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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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齊繼續將所有事情連在一起回憶:“因為你當年沒有出庭作證,沒去辨認嫌疑人,她怪罪於你,所以接近你……可是她沒有做什麽傷害你的事,為何?”
    吳塵:“不,她已經這麽做了,是她在迫害你。”
    常思齊:“我之所以夢遊昏迷……”
    吳塵:“對,她給你的那些零食,裏麵有致.幻劑,還有費雪娜受傷那天,她給你的也是致幻類藥物,她作為精神科醫生,對致幻類的植物和成分十分熟悉。”
    常思齊很後怕,費雪娜曾警告過的,她還覺得費雪娜多疑。
    她還有很多點沒想通:“怎麽會這麽巧呢?想要殺娜娜的是黃粱的母親張菊,偏偏那時候我暈在娜娜的辦公室?”
    吳車:“是錢梅舒的助手,他一直在跟蹤我們,尋找著下手的機會,黃粱出事以後,他們聯合了張菊,如果不是因為張菊刺殺許芸,我也不會注意到張菊,她就逃脫了,而背後一直支持她、指導她的,就是錢梅舒。”
    常思齊:“你是怎麽發現他們之間有聯係的?”
    吳塵:“錢梅舒的助手兼職送外賣,每天晚上都會送餐到洪氏大廈,每次都順手幫張菊倒垃圾,趁此機會接近張菊,並且跟她串通作案。”
    常思齊:“這個助手……為什麽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幫助錢梅舒作案?”
    吳塵:“因為他叫錢昱,他是錢梅舒的弟弟。”
    常思齊驚訝:“錢一鵬的親生兒子?”
    吳塵:“嗯,生了兩個孩子,隻是當年的他還小,可能還在繈褓中。”
    常思齊:“還好,她沒有傷害你。”
    吳塵:“不,起初她的目標是我,每次我去她的診所,她都會主動遞給我卷煙,那煙絲中含了致.幻劑。”
    常思齊:“啊!原來書房桌上煙絲和煙灰檢測報告是從她那裏得來的樣品?”
    吳塵:“對,我是在聽你說起自己的症狀,才憶起自己曾經也有過類似的多夢、失眠的經曆,我每次都認為這是心理問題嚴重了,便去找她谘詢,可是反反複複,從未根治。”
    常思齊:“太可怕了,藏得太深了……”梅舒表現得熱情開朗,絲毫沒有對她和吳塵露出一點敵意,以至於她完全信任她。
    吳塵:“是我連累了你。”
    常思齊隻是隨口一感歎,聽吳塵這麽說,又道:“那你也不能什麽都不告訴我,不該自己一個人悶著、扛著。”
    吳塵不做聲。
    常思齊:“你看,就像這次,如果你提早打招呼,我至少對她有所提防啊。”
    吳塵:“不,我雖很早就察覺到當年的孩子回來了,我懷疑過莊曉,懷疑過宸光,卻絲毫未懷疑到錢梅舒頭上,直到你出事……”
    車子抵達機場,兩人衝到機場大廳,吳塵雖著急,還是停住腳步,吩咐常思齊:“你就站在這門口,不要隨意走動,我先去……”
    常思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你又要拋下我一個人了!我不管,無論是什麽,我都要跟你一起麵對!”
    吳塵沒同意:“不行,剛才徐健也說了,她的弟弟是殺人凶手……”
    常思齊掃視了一眼偌大的大廳:“那你去好了,我一個人站在這裏,萬一他們先看到了我……”
    吳塵二話沒說,牽著她大步地往前走。
    常思齊抿嘴而笑,自己這一招威脅還真好用。
    她主動邁步跑了起來,還催他:“快一點,你看左邊,我看右邊。”
    錢梅舒帶著錢昱走在安檢隊伍裏,錢昱戴著口罩,而她戴了鴨舌帽。
    錢梅舒看著這個機場大廳,腦中不爭氣地浮現那個男人的英挺身姿,真是一段孽緣啊,她心想。
    十九年前,她的父親被冤入獄,再見麵,見到的是一盒骨灰,她的母親難以承受這場災難,精神分裂,進了精神病院。
    她和弟弟被好心人收養,她努力讀書,成績優異,上了名校醫學,選擇了精神科方向,又公費留學,學習心理學,可是學了這麽多年的知識,還是沒能治療好母親的疾病,倒是用在了報複那些人身上。
    她從醫院辭職出來開診所,吳塵是自己找上門來的,她認出他,是在第三次見麵,吳塵告訴她自己兒時的經曆,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那時候,她已經對他產生好感。
    她將致.幻劑塞進煙絲,把卷煙遞給他,可是他向她敞開心扉了,向她描述了他的藝術世界,那浩瀚的宇宙、紛繁的星空、波瀾的大江與大河,她又心軟了,遞煙的手也顫抖了。
    她起初討厭他,恨他,決意要報複他,可是在谘詢的過程中,她才發現他也一直在受愧疚折磨,原來他也如此痛苦,他終於對她述說了兒時的磨難。
    說到底,他也是一個兒時被alma囚禁並虐待的受害者啊!
    她在原諒與報複之間踟躕,在愛與恨之間躊躇,原本她已經想開,隻要得到他,重新開始一段人生,放下,有何不可?可是偏偏,常思齊出現了。
    隊伍在緩緩往前挪動,即將輪到他們,錢梅舒拿著機票,提著行李箱,剛想放上安檢帶,錢昱一把抓住了她的行李箱:“糟了,爸的煙灰缸!”
    錢梅舒問:“你沒放進來?”
    錢昱:“走得匆忙,忘記了!”
    錢梅舒:“不要了,你現在回去,太危險,萬一他們已經查到……”
    錢昱:“你說過,那是爸的遺物,他親手削的竹筒煙灰缸啊。”
    錢梅舒:“那也沒有你重要。”
    錢昱:“可是,煙灰缸裏的煙灰……”
    這下,錢梅舒也露出些許緊張,吳塵來她診所時抽煙留下的煙灰還在那個煙灰缸裏,如果是普通人也罷了,可是吳塵,保不準能調查到這些細節。
    錢昱看到錢梅舒臉上的表情,當機立斷:“姐,你先在一旁等我一下,我還是去把那東西帶回來,很快的!”
    看著弟弟急奔的背影,錢梅舒心頭一疼,都到這種時候了,她想到的還是吳塵,她居然記得吳塵曾誇過她的煙灰缸,他說那竹筒製的煙灰缸很別致,也正是因為吳塵觀察入微的細致,才讓她不敢留下蛛絲馬跡。
    錢梅舒拖著行李離開了安檢的隊伍,朝著大廳的方向回走,進了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瓶水,付完賬出來,見到麵前的兩個人,手中的礦泉水“啪嗒”落地。
    吳塵看著她,眼中滿是失望:“梅醫生,不,錢梅舒醫生,好久不見。”
    錢梅舒強顏歡笑,彎腰撿起礦泉水:“是啊,好久不見,怎麽,你們要去哪裏?”
    吳塵:“不,我特意找你,做心理谘詢,不知錢醫生有沒有空?”
    他叫她錢梅舒,就意味著他什麽都知道了。
    但是錢梅舒繼續跟他兜圈子,指了指行李箱:“那就抱歉了,沒空。”
    吳塵:“花不了你多少時間,這一次,我隻問一個問題。”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單子,那是一份檢測報告,樣品是錢梅舒送給常思齊吃的鮮花餅,結果顯示含有一種叫做墨斯卡靈的生物堿,“聽說是從仙人掌植物裏提取出來的,請問錢醫生,認識這種成分嗎?”
    錢梅舒拿著礦泉水的手微微發顫,沒有接過他的單子,隻是看著單子上被檢測的鮮花餅圖片:“沒錯,是我做的。”麵具被撕碎,她終歸不是演員,演不下去了。
    錢梅舒手中的礦泉水再次掉落在地上,滾了好長一段距離,她抬起頭,忽然微笑了起來:“是我做的,我去y城應聘醫生,坐診,就是為了種植這種被稱為烏羽飛的仙人掌,就是為了提取生物堿,我要把你們送進監獄,讓你們跟我父親一樣,嚐嚐被冤入獄的滋味。”她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但是眼淚卻掉了出來。
    “你們知道什麽?你們根本無法想象我當年經曆了什麽!沒錯,在別人眼裏,我的父親是賭徒,是借了高利貸,但是對於我,他是我的天,是我能依靠的山……他給我買最甜的棒棒糖,親手給我做風箏,讓我坐在他肩膀上看海,他跟我說‘爸爸是個沒用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賺更多的錢,讓我的女兒不要過我這樣的日子’。”
    “就是這樣一個親人啊,忽然就被抓走了,也很快就出來了,成了一堆骨灰了……”她眼淚落得越是洶湧,笑容就越深,“哈哈……成了一堆灰了,沒了!”
    常思齊居然能體會她的心情,想象著她們孤兒寡母為了錢一鵬的冤案四處奔走、花光積蓄卻處處碰壁的模樣,家中居然還有一個繈褓中的弟弟,她也跟著紅了眼圈。
    錢梅舒終於徹底收住了笑,隻剩哀切的痛哭:“我的母親,在接到骨灰盒後,瘋了!她不管我們了……家裏的錢花光了,弟弟還在哺乳期,我想過死的,我覺得我撐不過去了。”
    錢梅舒看到常思齊跟著掉眼淚,她冷笑:“你們這些有錢人哪裏懂得苦難?苦難是麵對死去的父親和瘋子母親時的無助,明明揭不開鍋交不了學費,卻渴望著學習,放下自尊主動去求有錢人資助上學,在校園裏因為衣著破爛不敢去食堂,每天買飯蹲到樹林角落裏吃,每學期硬著頭皮向學姐學長借課本用。”她又指著吳塵:“你覺得精神折磨很痛苦嗎?那是因為你沒被物質匱乏折磨過!”
    吳塵麵對她的指控,也啞口無言。
    “後來,我終於被人收養,我努力做一個完美的孩子,我讀書、兼職,去精神病院看望我的母親,回家照顧弟弟,我這麽努力,知道為了什麽嗎?”錢梅舒看著吳塵,“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些害死我父親的人,嚐嚐被冤入獄的滋味!每一次我站在父親的墓前,我都這麽發誓!”
    吳塵道歉:“對不起……”十九年了,這一句對不起,他已經在心裏反反複複說了成千上萬遍了,今天,他終於當著她的麵說了,就像當年西山花庭院子裏偷窺的男孩對著冒雨跪在門口的母女說的一樣。
    錢梅舒滿臉淚痕,卻再次露出譏諷的笑:“你現在說這話,是想要我原諒你嗎?”她轉頭看常思齊,“遲了……遲了啊吳塵!”
    不知是不是演員的同理心作祟,常思齊因同情眼前這個人的遭遇,也跟著泣不成聲。
    錢梅舒忽然大踏步地走到常思齊跟前,隻聽到“啪”得一聲響,很清脆,一個耳光扇在了常思齊的臉上,在她本就滿臉淚痕的臉頰留下了紅痕:“這一巴掌,是因為你搶了我的男人!”
    這忽如其來的一個耳光,讓常思齊始料未及,根本不知怎麽回事,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但是很快的,再次響起“啪”的一聲,原位置,一巴掌再次落下,錢梅舒道:“這一巴掌,你替吳塵挨,我替我父親打。”
    常思齊聽明白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傻傻地等著挨打。
    “這一巴掌,我替我母親打。”錢梅舒第三次揚起手掌,卻並未落在常思齊臉頰,吳塵的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的胳膊,製止了她。
    吳塵:“衝我來,是我欠你的。”
    錢梅舒看著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感受著他皮膚的溫度,眼淚洶湧而至,笑著道:“0米,我們之間的距離,0米,你終於肯觸碰我了……”每當他來谘詢,她都在計算著跟他之間的距離,從起初的至少2米,到慢慢靠近,可是她從未能突破1米的間距,哪怕她主動靠近,他也會悄無聲息地挪開。
    此刻,他終於跟她如此靠近,卻是為了維護常思齊,真是諷刺!
    終究是撞破頭顱也闖入不了他的世界,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現實的。
    錢梅舒的手方向一轉,朝著吳塵的臉落下,卻是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語氣也變得溫柔了:“我本來想原諒你的,如果她沒有出現,那麽你就是我的,你欠了我的,用你的一生來償還,未嚐不好。”她眼中的哀切已經很明顯,“你第一次觸碰她,是為了救她,你第一次觸碰我,還是為了救她……”
    她放下了手,憤恨地看著常思齊:“她為什麽要出現?她為什麽要來跟我搶?你注定是我的!”她的情緒漸漸激動,聲音也變得尖利,“是她剝奪了我原諒你的機會,我打她怎麽了?我恨不得她被冤死在監獄裏!”
    常思齊見她此刻發瘋般的模樣,不知所措,對她的同情和憐憫還沒消散,又被她兩巴掌打得有點懵,此刻,更是被她憤恨失控的眼神驚到。
    吳塵有意無意地擋在了常思齊的前頭,製止錢梅舒:“你冷靜一點。”
    錢梅舒還想走上前,幾個警察已經趕到,拿出了拘傳證:“錢梅舒,你的弟弟錢昱已經被逮捕,你也有教唆殺人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