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三更鍾(二)

字數:3960   加入書籤

A+A-


    “你我年歲都不小了,我的心思你也明白。”燕榕緊緊抱著她,“你總是躲躲閃閃的,難不成要做一輩子老姑娘?”

    “太傅大人。”他低低地笑,“你日後到底要不要嫁人?”

    林馥抬頭看他,“我未曾想過嫁人。”

    燕榕麵色瞬時暗淡,“那我怎麽辦?”

    她嫁不嫁人關他何事?林馥愈發詫異,難道這人除了討債,還想與她做一對平常夫婦?

    出了小門便是偏僻小巷,燕榕磨磨蹭蹭、推推搡搡,始終隱在黑黢黢的巷子裏不曾走遠。他一會兒將她抵於外牆,一會於斑駁的樹影下親吻她的眉眼。她伸手抓撓他,他便側身躲閃,而後伸臂擒拿住她,“論近身相搏,現如今你不及我。”

    因著當年的斷臂之恥,他整整練習了兩年近身格擋。燕榕笑著將她的雙手反剪,而後伸手覆上她的腰肢。燕榕知曉她與其他女子不同,因為常年習武,手掌之下是肌理緊實、觸感柔韌,他偏偏對她這份與眾不同喜歡到不能自已。

    “殿下不是要吃宵夜麽?”林馥躲躲閃閃,他的手卻竄入她衣襟,沿著平滑的腰線一路向上,觸及貼身的胸甲,他頓了頓,便又向下摸去。

    “實在是餓得走不動了。”見她窘迫,他慢慢地笑了,“太傅能傾盡家財兼濟天下,卻不肯以身濟我麽?”

    “殿下家財萬貫,何必挖苦我這窮人。”她掙脫他的桎梏,在他手上拍了一記,“不準再摸。”

    “又打我。”燕榕雖然收了手,卻是越挫越勇,牢牢將她抱在懷裏。

    林馥喘不過氣來,“你做什麽!”

    “抱緊一些,你不便打不著我了。”他連她的雙臂也牢牢困住,低頭埋在她耳畔笑,“別動,教我抱一會。”

    林馥覺著他似乎有些反常。

    “再過一個多月我便要走了,想想都舍不得。”燕榕貼著她側耳的肌膚,這一處又薄又軟,教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林馥驚得戰栗,他卻愈發肆無忌憚,對準朝思暮想的兩瓣嘴唇吻了上去。他這一回頗為用力,剛剛冒出的胡茬有些堅硬,紮得她下巴生疼。

    林馥連忙別開臉,便聽他委屈道:“我知曉你盼著我早日離京,可我卻舍不得你,一想到數月不能與你相見,我便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你可知我有多麽羨慕皇兄,我不羨慕他坐擁江山,隻羨慕他在最好的時機遇到遲悅,那時她年紀尚幼,人也懵懵懂懂,皇兄說什麽便是什麽,不像你……”

    “像我什麽?”她好奇。

    “你要強,主意也多,便是遇到天大的事也不肯同我說。”燕榕盯著她的眸子,悶聲道:“你心裏沒有我。”

    林馥愣了一瞬,他忽然鬆開了她,轉而牽住她的手,“你整日忙於春試,入了夜也不歇息,我帶你去勾欄瓦舍尋尋樂子。”

    尋樂子?勾欄瓦舍?林馥匆忙道:“那勾欄院豈不是煙花之地?”

    燕榕被她逗笑,“你年少之時可曾見過雜耍賣藝?”

    林馥直搖頭,父親說那是下流之所,她自是不曾去過。

    燕榕大抵猜得到林馥寡淡又不合群的性子從何而來,“你年少時都做些什麽?”

    “讀書、習武。”林馥不假思索。

    “還有沒有別的?”他皺眉。

    林馥想了想,“教小主公讀書。”

    燕榕不由望著她,“小女兒都喜頭戴珠花、身披襦裙,塗了鳳仙花汁的指甲、偷偷塗抹娘親的胭脂,你喜不喜歡?”

    林馥又搖頭,她不知曉那些是什麽。

    “你這小可憐。”他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臉,“明日帶你去買胭脂水粉。”

    “我買來無用。”林馥搖頭。

    “哪裏無用,你打扮給我看。”燕榕爭辯道:“隻給我一人看!”

    林馥在明城兩年,白日裏忙於朝政,夜裏還要讀書,休沐之時大都往返於義莊,她平日裏不喜與眾位同僚相聚一處,亦不喜流連煙花地、醉臥美人膝,因而相熟的同僚也不過寥寥數人。

    這瓦舍勾欄之地她也是知曉的,隻是從未來過。而今趁夜而入,才發覺此處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從前在北齊之地,勾欄院大都是女子出賣色相的肮髒之所,可南楚卻不盡然。燕榕遞了錢銀給守門之人,便引著她往裏麵去。但見碩大的瓦舍延綿了幾裏地,又分割為一方方小小的棚房。

    燕榕道:“瓦舍之中有影子戲、雜耍、技藝、說書等棚房,每一處又自成一間,謂之勾欄。”

    林馥舉目四望,真真是每一處都擠滿了人,有穿著月白衣衫、背後印製著“明城瓦舍”的男女穿梭其間,引導來人。

    “有些地方須付了錢銀才能入內,有的演出卻客人憑喜好打賞。”燕榕道:“走,隨我去瞧瞧。”

    林馥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上尚有幾分茫然,隻聽他不停地在她耳邊講解:“女兒家都喜歡看影子戲,我琢磨著你或許喜歡變戲法。”

    觀看變戲法的人最多,待他們入內,已是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燕榕的目光在場內掃了一周,自懷中摸了些許銅錢出來,教穿著月白衫的女郎引著他們坐在了前排。

    錢真是好東西!林馥心上感歎,忽然被燕榕伸臂摟住了肩,“從前帶小胭脂來看變戲法,嚇得她大哭不止,告到了父皇麵前,待會兒你千萬別哭。”

    林馥笑笑,“怎會?”

    簾幕之後響起“叮叮當當”的敲擊樂器之聲,有一男子穿了大紅的衣褲,踩著半人長短的高蹺,端著一隻鍋子走了出來。他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而後悄悄掀了鍋蓋,霎時熱氣四溢,熱騰騰的水汽噴了他一臉,引得他湊近嗅了嗅,不由吞咽起口水。仿佛怕被人窺探,他連忙蓋上鍋蓋,寶貝似的將鍋子捧在胸前。可那鍋子似乎燙手,教那男子焦急地想要尋一處地方放下。

    林馥與那男子雖然相隔甚遠,卻仿佛聞到了鍋裏的香味兒。她悄悄側目,便見慶安王以手支著下巴,巴巴地瞅著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看我做什麽?”林馥尷尬道。

    “這些戲法我已經看了一千遍。”燕榕道:“還是你好看些,縱是一萬遍也看不膩。”

    林馥輕咳一聲,轉頭望向舞台之上。她知曉他仍在看她,灼灼的目光似鍋子裏的熱湯一般,燒得她麵皮都熱了起來。

    忽然有一人自幕後跑出,向著踩高蹺的男子追了過來,看那模樣,似是那人偷了主人家廚房裏燉好的香湯,被人怒氣衝衝地追趕。

    端鍋男子大驚失色、拔腿便跑,可是踩著高蹺如何躲閃得及,慌張之中腳下一軟,對著坐在正中央的二人便摔了下來。

    燕榕正盯著林馥的側臉傻笑,驟然見她目光淩厲,猛地捉住了他的手。燕榕不由心上一動,隻覺她的力道極強,拖著他閃躲了丈餘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