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滿袖春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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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馥一連三日、每日隻睡兩個時辰,她白日裏與眾臣劍指春秋,夜裏還要遍讀南楚舊史,以免次日突然碰到刁鑽難答的問題。她也不知是否被爭強好勝的一口氣吊著性命,竟是抖擻了三日不曾困乏。誰知前腳上了馬車,後腳便睡了過去,雖然聽到耳邊偶有人聲,卻是困乏到睜不開眼,似乎睡過了春夏秋冬、日月輪轉,不知光陰幾何。
待到疲憊散去,林馥摸索著坐起身來,但見四周簾幕漆黑,卻是她的臥房,身側那人伸手攬住她的腰肢,聲音沙啞道:“醒了?”
林馥獨自坐了一會,不由問道:“你還沒走?”
燕榕便將她往懷裏帶,“太傅昨夜如藤蔓般纏著本王,哭喊著叫我陪你,可是忘了?”
林馥愣了一會,發覺二人皆是規規矩矩穿了中衣的模樣,卻是笑道:“撒謊。”
他是在撒謊。她一上馬車便睡了,懷裏抱著追隨者贈她的菊花香飲,而後還有一男子當街示愛。燕榕從前怎麽不知曉,林馥竟是個男女不拒的。
她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軟綿綿地倚在他懷裏打著小呼嚕,也不知幾夜不曾合眼。燕榕不忍叫醒她,便由著她兀自睡去。可她實在睡得太沉,便是連他替她脫了鞋襪外衫也不曾醒來。見她如此,他更加不能放任她昏睡而不顧,若他這日日上門的流妓主動離去,也不知多少男女等著填了他的缺。
父皇說男子自當風流,豈能低聲下氣地討好女子。可燕榕不過幾日不曾見她,便有不分男女的追上門來諂媚討好。與其將機會讓給別人,不如親力親為。
林馥靜默了一會,才想起明日休沐,倒是也不似前幾回一腳將他踹下床,而是安心地枕在他臂彎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燕榕道:“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她素來自律,每日隻睡三個時辰,此時醒來卻是再也沒有困意。想起不眠不休的三日,林馥不由道:“若不是你來救場,也不知要折騰到幾時。”
“救場的不是我。”燕榕道。想來皇嫂比他還小上幾歲,心思卻是一等一,難怪能降服皇兄這凶神惡煞,還曾在父皇身邊周旋了好幾年。
“我並非指凰兒。”她不由往他懷裏縮了縮。
辯論持續三日,可是總有疲倦休息之時。第一日午飯時候,林馥忽然看到案上放著一隻十二方鎖,也不知誰人能在禁軍守衛之下出入自如。
她取過那魯班鎖一根一根拆開來看,但見其中有一處寫著個小小的“禮”字。當日下午,數十官員便針對士、農、工、商輪番闡述,稱天人相分、士庶相分,當“明禮義以化之”。所謂禮者,貴賤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者也!
林馥不由心道:幾個時辰前還信誓旦旦以德治國,午飯之後便忽然轉了風向。
待到下午歇息之時,林馥卻見那魯班鎖變動了位置。她又複拆開來看,果見其中一根有字。她以指腹輕輕擦拭,字跡便黑糊糊髒成一團,原來是用女子的畫眉墨所書。
燕榕以為她不曾知曉他的動作,卻是道:“你竟也不回應我!”
原來他此舉不止是在幫她,還等著她以同樣的方式與他暗通關節。林馥並未想到這一層,隻是伏在他胸口道:“從前哪裏知曉殿下這般神通廣大。”
“若不神通廣大,如何能將你采擷入腹?”燕榕以手肘支著身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你一日不在,我便一日寢食難安。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她笑了笑,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可是相思成疾?”
“病入膏肓,太傅治不治得了?”他俯身沿著她衣領的縫隙吹氣,輕飄飄的氣息癢得她直躲閃。
“若是連我都治不得,便是不治之症了。”她卻是將雙手覆在他身上,隔著衣衫輕輕遊走,連他前胸的肌理輪廓也摸得清清楚楚。
他呆了半晌,猛地低頭吻她,卻聽她含混不清道:“這幾日……也未見嶽太公來尋我的不痛快。”
“我送了他一樣東西,他日後也不敢再找你的麻煩。”燕榕笑著扯她的腰帶,連同他贈她的貼身小衣也一同扯了去。
“送了何物?”她微微側首,他的親吻便劃過頸項,而後連啃帶咬,將她的肌膚也吞入口中。
嶽太公對她頗有偏見,此次回京卻無半點動作,實在反常至極。
她不由推開他,“你先告訴我嶽太公的事……”
他不肯說,她竟是不準他親近不成。這事兒他不想說,他不想教她知道後胡思亂想。
“三日前,嶽臨風邀我去府上喝茶。”燕榕無可奈何道。
他同嶽臨風自小熟絡,既是此人誠信相邀,他便賞臉前去。可是待他到了這小子的宅子,才覺著氣氛不對。但見茶寮之中,嶽臨玉羞答答地跪坐在蒲團上,翹著纖纖玉指衝燙茶盞。她一見他,便是紅著小臉起身施禮,而後輕輕喚了一聲,“三哥。”
嶽臨風循聲而出,笑著迎了上來,道:“殿下前幾日親自送父親回府,而後走得又匆忙,我還未來得及道謝。”
燕榕當日灌醉了嶽太公,還害他不明所以招了妓,作為晚輩實在過意不去,這才一番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而後又親自送他回府。嶽太公遠道而回,不僅是族長嶽臨江,晚輩們自然也要恭恭敬敬守在本家迎接。
隻是嶽太公在棲梧山上犯下那檔子丟人之事,自是不好聲張,更是害怕他四處胡說,這才扶著他的手臂一番誇讚,說慶安王最是宅心仁厚!燕榕自知理虧,更不便將灌醉嶽老頭之事拿出去炫耀,二人你來我往,相互恭維,實則心裏明鏡似的。可是在嶽家人看來,慶安王親自護送嶽太公回府,乃是親近之舉。也不知嶽臨風那小子腦子裏想著什麽,便設了這麽一個局。
他究竟不及哥哥嶽臨江的城府,頗有些沉不住氣道:“父親對殿下讚不絕口,稱你是人中翹楚,京中貴胄的女兒若能嫁了殿下,當真是羨煞旁人。”
燕榕心道這是自然,當日飲了那般猛烈的藥酒。便是嶽老頭也沒能把持住,他卻能坐懷不亂、凝神靜氣,的確強過旁的男子千百倍。
嶽臨玉恰在此時柔柔地喚了聲“殿下”,而後遞了茶盞給他。燕榕伸手去接,她卻也不肯放手,任由他的手指觸碰著她,還直勾勾地對著他笑。
縱是燕榕事先沒料到這是鴻門宴,此刻也看出來了。嶽臨風這小子倒是巴不得親妹妹要嫁人呐!難不成是嶽老頭刻意指使,使出這一招美人計,想要賭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