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事必躬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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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臣……人微言輕,故而……寫信給……太傅。”吳垠生性羞澀,一緊張便結巴。

    林馥明白過來,他說自己曾多次寫信給她,可她卻為何一封都未收到過?

    吳垠剛剛入仕不久,卻因旁聽了當日在天祿閣的鹽鐵之辯,覺著眼界與思維空前開闊。可他人微言輕,不能直麵太傅、與之探討一二,於是寫了私信寄到太傅府上。

    哪知他一連寫了三封也未見答複,因而心中惴惴不安,總覺著自己才疏學淺,太傅不屑回他信件。

    可是今日親見太傅,再說出他心上的疑問與見解之時,太傅卻是微微側身傾聽,並且當場給予答複。吳垠登時覺著醍醐灌頂,一切疑惑盡數解開。

    想來太傅當真是太忙了,無暇回複他的私信。

    吳垠離去之後,林馥不緊不慢地下樓,卻見慶安王的馬車不知等了多久,連同駕車的啞伯也困得打起了哈欠。

    林馥撩起簾帳的一瞬,在車中小憩的慶安王驟然警覺,忽然按住手邊的短銃,似是要彈跳起來襲向她一般。他赤紅著雙目,顯然是忽然驚醒之後的本能反應。

    林馥彎著腰身上車,而後以掌心覆上他的側臉,將他頰上的火藥碎屑擦拭幹淨,“可是我嚇著你了?”

    在軍中久了難免警覺異常,燕榕隻是笑著捉住她的手道:“我以為是誰這般大膽,竟敢偷窺太傅的男人。”

    林馥斜睨了那火銃一眼,就連睡覺也藏了兵器,若是哪個敢覬覦他,豈不是要被他一槍結果了性命?

    燕榕連忙將火銃收了起來,倒是想起了件趣事,“你可記得我麾下的張大誌,今日他夫人鬧到神機營,險些搶了火銃要自絕於世。”

    “怎會鬧出這般動靜?”林馥問道。張大誌乃慶安王麾下六品校尉,今年春節才被調回京畿,似是新婚不久。

    神機營公務繁忙,張大誌顧著操練軍士,與夫人聚少離多。嬌妻盧氏年少貌美,張大誌喜歡得不行,又怕自己不在家中被旁人覬覦了去,於是不準她出去謀生,隻得****獨守空房。

    幾個月下來,盧氏每日無所事事,甚是無趣,卻又不敢違背的夫君的意願,隻得在家門口開了食雜小鋪,每日販賣些吃食與過往行人,自己也賺些小錢花。

    此事被張大誌知曉之後,卻是大發雷霆,不準她再出去拋頭露麵。盧氏抹著眼淚說,自己平日一人獨居,便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可他管教卻甚是嚴厲,竟是不準她接觸旁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張大誌的倔脾氣一上來,便要嚷嚷著休妻。自古夫為妻綱,這女人反了天不成!盧氏哭了一夜,今夜竟是鬧到了官署,說自己不曾失了婦德,憑何被休棄?說著更是搶了張大誌的手銃要自絕於世。

    張大誌覺著盧氏這般哭鬧,損了他顏麵,日後於下屬麵前抬不起頭來,卻是怒道:“有本事你便死在此處!”

    盧氏原以為夫君會抱著她好生勸說,誰料竟被這般冷眼相對,登時便懵了。

    待燕榕來時,神機營中的將士如看熱鬧般來來往往。但見盧氏哭喊著抱著張大誌的大腿認錯求饒,張大誌那小子持了火銃嚷嚷道:“還鬧不鬧了!”

    對著一個女人大呼小叫、手裏還持了兵器,算什麽本事。張大誌當即被慶安王繳了器械,訓斥了一番趕了出去,教他處理好家務事再滾回來。

    林馥聽罷,卻是問道:“殿下覺著張校尉的做法是否可行?”

    “什麽做法?”燕榕疑惑。

    “不準盧氏拋頭露麵,隻得深居府宅。”

    燕榕沉默半晌,誰不想將自家的漂亮媳婦好端端藏在家中,白日裏好吃好喝地養著,夜裏軟綿綿地哄著。

    林馥見他不語,對他的態度也明了了幾分,“殿下扣了我私信,又斷了我對外聯絡,與他又有何異?”

    燕榕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自我換了住處,便再未收到過私信、名帖。不知殿下搜集這些信件有何用?”林馥又問。

    “我……”燕榕一時語塞。她說得不錯,他的確命沈全扣下了她的私信。起初隻是十來封諂媚討好、邀約飯局的帖子,而後還有拜師求官的。近來更是教他忍無可忍,竟然還有遙寄信箋傾訴愛慕之心的。不成,這些統統都不能教她瞧見!慶安王當即命沈全攔下所有物件,一樣都不準放過。幸得他早有安排,北齊太子那貼身衣物還不是被他攔下了。一想到有男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覬覦他的女人,他便氣得想要揍人。

    “我……我觀你白日勞累異常,不想那些繁雜事物擾得你心神難定。”燕榕道。言下之意竟是處處替林馥著想。

    “殿下是怕諸事擾得我心神難定,還是你心緒不寧?”林馥問道:“那些既是我的信件,為何你不同我商量便擅自處理?”

    “你都是我的,還分什麽彼此?”慶安王不滿道。

    “莫說你我現在尚未成婚,便是日後結成連理,仍有不可逾越之處。”林馥亦是不肯退讓。

    “你的意思是我僭越了?”燕榕覺著委屈,他時時處處替她著想,她卻從不領情。他不在的這兩年,她在京中不知受了多少欺辱。任憑她如何想,她的閑事他都管定了。

    林馥覺著同他實在不該多費口舌,卻是轉頭望向窗外的街景。燕榕一時氣結,亦是不肯主動搭話。隻是車廂之中飄散著若有若無的酒氣,教他覺著心上不快。

    “你飲酒了?”他又問:“同男子還是女子?”朝中官吏除了陸景岫皆是男子,她又不可能同林馥一道飲酒,想來此話也是白問。

    慶安王問話,她竟是敢不答。想來從小到大,除了林馥,他何曾對一個女子這般低聲下氣過。可她竟是得寸進尺,夜裏要在上麵也便罷了,此時竟也不肯向他服軟。一想到盧氏抱著張大誌哭鬧認錯的模樣,燕榕便覺著每一根毛發都不舒坦。

    “林馥。”他喚了一聲,她卻不應他。

    “林馥。”他又喚她,卻在她仍舊不為所動之時忽然扳過她的身子,對準嘴唇便吻了下去。

    “你!”林馥氣得直推他。他哪裏是在親吻,簡直是惡鬼投世,要咬死她一般。

    “我如何?”她不肯理他,便是逼著他犯渾,“你若是再這般冷冰冰地待我,信不信我在此處辦了你?”

    林馥嗤笑一聲,“你今日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林馥!”燕榕氣得去扯她的腰帶。她就是目中無人,她就是不怕他。若是放任她如此,待他走之後,與那不安分的盧氏又有何異。他須在臨走前將她整治得服服帖帖,教她一心一意,白天夜裏之想著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