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輾轉反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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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榕自詡半生懶惰,更沒有皇兄的偉岸誌向和過人心思。他若是動了腦筋,也不過是為了一件事,便是牢牢抓緊林馥不放手,諸如現在這般狠狠鉗製住她,教她清醒地感知他的存在。哪怕她意識渙散、眼神迷亂,眼前所見,身體所感也唯有他一人。

    他從前並不知曉自己深潛體內的占有欲,可是自從有了林馥……他就是要將她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才能保證她再也不會冷不丁棄他而去,不肯回來。

    說到底他所做的一切,還不是她當日不聲不響離他而去給逼的。那兩年的煎熬與思念,他此生都不想再回憶。說來丟人,他就是被她嚇怕了。

    可她聽他說了那樣多,卻仍是強硬道:“你竟是想要……安排我的一切?”

    “嗯。”他低頭貼著她額角,倒是安靜了下來。

    “還有什麽瞞著我?”她問道。

    “將陸景岫調往戶部,亦是我的提議。”他低頭道:“若是戶部有個女子,那些官員便不會再圍著你獻殷勤。”

    “你……”他竟是這般動機,簡直教她無言以對。

    “還有什麽?”她又問。

    “沒有了。”他答。

    如此處心積慮,竟是為了她如雛鳥般依附於他,林馥甚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隻是被他鬧得久了,便是連飯後那點酒勁也衝了上來,隻想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不由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你既是向北齊太子回禮,回了何物?”

    “齊贏當日贈我的養生良方。”燕榕道。想來北齊太子羸弱,應當多按照此方服藥才是。他這一番拳拳之情,還望北齊太子笑納。

    “因而你是以我的名義……挑釁他?”

    “沒人能滿足得了你,除了我。”他抱著她歎息。他就是要挑釁那人床笫無能。

    “燕榕。”

    “嗯?”

    “你不知恥!”

    不知恥的那人卻是低笑著將她緊緊箍在懷裏。

    慶安王一覺便睡到了第二日清早,才想起昨夜雖然下定決心要整治她,可是直到最後也沒能將她怎麽樣,反是自己連晚飯都顧不得吃。

    林馥素來喜歡安靜且不透光的臥房,也不知今日為何這般亮。燕榕打著哈欠睜了眼,卻見周遭的簾帳盡數被掛起。花窗大開、太陽初升,連鳥兒都聒噪了起來。

    “起來,我有話要問。”林馥洗漱完畢,正冷冰冰地站在床前看著他。

    燕榕揉了揉眼,裹著錦被坐起身來。

    “沈荊去了何處?”

    燕榕立即道:“我不知道。”

    林馥昨日才從國子監了解到,七品以上官員的族人、子弟皆可入學,而沈荊落戶在沈通的戶籍之上,與他是名義上的叔侄,剛好滿足入學條件。她今日特地告假半日,為的便是送沈荊去國子監,可是今日一睜眼,沈荊沒了。

    或許,沈荊昨日便沒了。

    燕榕不敢說是他將沈荊送入了陸景明軍中,因為沈家是她的逆鱗。縱是林馥心如鐵石,提起沈家竟也能擠出幾滴眼淚來。一句“我不知道”之後,氣氛便又冷了下來。林馥就是這般,哪怕她前一刻還在同他耳鬢廝磨,下一刻卻會毫不猶豫地翻臉。

    “我不是你的附庸,沈荊也不該是你用以牽製我的手段。”林馥居高臨下道:“先是截我私信、而後又替我擅作主張,如今竟是連我身邊的人也隨意擺弄。你當我是什麽?”

    燕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卻是沒了聲響。他如此低聲下氣地討好她,她卻半分也不念及他的好,難不成他也該學那張大誌,用火銃頂著她的胸口,嚇得她臉哭帶鬧地匍匐在他身下。

    她定會抽泣不止,向他求饒認錯,“我住著你的府宅,花著你的錢銀,便是連下人也是你的。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燕榕不由幹笑兩聲,發覺自己果真是在做夢。可是待他回過神來,林馥已經轉頭走了。哄她?不成,若是他此時短了氣勢,昨夜的一番整治豈不是白費?不僅不能哄她,他還應當在神機營住上個三五日,教她知曉沒有男人的日子是何等寢食難安。

    燕榕下定決心,當即起床洗漱。沈全三番五次想要稟報,看到殿下那張強顏歡笑的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麽?”燕榕問道。

    “啟稟殿下,太傅走了。”沈全道:“她……”

    “走便走,有什麽大驚小怪。”林馥一走,他便是連說話也硬氣了幾分。

    見殿下這般不以為意,沈全不由讚歎,殿下昨夜可是生猛得很,直折騰到三更半夜。再看今日又是這等氣度魄力,莫不是已經將太傅的氣焰壓下,奪回了一家之主的地位不成?可這宅子本來就是殿下的,他為什麽要爭一家之主,還不是因為從前甘居人下。

    殿下能夠反客為主,重登家主寶座,乃真男兒也!

    燕榕覺察到沈全的崇敬之色,更是意氣風發,徑直往神機營而去。神機營兩千軍士日以繼夜操練火器,而今全然做到配合得當,攻守兼備。隻待將士們衝鋒南下,便可橫掃南蠻之地。

    燕榕召集諸位將領緊急議事,由偏將軍黃遠負責巡查營地,副尉沈通查驗軍需,至於校尉張大誌……他不由想起,張大誌昨日被他斥責回家,今日怎麽又回來了?

    但見他雙目炯炯有神,等待上級差遣。

    “家事都處理好了?”燕榕問道。

    張大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便有人打趣道:“行啊老張,一夜之間便將那哭哭啼啼的小娘子給辦了?”

    “這是自然。”張大誌不由揚起頭顱,脖子上似乎還有幾道耐人尋味的抓痕。

    但凡戰事告急,軍中皆要頒布禁酒令。為了教兄弟們酒足飯飽地出征,慶安王下了****令,各營今日起安排輪休,教將士們同家人吃了團圓飯再回營地。隻是他下令之時也不曾多想,到了夜裏才恍然大悟,既是準許屬下回家團聚,他住在神機營做什麽!他放著明城的奢華宅邸不住,偏偏要同一群老爺們住在營地!

    燕榕直至三更也睡不著覺,圍著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隻聽有個小子似是喝多了酒,竟是趴在黑黢黢的營帳後幹嘔不止。既是下了禁酒令,居然還有公然違令者,必當重罰!

    燕榕高喝一聲,“滾出來!”便見黑暗之中果真鑽出個魁梧高大的爺們來,懷裏還捧著個酒壇,可不是威風凜凜的張大誌校尉。

    “你不回家,躲在此處做什麽?”慶安王質問。

    張大誌嘟囔了半晌,卻是咒罵了一句,“老子的家沒了。”

    喲,喝多了竟是不避上級了,燕榕正欲開口,卻見八尺高的漢子突然抹了一把眼淚,“那女人……他娘的竟然要同老子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