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滿袖春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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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榕胸中怒氣翻滾,麵上卻還帶著笑。生平所有智慧直衝腦門,於這一刻被他發揮到淋漓盡致。他這才發覺嶽臨玉妝容精致、衣衫輕薄,周身馨香縈繞鼻端。

    他同嶽臨玉自幼相識,他待她如小胭脂一般,與親妹別無二致。嶽子榮這賣女求榮的老匹夫,嶽家已經是如日中天,他竟還不滿足,要以女兒的婚姻捆綁了嶽家興衰不成?況且嶽子榮在棲梧山上,不是不知他同林馥的關係,這般舉動又是為何?難道是挑撥離間?

    燕榕越想越不對,當日離去之後,連忙命人去往棲梧山,將嶽老頭春風一度的妓子找了出來。次日一早,他又約了嶽家小姐見麵,而後將嶽老頭被迫抵了住宿錢的玉玨交給她,還囑咐她一定要帶給嶽太公。

    嶽臨玉不知所措地紅了臉,“殿下突然贈我這般貴重之物,還是一對玉玨……我實在是不敢收。”

    “太公大人看過之後,自會告知你緣由。”燕榕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忙乘車走了。他從前怎麽沒有發現,嶽臨玉這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好似懷春少女般繾綣多情。

    既是林馥要問,燕榕隻得將前因後果告訴她,唯獨隱去了嶽臨玉那一段,以免她多心。自他將玉玨退還,嶽太公便避不見客,更別提主動來找林馥的不痛快。

    “我這一招如何?”燕榕邀功一般等著她誇獎。

    “嶽太公恐怕會將舊賬盡數記到我頭上。”林馥歎息道:“依我所見,嶽臨風的刻意親近與討好,並非嶽太公授意。”

    嶽臨風並不喜學文,一直以來有參加武舉的心願,可不論是嶽太公還是嶽家族長,都不準嶽臨風自作主張。而近日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之事,便是她與慶安王私交甚篤,恐怕嶽臨風想借慶安王的關係在她麵前討個臉熟,秋試再得機會參加武舉。

    因為燕榕會錯了意,之後的舉動實在有些衝動,他以這般方式提醒嶽太公當日之恥,豈不是一再地告訴嶽太公,當日醉酒之事乃是他刻意為之?況且不早不晚,偏偏在她與群臣爭鋒天祿閣期間。明擺著是她教唆慶安王,以此威脅嶽太公不敢有所動作……況且燕榕雖歸還了玉玨,那一夜的妓子又不是啞巴,此事必將如鯁在喉,令嶽太公心中惴惴不安。

    燕榕起初不曾想到這些,聽了林馥的分析亦是覺著有理。那嶽臨風似是有自立門戶之意,若是妹妹當真做了王妃,自會助他早日離了嶽家的束縛。燕榕思前想後,卻是垂頭喪氣地望著她道:“我給你惹麻煩了?”

    “我也隻是猜測。”林馥笑道。嶽太公對她早有偏見,多一點少一點也無妨。

    她能在強敵林立的朝中得以自保,才智的確在他之上。燕榕心生挫敗,卻是起身點了燈,繼而背對著她道:“我在此處逗留,是否也會給你招來災禍?”

    若非他同她走得近,也不會有長舌之人抓了把柄,上書彈劾於她。他想要幫她,卻處處教她難做。

    燭火暗紅,將他的墨色身影拉得頎長。燕榕隻覺她自身後抱住了他,雙臂緩緩纏著他的腰肢,溫軟細膩。她的側臉貼著他脊背,緊接著整個身子也貼了上來。他後背一僵,卻聽她笑道:“我從前不肯告訴你閨名,實在是因為俗氣又難聽。”

    他低頭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背細膩光滑,可是右手的掌心還帶著繭。他在她薄薄的肌膚上印了唇印,沿著腕上跳動的血脈親吻而下,直至她顫動的掌心。

    “我的閨名是元宵,乃是母親有孕之時,一邊滾元宵一邊隨口取的。”林馥說罷卻是不敢抬頭。自家人去後,沒有人知曉這些,她亦是從未向旁人提起過。

    燕榕聽罷一句話也未說,他背對著她,教她捉摸不透他的情緒。他隻是自她的掌心一路親吻,而後忽然掙脫她的擁抱,轉而將她攔腰抱在腿上。

    他對著她笑,一開始隻是彎著眉眼,而後便是開心得連肩膀都在顫抖。他咧著嘴道:“這名字與你一點都不像。”

    說是不像,卻也有相似之處。待他一件件剝落了她的衣衫,便是白白軟軟如她的名字一般。

    燕榕在喉中低低地笑,“遲悅可知曉你的閨名?”

    林馥搖頭,“小主公出生後北齊改製,女子便再無閨名。”

    他便又緊了緊她的腰肢,神色認真道:“他也不知道?”

    林馥知道他問的是遲琰之,他總是在嘴上說不介意,心裏卻在意得很。她伸手環抱他的頸項,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柔和,“若你不說,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男子知曉。”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眼神肅穆又真摯,“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人。”

    閨名乃是家人和丈夫才知曉的親近稱謂,他不給她嫁予旁人的機會,她便是他一人的秘密。同是上元節的吃食,北人叫做元宵,南人稱為湯圓。那元宵看似冷冰冰、硬邦邦,跌跌撞撞之中才能成型。而是不論油炸、拔絲、蒸、烤、煮俱能成食,倒是應了她這般百折不撓的性子。

    “這已是我的全部。”時至今日,她對他沒有欺騙,沒有保留。她不知前路如何,她隻知他待她一片赤誠,她便不會負了他。

    燕榕似是得了珍寶一般,抱著她兀自傻笑了一會,而後抵著她的額頭道:“我要吃元宵。”

    “怎麽個吃法?”她挑釁道。

    “炸、煮、蒸、烤,統統來一遍。”他不待她回應,便將這倔強的元宵按在榻上翻滾了一回,果真是越滾越香甜,越滾越可人。

    林馥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她披衣起身,才覺著放任他吃得多了些,竟是累得她又睡了過去。慶安王推開花窗,溫熱的陽光灑了一地,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聲音中帶著歡喜。及至她此時頭腦清醒,才覺察到一件大事,她與他俱是情潮翻滾,他便也不似從前那般將兒女盡數教錦帕包裹了去。她方知從前那事未曾到達頂峰,她便逼著他硬生生退了出去,他也不曾有過怨言。今日幾回往複,竟是舒爽得連她也丟盔卸甲,一時不能自持。她同他在一處多日,直至此時才算是真正交融一處,情動不已。

    燕榕覺察到她的情緒,卻是攬著她的肩膀道:“白薇有避子良方,隻是服藥傷身,我也不想你吃那些東西。”

    林馥輕輕靠在他懷中,“既是有了夫妻之實,縱是生子也在情理之中。強行用藥違背天理,若是有孕……我便生下來。”

    他此時才反應過來,她為何肯將閨名告訴他。非婚生子便是連戶籍也落不得,除非她肯嫁給他。接二連三的驚喜教燕榕笑得合不攏嘴,“日後還避不避了?”

    “不避。”

    “你打算何時嫁給我?”

    “待你戎馬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