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暮鼓晨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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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榕曾遇到過很多濃妝豔抹的女子,見到有些權勢和地位的男人,莫不是脫得赤條條光溜溜,將自己當作祭祀的羔羊般獻身而出,好似一樁買賣。男人又不瞎,也不至於見到個沒穿衣服的女人便會與之春風一度。

    他唯獨喜愛林馥從不拖泥帶水的性子,她從前拒絕他的時候,足夠直白、粗暴、狠絕、慘烈,教他斷臂數月,一生難忘。而今既然接納於他,便不會拐彎抹角如小女兒般羞答答,她如野火般熾烈,燒得他渾身上下滾燙不休。

    林馥想做的事情,果然無人可以阻攔,二人分明剛剛相見,還未來得及敘舊,她便主動挑起爭端,想要同他打上一仗。

    燕榕離京半月,加之方才受了一肚子氣,本就憋悶著無處宣泄,偏這女人好色大膽,竟敢主動調戲。他當即將她按在妝鏡前親吻啃咬,不知怎麽便滾在了地上。滾了幾圈連衣衫都滾落不見,隻剩她亮得刺眼的肌膚。

    “不要扯我的襦裙……”她抱怨了一句。

    “日後送你新的便是。”他笑道。

    她卻是不滿,仰麵環住他的脖頸,咬著他的嘴唇狠狠吮了一番,教他兩腿一軟,險些輸給了她。

    “不安分的女人!”慶安王此去營中訓練軍士,哪裏會輸給日日在宮中批閱試卷的文人。兩軍陣前自是占了上風,一鼓作氣衝將而上。

    太傅大人挑釁之時倒是大膽,待到真刀真槍地鬥在一處,因著兵器短了一截,氣勢也跟著弱了下來,隻得眼睜睜看著強敵直衝中軍大營,一路作惡多端不肯出來。

    慶安王離去半月,雖然曬黑了些,卻也硬朗了些,就連遊走在她身上的掌心也粗礪了幾分,唯獨唇上沾了朱紅的胭脂,若女兒家一般。林馥盯著他,他也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可是眼神之中卻有幾分心不在焉。

    “殿下可是想到了旁人?”她揶揄道。

    燕榕猛地抱緊她,“林馥,你這般不清不楚地跟著我圖什麽?可曾覺著我虧欠了你?”

    林馥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若說圖他什麽,好像也沒有,若說他虧欠了她,更加不是,“殿下希望我圖些什麽?”

    “金錢、權勢。”燕榕想了想,“圖我的身體也成。”

    她什麽都不圖,反是教他覺著心慌,仿佛有朝一日便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他。

    她在他懷裏笑,“殿下就不怕我貪心不足,圖得太多?”

    “我求之不得。”他抱著她在榻上滾了一圈,“想沒想過恢複女兒身?”

    “想過。”她當年從贏都逃亡而出,背負著叛逆的汙名,這樣多年過去,她沒有一日不想著為已故的親人洗清冤屈,堂堂正正地將身份昭告天下。

    “我從前不知你想要什麽,這幾日思前想後,你可是想著傳承父親遺願,有朝一日登臨高位?”燕榕問道。

    他怎知她要傳承父親遺願?林馥驚愕地望著他。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他的氣息堵死。他的吻凶狠直接,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用力,教她覺著有些痛。

    燕榕知道,若她想要登臨高位,最簡單的法子莫過於嫁人,如遲悅一般,成為萬人之上的那種人。

    她做得到,可是她沒有。她是他私宅中見不得光的女人,她是官場之上與他勢均力敵的同僚,她是排兵布陣不輸於他的悍將,她是他小侄女兒的太傅,她是他戀慕了十年、日後也不會放手的心上人。

    林馥不知他的眼神為何忽然沉寂,滿含著她看不懂的愛憐。他在她耳邊道:“你若是不圖些什麽,今天不準下床。”

    她想了想,“許是圖你……教我上了癮。”

    她從來不對他撒嬌,也未曾說過綿軟的情話,可是她一旦開口,便將他的魂魄也攝了去。

    “若是不教你過了癮,我豈不是很無能?”他急於向她展示神乎其技的衝鋒之法,直逼得她無可退路,從東邊滾到西邊,從床頭鬧到床尾。身下分明是昨日新換的被褥,卻如同東臨海域的波濤般一圈又一圈,褶皺得不成樣子。

    林馥昏昏沉沉,不由想起楊桃昨夜問她,“你想不想他?”

    她一直覺著這條路又遠又長,必是獨自一人走到黑。因為知曉他會回來,她並不十分想念他,隻是久別重逢,她很想同他獨處一會。說來不過半月而已,哪裏來的久別?

    他問她圖些什麽,大抵同他在一起,整個人便能徹底鬆弛下來,不必時時緊繃著神經,擔心身後的明槍暗箭。她一輩子沒想過做小伏低,此時卻是寄人籬下,圖謀他予她的安穩了。

    昨夜分明睡飽了覺,清早便又睡了過去,可惜了楊桃辛辛苦苦替她描眉敷粉,精雕細琢的一張臉被他親了個遍,連唇上的胭脂也被吃盡。隻是睡夢之中似乎聞到了久違牛肉餡餅香,那種隻有在故都才吃過的味道。

    夢境太過真實,餓得林馥的肚子咕嘟作響,耳邊是慶安王調笑的聲,“餓成這般模樣,還賴著不肯起?”

    林馥循著撲鼻的肉香起身,那香味之中還帶著剛出鍋的炙烤氣息,教她忍不住悄悄吞咽了一下。慶安王正捧了白瓷盤在她麵前,若無其事地往她鼻端湊了湊。

    “殿下此去營中,學了手藝不成?”林馥隻見盤中躺著一隻剛出鍋的牛肉餡餅,酥脆的麵皮金黃一片,還泛著些許烤糊的赤紅。

    燕榕以小刀將那餡餅切成小塊,又以刀刃刺入酥軟的肉餅中,挑了半塊給她。見過餓的,沒見過這般餓的,她竟是不怕刀刃鋒利,微微低頭咬住那薄餅的邊緣,牙齒輕輕一帶,而後舌尖一卷,將那小半塊餡餅勾入口中。待美食入口,她才覺著自己的動作似乎不妥,連忙用衣袖遮了臉。

    這時候倒想起自己是個女子來了,燕榕拉著她的衣袖道:“我羨慕你口裏那半塊餅。”

    北齊不似南楚水域密布,由於天氣嚴寒、冬日漫長,也不適宜耕種,更不似南楚,有形形色色的雅致、精巧糕點食用,多的是烤肉、烙餅、烤羊腿。林馥離家多年,對眼前牛肉餡餅說不出的喜愛,此物雖然算不上山珍海味,可是味道卻真實又熟悉,教她忍不住大口朵頤。燕榕起初隻是驚愕地睜大了眼,而後便淡然地拍著她的後背道:“慢些,別噎著。”

    “殿下可是請了新的廚子?”林馥覺著能知曉她喜愛吃什麽的人本就不多,慶安王倒是神通廣大。

    “我有些事情告訴你,又怕你知道了同我置氣。”燕榕隻見平日裏冷峻又清高的太傅,竟是吃得手上滿是油,便又取了帕子給她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