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疑心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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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疑心漸起

    亞洛斯的瞳孔劇烈收縮,眼前的男孩沉沉地睡著,安靜而美好。明明前天還悠然地走在街上,現在卻沉默地躺在冰冷的地下。

    “這是我的家人,他們都死了。父母在五年前死亡,日照在前天死亡,死亡日期,都是八月十一日。凶器,大概就是這些一模一樣的刀。”貝斯依舊麵無表情,聲音冰冷,淡定得好像隻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故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亞洛斯開始認真起來。

    “前天我們回去之後,我接了一個委托,委托人就是溫卓,他要我殺死舞會上的全部客人。他說,他所邀請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貪婪而手段卑劣的上層人物。至於原因就不必多說了。接下委托之後,我去找日照,想問他願不願意來協助我,結果卻發現,他躺在床上,胸口插著一把刀,窗戶開著,唯一能離開路西法家的大門也開著。”她頓了頓,亞洛斯看到,她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可是凶手怎麽可能無聲無息呢,宅邸不是外人能進來的,正門口有雪域神獸守護著,整座宅邸也被無形的結界包圍,那是父親和母親去世後釋放的魔力,是死者想要盡力保護生者的執念。何況我們都是職業殺手,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一絲一毫,而且,我們本就是雙子,為什麽要殺日照,不殺我?”貝斯走出房間,她的嗓音裏帶著些許疲憊,亞洛斯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原本,溫卓並沒有邀請你來赴會,是我拜托他邀請你,隻要你出現在舞會上,我就有把握把你帶過來。帶你過來,不隻是想讓你看到這些。”

    貝斯走到庭院裏,庭院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榕樹,榕樹雄壯無比,樹根已經凸出地麵,榕樹遒勁有力地紮根,樹幹粗壯,樹枝肆意地伸展蔓延,其中一條直直地伸進了二樓的窗戶裏,樹葉稠密,樹影婆娑,整棵榕樹左右伸展,較高的樹枝上纏繞有翠綠的藤條,巨大榕樹就像神聖的古老精靈,用母親一般溫柔父親一般雄壯的手臂守護著這傳奇的家族。偌大的庭院裏栽滿了鮮紅的彼岸花,遠遠望去,像是一片血海,觸目驚心。大樹所在的地方是微微凸起的小丘,露出地麵的樹根布滿綠油油的潮濕青苔,而空中飛著無數的玻璃質感的血色蝴蝶。

    剛剛從地底出來,亞洛斯仍覺得眼前的幽藍沒有散盡,麵對一旁強硬將他帶來的少女,他不想再繼續屍體的話題。

    “這蝴蝶……”冷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帶起一陣沉靜的彼岸花香,日光有些暈沉,貝斯的長發閃著銀光,隨風飛揚,長長的白襯衫的下擺飄起,一隻血蝶盤旋幾圈之後落在了她的肩頭,乖巧地顫動翅膀。不經意瞥到她的眼睛,冰藍的瞳仁裏映著整座庭院的光輝,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如果有朝一日能夠得到,一定沒有任何遺憾。

    “這是變異種,翅膀的脈絡裏蘊藏著魔力,所以可以發光,它們以彼岸花粉為食,不會繁衍不會死去。地底的冰藍色蝴蝶也是,和血蝶的唯一區別便是不需攝食,負責看護死者的靈柩。它們都是日照親手創造的人工生命。”

    又是日照。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亞洛斯不由自主地側頭看著她,以及她肩頭的血蝶,“既然這樣,那我就更有必要請你進行詳細地敘述。”他漸漸提起了興趣,不僅僅是對這能夠創造生命的魔法,還有這個神秘的殺手家族。

    貝斯斜睨了他一眼,慢慢坐到地上,輕輕撫摸彼岸花嬌嫩的花瓣,也許是冷風將粼粉吹散的緣故,她的瞳仁中多了一絲迷幻,泛起一縷懷念。亞洛斯輕輕地坐在她旁邊,安靜欣賞著地獄紅蓮般的彼岸花,等待她的回答。

    “他啊……也沒比我晚出生多少,就無辜地成了弟弟。小的時候,殘酷訓練的代價自然是遍體鱗傷,哪怕是輕微地挪動一下都會帶來劇痛,我們都很痛苦,然而他卻還能夠咬著牙站起來,渾身是血地找來紗布,純白被鮮血浸染,受傷的地方不斷冒血,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然微微笑著,認真地幫我包紮傷口,盡管我的傷勢比他的輕。他堅持著幫我包紮完最後一個傷口,衝我安心地笑笑,然後自己卻虛弱地倒在地上。也許是雙胞胎的緣故,我們除了長相基本一樣以外,就連思考的方式、內心的感受都十分相似,與生俱來的默契讓我們幾乎不需語言都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由此產生的完美配合竟有時可以和父親打成平手。”貝斯自豪地扯扯嘴角,眼眶有些濕潤。亞洛斯能夠想象小小的身軀鮮血淋漓的場麵,一次次地被打垮,一次次地奮力爬起,不管腳下流了多少血,為的隻是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就像是喪失所有親人之後的那個自己。

    “他的眼神很純淨也很黑暗,麵對家人的時候,就算是嚴厲的父親,就算是在封閉式的殘酷訓練中被折斷了胳膊,他的眼神裏沒有絲毫怨恨,對他而言,家族至上。然而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他卻像是被黑暗附身一般,毫不留情地獵殺目標。不過,這一點,大概我們都是吧。”貝斯咬著嘴唇,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明明是作為弟弟,卻像一個哥哥。”體內幾乎所有懷念的情感都躁動起來,不安地碰撞著。亞洛斯慢慢地回應,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日照,和雷溫所扮演的角色在某種地方重合。

    “沒錯。”貝斯接著說,“日照比我強很多,一對一的戰鬥中,我從沒能贏過他。他了解我的魔法,了解我的動作,我的招數他都能安然無恙地接下來,就算是大型破壞魔法,在他麵前,也無法造成多大傷害,而他的魔法,我知道的也許隻是一部分。日照的身體素質很好,力量和速度都在我之上,在沙曼的時候,似乎隻有你們兩個人能夠看清我當時的動作。而他所使用的魔法,正是黑魔法。”

    亞洛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沒想到現在竟還有人能夠使用黑魔法,貝斯輕輕一笑,少年被這一笑勾了魂。“黑魔法是失傳的魔法,也是令人迷失心智的魔法,但那是最古老的黑魔法。日照所使用的黑魔法並不是學習而來的,而是他自己根據魔法書記載所創造的幾乎沒有反噬的黑魔法體係,也就是分解並修改古老黑魔法內嵌的龐大運算,從而改變外部的魔法陣圖案以及吟唱頌文,形成全新的一套體係。正因如此,他才能夠利用改動之後的魔法創造出那些蝴蝶。”貝斯低低地笑了,不再言語。亞洛斯便轉移了視線。

    正門的銀虎憨憨地睡著,遠遠看去,身形矯健,與少女發色相同的銀白皮毛條紋斑駁,巨大虎爪上的指甲尖硬而鋒利,明亮尾部的三把冰棱刺在日光下閃耀著淡色的彩光,銀虎額頭正中央的王字清晰肅穆,沒有一絲雜色,彰顯著它純貴的血統。這是北方雪域的魔獸,戰鬥力十分驚人,而且對主人十分忠誠,不過很少有人能馴服他們,這樣一頭優秀的魔獸出現在同樣大名鼎鼎的路西法家中,似乎合情合理。

    “你想不想回去?”貝斯突然問道,眼睛卻並沒有看著他。

    亞洛斯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貝斯尷尬地笑笑,“那我隻好試著留住你。”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