。”
“將個人恩怨帶入朝政乃是為官大忌。”林馥並非替餘覽開脫:“餘覽錯了,我卻不想同他一樣錯下去。”
“而今投毒一案鬧得沸沸揚揚,倒像是有人從中推波助瀾。”林馥神情冷靜,“甚至連民間也開始紛紛關注此案,世家與寒族的矛盾一觸即發。”
燕榕點頭,昨日皇兄也是這般說的。
“我原本懷疑遲玉佯裝中毒。”林馥忽然道。
“此話怎講?”燕榕卻是覺著奇怪,難道林馥同遲玉的關係並不親密?
而今的北齊太子,已經與她記憶之中的遲琰之相去甚遠,甚至與年少之時的青澀少年判若兩人。
“我一直在想,出了這樣的事,誰才是真正的受益人。既不是我,也不是餘家,甚至不能是明城之中的任何一人。”林馥在獄中每日隻顧著吃飯、睡覺、看書,可腦海中走馬燈一樣回旋的便是此事,“若是陛下有愧於遲玉,而遲玉又在此時提出條件……”
燕榕不由想起皇兄的話來:我需要一個人極力在北齊斡旋,維持兩國目前之勢。遲玉維護齊楚和平,皇兄支持遲玉稱帝……如果這樣想來,燕榕心中忽然有幾分明了,“所以說餘覽那蠢貨一開始便被遲玉利用,鑄成大錯?”
“我正是有此擔心,才覺得此案不該繼續深入。”
“你分明沒有錯,卻要遭受牢獄之災。”燕榕停頓了一下,“林馥,你恨不恨?”
“恨誰?”林馥反是釋然。
“陷害你的餘覽、衛平,將計就計的遲玉,以及不辨是非的皇兄。”
林馥反問,“恨有何用?”
是啊,恨有何用。正如當年他一覺醒來,看到身旁躺著父皇的女人,明知不是自己所為,卻因沒有證據而百口莫辯。母妃為此跪求父皇,反而是悉數自己的過失,隻為保全於他。這世上有許多陽光下的陰暗,就像陰森肮髒的天字號牢房一般令人作嘔。
林馥已經為官近兩載,竟然還能招惹上官司,那麽在她初至明城、舉目無親之時,又是何等地舉步維艱。
“林馥。”燕榕忍不住觸摸她潔白的側臉,“我不在的這兩年,你苦不苦?”
“比起在碧海城風吹日曬,每日出入官署又有何苦?”林馥卻是笑道。
“你倒是記仇。”燕榕亦是笑了。遙想在碧海城之時,他每每見著林馥便覺著心中鬱結,分明是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為何讀書、習武樣樣都強於他。他索性將最苦最累的差事交給她,命她每日迎著日光操練水軍。
不過半個月的光景,林馥的確不及從前膚白,可是身形愈發挺拔,甚至在曬了太陽過後,雙頰白裏透紅,宛若女子搽了胭脂一般。燕榕暗自偷窺了一番,卻覺著她的模樣比從前更加俊俏了。
他娘的!
不知不覺間,馬車卻是已經到了太傅府,燕榕這才想起用鐐銬鎖了林馥的初衷,恍然大悟道:“你這人……果真狡猾如銀狐一般!”
林馥無奈地聳肩,“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可知皇兄說你什麽?”事已至此,燕榕也不氣惱。
林馥搖搖頭,便聽燕榕道:“他說,論以退為進、以攻為守,我不如你。”
她一路上同他說了許多話,不過是拖延時間,教他忘了“以身相報”這件事。燕榕笑道:“過來,我替你解開鐐銬。”
林馥微微側身,露出背在身後的雙手來。燕榕低著頭,盯著她脖頸的雪白肌膚猛地看了幾眼,恨不得咬上一口。可是低頭張口的瞬間,卻是小心翼翼地埋首於她的衣領處,輕輕將嘴唇印了上去。
林馥驚得一個戰栗,便被餓鬼似的慶安王撥開衣領舔了一番。
“從前在軍營之中,我見過相貌英俊的士卒與軍士私通的舊事,彼時我尚不能明白男子之間何來情愫。”燕榕貼著她的肌膚,聲音既急切又痛苦,“我不知道為什麽,可是我沒有辦法。”
林馥聞言歎息道:“是我不好,教你誤會了。”
燕榕驚愕道:“誤會什麽?”
“誤會我是個男……”
忽有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有遠及近,“太傅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燕榕被那哭聲驚得震耳欲聾,不由皺了皺眉。這個楊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林馥軟軟地靠在他懷裏,要對他敞開心扉的時候出現。燕榕也不多說,隔著衣袍捏了捏林馥的柔軟手指,道:“回去用鹽水洗手,紅疹便可消了。”
說罷“啪”地一聲打開了鐐銬。
林馥下車之前,卻是恭恭敬敬對他抱拳行禮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燕榕“哼”了一聲,提醒她道:“別忘了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