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千裏尋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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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上朝之時,太傅因如何入宮犯了難。慶安王道:“無非是乘車、坐轎,走路。禦街離皇宮這樣近,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嘴上這般說,燕榕心裏卻清楚得很,她不過是不想同他雙入雙出罷了。哪怕這幾日與他同床共枕、耳鬢廝磨,可她穿了衣服馬上翻臉不認人,她滿腦子都是什麽賦稅、春試、女學,根本就是將他拋在了腦後。即便是她最後同意與他乘車入宮,還不是因為拗不過他,害怕一會兒天色大亮,教其他官員看到。一想到這些,燕榕心上便不痛快,“林馥,你我現在是什麽關係?”
林馥思索片刻,“同僚。”
果然又疏遠了,燕榕不悅道:“夜裏的關係。”
林馥的麵上犯難,“非婚交(屏蔽)媾……有悖禮法,見不得人。”
非婚交女冓,好一個非婚交女冓!莫不是在她眼中,他苦苦追求的,不過是同她的**貪歡!燕榕瞬間來了脾氣,“嘖!此時倒是一本正緊的讀書人了,你昨晚可不是這麽說的。”
說好的休戰三日,可昨夜她沐浴過後,他便忍不住了。她身上很香,他又是個正值大好年華的男子,若是不趁夜做些什麽,豈不是浪費時間。
待他將她伺候舒服了,便將她拉進懷裏,在燈光下親吻她的眉眼,“林馥,你我可算得上郎才女貌?”
“算得上。”林馥道。她早就困得睜不開眼,可是這人難纏得很,若是她不答他,定會擾得她睡不了覺。她混跡軍營數年,向來不在意容貌,若說他的模樣,大抵是討女子喜愛的那一類,平日也不似貴胄子弟那般高高在上,待人溫厚又喜歡笑,教她討厭不起來。至於她……裝扮成男子這麽多年,沒有人當她是個女子,沒有人稱讚過她。除了他一遍一遍在她耳邊說,林馥,你生得真好看。
他便又纏著她問:“同我在一起好不好?”
慶安王除了難纏,其他方麵也稱得上好。他時常將她當作不能自理的幼童,事事照顧著她,便是連穿衣喂飯也要親力親為,實在教她不知如何是好。想來他害怕她受窮,衣食住行從未短缺了她,唯有房事……他同她實在太激烈。
林馥不知該如何回答,“我也沒有同其他人這般交往過,不知好不好。”
慶安王笑容滿麵,她對任何事物的感知,都基於經驗與判斷。可是對於男人,她無從比較。他笑著抱緊她,“我會一直待你好,你也要一直陪著我。”
林馥心道明日還要上朝,連忙道:“好。”此時想來,昨夜似乎答應了他一些事情。再看慶安王殿下的麵色已是陰暗一片,他一直以為她不過是在那方麵冷感,待他與她融會貫通,她便會全心全意地想著他。他錯了,她非但不冷感,反是大膽得很,從前的百般推拒和躲閃,是因為她心裏沒有他。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身邊有沒有男人,她不在乎,身邊的男人是誰,她也不在乎。
“你既是覺著同我在一起見不得人,又為何願意委身於我?”燕榕扳過她的肩,那硬邦邦的胸甲硌得他手痛。
“我並非委身於你。”這個問題林馥也思考過很多次。恐怕是因為年齡大了,她慢慢地對男人也有了需求。他沒有家室,她也沒有意中人,一番各取所需之後,她做她的京官,他回他的碧海城,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麵,免得尷尬。
“我在京中的名聲本就不好,日後隻會更糟。”林馥解釋道:“也不好拖累了你。”
原來她竟是在替他著想,這傻女人怎麽會想著這些,他盯著她道:“你我還分什麽彼此?”
她的名聲不好,他又能好到哪裏去?有他在此,看誰還敢詆毀於她。燕榕伸手抱她,便聽她在他懷裏低聲道:“你娶親之後,我不會纏著你不放。”
林馥從前以為他喜愛的是男子,他對她念念不忘,也因為她是“男子”之中相貌較為陰柔的。後來知曉了她的身份,他仍是不肯放手,想來慶安王殿下也是胸懷寬廣之人,並不拘泥於她是男是女。
他對她是喜歡也好,愛憐也罷,總歸有幾分真心,可她既不能回應,也不該拖累了他。若說真心,難道遲琰之當年就沒有真心?彼時年少,她還埋怨過父親拒絕了太平王的提親,以為父親不想她嫁人。而後太平王誅殺帝後,父母、姐姐都死於他手,她一直在問自己,遲琰之當日親近於她,甚至想要同她約以婚姻,究竟是喜愛她,還是因為她是管氏的女兒?
十年未見,一朝相逢,誅殺手足至親之仇橫亙其中,遲琰之竟然還敢厚顏無恥地同她交好,還不是因她承父親衣缽、有幾分在朝中翻雲覆雨的本事?
管氏族人而今僅存她一人,她不可能做小伏低、依傍男人而苟且。她亦不能隱姓埋名、生兒育女終老一生。
可是慶安王不一樣,皇室貴胄身負綿延子嗣的重責,婚姻大事又豈能兒戲?他有一顆赤誠之心,他想為她遮風擋雨。可是如他所言,她是個心懷叵測之人,她功利、世故、算計,她不做無把握之事,亦不是良善之人,她唯一能給予他的,便是不擾了他的後半生。
懷裏之人又在神遊天外,慶安王氣得想笑,“你怎知我要娶旁人?若我想娶的就是太傅呢?”
林馥一怔,未曾想過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卻是道:“比我年輕貌美,家世又好的女子實在太多,殿下慎言。”
他不能苟同,“胡說,這麽多年過去,我也未見過你口中描述的女子。”
“我沒有你說得那樣好。”林馥道。
“我知曉你有自己想做的事。”燕榕道:“我並非要你囿於庭院,做個相夫教子、煮飯打掃的婦人。你想做什麽盡管去,我等著你。”
林馥心想,從前在北齊之時,女子十四、五歲便會有媒人上門提親。父母會替她挑選一位家世顯赫的貴公子。兩個從未見過麵的孩子,不過是在庚帖上認得對方的名字,忽然就要生活在一起,與對方捆綁一生……她不想重複這樣的人生,因而不論嚴寒酷暑,習武讀書不曾荒廢,哪怕是父親離世後的這麽多年。
她從來以為隻有自己一人,可是慶安王忽然說要等她……林馥不由道:“殿下可能要先等上半個月,春試巡考、閱卷放榜這段時間,我都要住在宮裏。”
“住在宮裏?”燕榕愕然。他剛搬出去同她住,她反而要離家半月?
“為了防止舞弊,主考的官員都不得離宮。”林馥道。
燕榕不由想要砸牆,皇兄這壞人姻緣的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