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死亡盛宴

    金碧輝煌的大廳並不空曠，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燈奢華，龐大的魔水晶燈散發的明亮紫光鋪滿整個大廳，手扶椅精雕細刻，椅背高高聳起，看起來莊重，然而坐著卻很難受。地板中央的彩磚印有九天使手捧鮮花圍繞上帝的圖案，彩色的線條經過精描細繪，呈現出古典的氣息；複古的暗紅色條紋壁紙以亮眼的金色做底色，折射著水晶光芒，像是想要故意奪得貴族的眼球，整個舞廳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在歸來貝斯看來，所有舞會都是一個套路，毫無特色的布置卻依舊受多數人親睞，廳外的白木馬車一輛接一輛駛來，廳內侍者優雅地將手中的托盤呈現到附近客人的麵前。貝斯掃視舞會的來賓，果然和預先得知的消息一樣，都是些以資本為前提的上層人物，外表光鮮亮麗，優雅萬分，轉身卻露出貪婪自私的靈魂。貝斯不屑地撇撇嘴，也都是些毫無壓力的行屍走肉。

    “謝謝。”亞洛斯輕輕取下一杯紅酒，向侍者委婉道謝後轉身之際，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色彩突然落入眼中，“歸來貝斯·路西法？她來這裏做什麽？”聯想到她的身份之後，亞洛斯皺皺眉頭，而這時，歸來貝斯也似乎發現了他，朝這邊看了一眼。

    至少，去打個招呼吧，亞洛斯心裏這麽想著，走到了她的身邊，“貝斯，又見麵了，你也來參加舞會嗎？”亞洛斯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黑色晚禮服女孩，在燈光的襯托下，她蒼白的臉色被掃上了暖黃色的光暈，冷冽的銀色長發也顯得不那麽悲傷，女孩胸前漆亮的黑色玫瑰胸針隨著呼吸平穩地起伏著。

    貝斯瞪了他一眼，似乎對如此親昵的稱呼表示不滿，但隨著優雅風流的金發生物漸漸走入視線，她竟覺得鬆了一口氣，果然他也被邀請了，看來，溫卓是下定了決心赴死。

    她回過神來，看著穿著黑色正裝的少年——精致的領結收束好鬆散的領口，左耳的紅寶石耳釘快要被金發遮住。

    “其實我是來殺人的。”貝斯盯著他攝人心魂的藍色雙瞳，認真地說。

    “所以呢？”他就知道，殺手很少出席大型活動，一旦出席，很可能是來製造流血事件，而她竟然如此坦白，為什麽要對一個算不上熟悉的人說出目的？

    “所以不要妨礙我。”美麗雙眼危險地眯起，瞳仁中折射出匕首一般寒冷的光。

    亞洛斯沒有說什麽，隻是無奈地聳聳肩。

    大廳的燈突然熄滅，視線內一片黑暗，客人們驚慌了起來，推推搡搡，像是黑暗中腐臭的老鼠在竄動。

    “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歡迎來到我的舞會！請不要驚慌，這是一個遊戲。”聲音從大廳北部傳來，借著月光可以看到溫卓站在梯台上麵，“所有來賓中，有一個女孩，她的左臂刻有黑色七芒星法陣，並且沒有衣袖遮擋，大家各自找到舞伴之後，一邊跳舞一邊尋找，誰最先在規定時間一小時之內找出她，誰就是本次的獲勝者，勝者將會獲得我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世界級寶石——海印！但是——一小時之內無人獲勝的話，可是有懲罰的哦！”溫卓可以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帶著諂媚，麵對眼前這些腐肉，他顯得異常隱忍。拿海印作為誘餌，借助遊戲的形式，為“懲罰”製造了看似合理的前提。

    果然，不出所料，海印作為誘餌起了作用，老鼠們騷動了起來，“是海印啊！那個特別漂亮的寶石！”“是啊是啊！我很早就想要了呢，隻不過被溫卓伯爵搶了先……”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來，金色和銀色被染上了一層清輝，龐大的月盤上亮暗不齊，音樂響起，來賓紛紛躍入舞池，貪婪地尋找著女孩，完全沒有在意溫卓的最後一句話。

    “羅倫羅爾先生，難道你不打算和我跳一曲嗎？”貝斯伸出左手，撩開遮住左肩的銀發，發絲反射著月光輕揚在空中，攫取了亞洛斯平靜的目光，他順著她的手臂向上看去，黑色的七芒星赫然印在冰雪般的肌膚上。

    空氣停止了流動，在這微小的空間裏，他感覺自己被悄然壓製，她並沒有釋放任何殺氣，但她卻用左臂的印記和這官方的語調給他施加了無法逃避的壓力，他的確對她感興趣，她也知道他會答應。亞洛斯無奈地笑笑，牽著她的手滑向舞廳中央。

    “你不宣布獲勝嗎？我就在你麵前，也沒打算逃走。”柔軟的銀發緩緩落下，搭在她光滑細嫩的左肩。語調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挑釁。

    “我對寶石沒興趣，我想知道最後的懲罰是什麽。”亞洛斯優雅地摟著她纖細的腰，黑色禮服緊緊裹著她的身體，勾勒出略顯瘦削的曲線，旋轉中擦過幾對男女，他們睜大眼睛找尋著，視線落在貝斯身上時，亞洛斯自然卻迅速地摟著她朝後轉去，躲開了他們近乎狂熱的眼神。溫卓一直躲在幕布後麵，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人群中相擁的鬼魅。他雙眼沉寂，靜靜等待著預定的結局，歸來貝斯，這是我全部的賭注，我能相信你嗎……

    亞洛斯用同樣的方法一直耗著時間，在一次又一次的躲閃之後，貝斯放心地閉上眼睛，輕輕把頭靠在亞洛斯的胸前，任由他帶著自己旋轉，溫涼順滑的發絲蹭著他的脖頸，銀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越發迷人，他看著懷中的誘人惡魔，沒有說什麽，心中有什麽東西狠狠地跳動了一下，一陣酥麻，他有點兒喜歡這種特殊的感覺，他微微低下頭，下頜頂著她的銀發，亞洛斯也放鬆了下來，嗅著清淡的玫瑰花香，環在她腰部的手又緊了緊。他不知道，黑暗中的冷酷殺手偷偷紅了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貴族們因為找不到目標而抱怨著，隻剩下兩分鍾了，悠揚的音樂也無法緩解他們的煩躁與不滿，大多數人已經放棄了尋找，等待著未知的遊戲的懲罰。對於失敗，他們不以為然。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國家的重要人物，不管怎樣，自身都會是絕對安全的。

    月亮被黑雲遮蔽，大廳內重新陷入黑暗。

    “時間到！”溫卓的聲音從梯台上傳來，“無人獲勝，那麽大家就要受到懲罰。”話音剛落，不少貴婦嬉笑著，“到底是什麽懲罰啊？難道是罰酒嗎？”廳內回響著她們的笑聲，貝斯睜開雙眼，抬頭看著亞洛斯，冰藍的雙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貝斯拉著亞洛斯走向梯台，站到台上，對他說：“你就在這裏，別亂走。”

    “懲罰要開始了，怎麽能沒我的份兒呢？”亞洛斯卻笑著說。

    “你想死嗎？”貝斯突然冷冷地瞪他一眼。亞洛斯已經明白，溫卓就是此次的委托人，負責邀請目標參加舞會，然後再假借遊戲的形式，實施剝奪生命的懲罰，而不管自己有沒有參與，貝斯都絕不會讓別人發現她，也就是說遊戲從一開始就隻有輸。等待他們的懲罰，隻能是死亡。

    “你覺得你殺得了我嗎？”亞洛斯反問，麵對這樣一個恐怖的殺手。

    兩秒鍾之後，他隻覺得脖子後麵一陣疼痛，眼前便開始模糊，意識漸漸消失，閉眼前的最後一幕是她冷漠的表情。

    溫卓瞅了瞅倒在台上的亞洛斯，對貝斯說：“可以開始了。”

    貝斯點點頭，緩緩走到舞廳正中央，魔水晶燈亮起的同時，周圍的人紛紛看向她，其中一位漂亮的貴婦驚呼：“啊！就是她！黑七芒星！”

    而貝斯卻衝她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隨即，刀刃帶著寒光，瞬間刺破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