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約以婚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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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四下無人,林馥同燕枝公主一同登東,燕枝道:“太傅先去,我在這裏替你守著。”
林馥道了一聲“多謝”,連忙進了女廁。這麽些年來,扮作男子最為繁瑣的莫過於如廁。縱是在盛夏穿著厚實的鎧甲,她也不曾覺著辛苦,可是當每個月做回女人的那幾天,她卻大呼生不如死。
白日裏訓練過後,她從來不敢同旁人一起回到住處,便是連出恭也是一人偷偷摸摸。有一回夜裏蹲在男廁,燕榕忽然自隔間探了腦袋過來,“林馥,你為何要蹲著小解?”
她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信口胡謅道:“我……用時比較久。”
幸得那格柵夠高,他也沒能窺探到什麽。從那以後,她時常不分男女廁亂竄。有時聽到隔壁有女子,她隻得悶在女廁不敢出聲,待到女子散去才敢露臉。久而久之,慶安王便覺著她有病,還請白薇特地開了止血消痔的藥方,且叮囑道:“你平日裏少食些辛辣、濃茶,如廁之時才不會那般辛苦。”
林馥有幾分無地自容,燕榕又道:“你這頑疾甚是厲害,竟是連外袍都沾了血跡。”
林馥心想,她與他在碧海城數年,他竟也從未懷疑過她是個女子。若是她從一開始就對他言明身份,又將是如何一番光景?
酒席既散,燕榕暈暈乎乎地躺在雅間的軟榻上等著林馥回來。從前喝多了酒,隻有自己幹嘔到天明,臭烘烘地倒頭便睡。而今卻不一樣,他每次醉酒之後都要說情話給她,林馥安安靜靜地聽,還會哄他入睡,教他想要陪在她身旁一輩子。
燕榕眯了一會,卻被臉上的一抹涼爽驚得忽然清醒。他茫然睜眼,便見嶽臨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自打他無意間坑害了嶽太公,便沒指望嶽家人再對他和顏悅色。當下更是詫異道:“你做什麽!”
嶽臨玉心上愈發委屈,也不知父親是怎麽了,此次回來將兄妹三日輪番訓斥。說是隻要自己活著一天,便不準二哥娶了齊女進門。三哥更是淒慘,除非他被嶽家逐出家門,否則別想著棄文從武。至於她,父親說她念想慶安王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都不肯點頭,慶安王又怎會多看她一眼?他方才那句“你做什麽”,分明是嫌惡又防備的模樣。誰能料到慶安王殿下竟是一點也不喜歡她,見他如此態度,嶽臨玉愈發想要痛哭一場。
陸景岫剛剛安排好回府的馬車,正要來喚哥哥下樓,便見嶽臨玉捂著臉跑了出去。她急忙喚了一聲“臨玉”,卻見她頭也不回,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陸景岫不知發生了何事,不由望向內室,隻見慶安王神情恍惚地倚著軟榻,打著酒嗝道:“天地良心,我可沒有欺負她。”
此處雖然燈光昏暗,可陸景岫一眼便瞧見了慶安王側臉之上印著一圈嫣紅的唇印!今日在場的女子隻有三人,這口脂的顏色,可不就臨玉鍾愛的櫻花桃粉。
“殿下竟是這般大意。”陸景岫匆忙取了錦帕出來,“若是教太傅看到,他定會不高興。”
燕榕不明所以,便見陸景岫焦急地用錦帕在他臉上蹭了蹭,而後遞給他道:“殿下請看。”
“嘖!這嶽臨玉是要害死我不成。”燕榕一個激靈,瞬時覺著酒醒了大半,“陸小姐,多謝你提醒。”
一想到太傅心上有人,陸景岫莫名覺著失落。可是她這幾日便是連做夢也是二人擁吻一處的情景,夢中看了久了,竟是覺著二人眉目傳情、甚是默契。雖然太傅與慶安王皆是男子,可若是真心相愛,旁人又有何資格指指點點。她雖不懂男子之愛,亦會替他們保守秘密,將她對太傅的愛慕永遠塵封在記憶裏。
臨玉說她腕上的玉鐲落在了雅間,特地上樓去取,可是去了半天也不見回來。嶽臨江等了許久,隻得上樓去接她,前腳剛一踏入雅間,便見陸景明喝得歪歪斜斜,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慶安王斜倚著軟榻,色眯眯地對著身前的女子微笑。他身前恰好蹲著陸景岫,她以錦帕輕輕替他擦臉,而後又說了什麽,教慶安王笑得愈發猥瑣,簡直是……陸景岫既是知曉他與林馥不明不白,為何還要厚顏無恥地討好於他?不是作踐自己是什麽?
嶽臨江轉身便走,卻在走廊盡頭看到妹妹掩麵哭泣。
“臨玉。”他輕輕喚了一聲。
嶽臨玉堪堪抬頭,麵上淚如雨下。
“你都看到了?”嶽臨江問。
嶽臨玉不知二哥看到了什麽,隻見他俯身輕輕抱住了她,道:“臨玉聰慧漂亮,何愁找不到夫婿,二哥這便在明城替你物色人選。”嶽臨玉往二哥懷裏鑽了鑽,哭得慘兮兮,於鼻腔中哼出一個“好”字,說到底還是哥哥們最疼愛她。
原本是替輔國將軍踐行,哪知最後卻是幾個女孩兒哭得梨花帶淚。林馥先送燕枝公主回宮,而後帶著宛若孩童般耍賴的慶安王回府。她與他的關係見不得人,白日裏不過是點頭之交,隻得在夜裏背著人親近。
燕榕半眯著眼睛道:“我南征之時,你是否也會像小胭脂一樣為我哭?”
林馥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已有許多年不曾哭泣,亦不知如何為一個人落淚。
燕榕聽罷卻是安心道:“如此便好。不論你如何打罵我,我皆會受著,唯獨不要看到你哭。”她若是為他流淚,簡直教他難受到不知所措。
林馥見他口齒清晰,思路敏捷,隻是目光略微散亂,卻是問道:“殿下沒有醉?”
“醉了,醉了。”燕榕說罷兩眼一翻,“太傅快來照顧本王。”
林馥笑道:“好。”
“本王心口痛得厲害,快替我解開衣襟瞧瞧。”慶安王眉眼皺在一處,模樣甚是痛苦。
林馥笑著捏住他的鼻子,“又胡鬧。”
待眾人散去,嶽臨江先遣人將妹妹送回府上,而後與陸氏兄妹同乘一車。
陸景岫蹙眉躲閃,“你不必送我。”
嶽臨江卻是道:“我不是送你。”陸景明醉得不省人事,方才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她連扶哥哥上車的力氣都沒有。
既是將人送到陸府,嶽臨江卻要調轉馬車往官署而去。陸景岫詫異道:“這麽晚了,大人還要回刑部?”
“常順的案子已結,明日一早要呈報給聖上。”嶽臨江道。
“你……是要回去草擬奏章?”陸景岫站在馬車下,仰起臉問他。
“對。”嶽臨江居高臨下地答。
陸景岫人微言輕,未曾書寫過正式文書,更未見過奏章是何等模樣。可待到她調任戶部,豈不是日日要與文書打交道?
陸景岫不由問道:“能否帶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