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暴風雨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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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暴風雨之夜
卡讚三角此時正在下雨,看起來像是永無止境的雨點砸在肥沃的土壤上,卻始終無法孕育生命。每次下雨帶來的幻想都在腦海中存留,然而當時間一天一天流逝而去,深色的土地上卻依舊寸草不生,心中的期待便再次落了空,就像是沉睡的少女,在睜開眼睛的瞬間,看到的卻是黑白顛倒的世界。
西爾維婭認真地思考著。自從看到沙曼城堡前的一幕後,她就一直關注著他們,用魔女獨有的感知力量。
啊!原來是這樣!
西爾維婭興奮地一拍手掌,原來是這樣啊!燦爛的宛如芍藥花的微笑漸漸擴散,紅色雙瞳中滿滿的全是欣喜和自信。既然這樣,那我來陪你玩玩吧……清脆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城堡中。
“聽說亞洛斯·羅倫羅爾公爵要去卡讚三角,這是真的嗎?”六歲的莫赫爾無聊地坐在王座上揪著王旗的流蘇。
“是真的。不僅如此,與他同行的還有殺手路西法。”米拉諂媚地笑著。
“殺手啊……別把亞洛斯殺了就行……話說回來,前幾天抓到的那個罪犯呢?他怎麽樣了啊?”莫赫爾天真地笑著,小孩子特有的稚嫩的聲音回響在大廳內。
“那罪犯名叫右啟,是個孤兒,射擊技術高超,擅長狙擊、箭術。因射傷蒙特男爵入獄。”
“你說他擅長射擊?那這樣吧!我想到了一個好玩的遊戲……”莫赫爾開心地笑著。
“陛下想到了什麽遊戲呢?”
“讓活人當靶子,由那個叫右啟的犯人來射擊,如果他能射中一百個,就給他減刑,如果射不中的話,親愛的米拉,就由你隨意處置他了!哈哈!怎麽樣,一定很好玩吧!”
米拉盯著莫赫爾無知的笑容,帶著奉承的眼神忙不迭地點頭,像一隻啄食的老母雞一樣。
“在懷徹已經待了三天了……接下來要去哪兒……”貝斯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在懷徹的三天裏簡直無聊得要死,既沒有委托又沒有趣事,隻是在這裏看一個大男孩初學魔法。
亞洛斯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敲了敲地圖,指著附近的一個村莊,“就去這裏吧!我以前去過鬼穀,那是個不錯的美麗村莊。”
“鬼……穀……是不是有鬼的峽穀……”貝斯幽幽地問,雙手有些顫抖。
“怎麽?難不成……你還怕鬼麽?”一臉嬉笑的亞洛斯故作得意地湊到她跟前。
“怎麽可能!我殺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怎麽可能怕鬼!!鬼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好嗎?!”貝斯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一臉氣憤加不滿。
“呼~~~”來不及看清的瞬間,不知什麽時候,亞洛斯便突然閃到了貝斯身後,無聲地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輕呼出一口熱氣,“哇啊啊啊啊!!!別過來!!!”意料之中的尖叫聲……以及某公爵惡作劇成功的調皮笑聲……受到驚嚇的毒蛇,白皙的臉此時變得通紅,美麗的雙瞳中蕩漾著羞憤和無辜,怨恨地瞪著得逞的亞洛斯。
五人來到鬼穀時已經傍晚了。
……
穢渺好不容易合上張得足夠能塞一隻青蛙的嘴,貝斯就不管亞洛斯的滿頭黑線,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調侃著:“公爵大人,這的確是個美麗的地方,我的眼裏隻有一片廢墟……請問…我們今晚住哪裏……”
“真不給麵子……”早上剛說了鬼穀是個美麗的地方,下午就成這樣,真是太給麵子了……亞洛斯來不及欲哭無淚,立即思索著原因。
“看來任務又多了點兒呢……”貝斯走近廢墟,在那之後,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塔樓矗立在中央,周圍是一片豎滿黑十字架的墳地,十字架大小不一,東倒西歪,有幾個墳墓異常詭異。明明九月初的樹木還應該是蒼綠茂盛的,而鬼穀的樹木卻像被寒冬摧殘了一樣枯敗,光禿禿的枝椏張牙舞爪,陰風從樹枝間刮過,樹梢被風揪了起來。她微微蹙眉——滿地碎屍,女人的手臂、頭顱,男人的雙腳、小腿和骨頭……七零八落鋪了一地,刺鼻的屍臭隨風擴散,蛆蟲、蒼蠅隨處可見。
“這應該就是全部村民了。”亞洛斯捂著鼻子艱難地說。
“怎麽會……”穢渺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場景,害怕得不知所措,突然,顫抖的肩膀傳來厚重卻溫柔的感覺,他驚恐地扭頭,對上的是卻是雷溫安慰的眼神。柔和的翡翠色讓內心的恐懼漸漸平息下來,他感動地衝雷溫笑笑。
“你不害怕麽?”亞洛斯又嬉笑著湊到貝斯耳邊。
貝斯瞪了他一眼,雙手環胸,“雖然我怕鬼,可我不怕死人。”望著消失在地平線的夕陽,對黑夜的狂喜從她眼中湧出。亞洛斯偷偷看著她的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前麵的毒蛇,就算此時殺心泛濫,殺氣卻絲毫沒有外泄。
許久他才打破沉默,“和上次一樣……對方聽到我們要去鬼穀,鬼穀就變了模樣,既然這樣,那我們隻能接受了……”鬼穀毀滅的消息沒有傳到最近的懷徹,隻可能是三天內沒有人來過這裏而且也沒來得及,“我們分三組行動,雷溫、唯風和穢渺一組,去東南邊看看情況,貝斯去東北邊,也就是塔樓那邊,我去西北邊。如果遇到敵人,盡量取勝,如果處於劣勢的話,不要逞強,一定要逃,現在我們還很被動,最好不要有所損失。明白了就出發。”
“等等,再帶一樣東西。”貝斯邊說邊解著黑色大衣的紐扣,“你脫衣服……幹嘛?”少女立即猛瞪臉紅的亞洛斯,緊貼在大衣內的血蝶撲扇著玻璃質感的透明翅膀盤旋而出,落在每個人的肩頭,靜靜地一動不動。
亞洛斯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是用來做什麽的?”
貝斯神秘兮兮地一笑,“完了再說,我可不想說出來讓敵人聽見。”亞洛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那我們開始吧!”話音剛落,兩道光就不見了,穢渺吃驚地張大嘴巴,訕訕地跟在雷溫和唯風的身後。
奶奶,我遇到了幾位不得了的人物呐,而且開始了不得了的旅行。最讓我興奮的是,他們願意免費教我魔法!免費的哦!奶奶,我已經決定要跟隨他們,不管結局怎樣,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奶奶,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吧……
“轟”地一聲炸雷打斷了穢渺癡癡的遐想,雷聲響徹整個鬼穀。雷聲接連炸開,緊接著暴雨劈裏啪啦地下了起來,大顆大顆的雨點急速打在頭上、臉上,打得他生疼,冰涼的雨滴順著發絲滑落,他抬手,抹去臉上縱橫的河流。這雨真冷,穢渺從沒有感受過如此寒冷的暴雨,雨水接連而下,根本無法抹完,他隻好不去理會,任由這涼透人心的水珠狠命拍打自己。狂風怒號著俯衝而來,掀卷起穢渺的衣襟和栗色碎發,露出了他飽滿的額頭和俊秀的眉宇。
明明是農村長大的孩子,卻有著與鄉下不相符的高貴氣質,不過農村孩子的吃苦耐勞和質樸溫和在他身上體現得很是明顯。雷溫撥弄開被暴雨浸濕而貼在額前的幾縷碎發,用餘光打量著被狂風包圍的穢渺。
“大家小心點兒,暴風雨來得毫無征兆,十有是敵人。”唯風已拔劍出鞘,警惕地環視周圍。
“轟轟”“轟轟”,有什麽東西藏在地下緊貼著地麵以極快的速度向三人逼近,“是後麵!”唯風大吼一聲,三人敏捷地朝兩邊躲開,分散在不同方向。那東西停在中央不動,而他們的視線一秒也沒有離開過地麵,周圍的空氣停止了流動,暴雨敲打地麵的聲音異常清晰,穢渺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夾雜著雨水,順著發絲貼著臉頰滴落下去。大地突然一陣震動,一個巨大的穿山甲破土而出,大地的碎塊四處飛濺,無數的微小塵埃浮在空中,透過迷蒙的風沙,雷溫努力看清了到來的穿山甲,十個人加起來也不一定有它大!雷溫皺緊眉頭,怎麽辦,穢渺沒有什麽戰鬥力,唯風的長劍能砍開它那堅硬的皮甲嗎?自己又能做得了什麽……
唯風的緊張度成倍上升,握著黑色長劍的右手猛地加大力度,劈開暴雨迅速朝穿山甲刺去,而穿山甲的動作卻更快一些,尾巴猛地朝他甩去,他隻好放棄進攻,調整重心抵禦那強大的衝擊力,長劍的劍刃與穿山甲如鐵般堅硬的尾巴相撞擊,發出金屬碰撞的清脆刺耳的聲音,雷溫在心裏偷偷為唯風捏了一把汗,而出乎他的意料,穿山甲竟發出了痛苦的哀嚎,鮮血從它的尾巴噴湧而出——它的尾巴被長劍從中切斷!雷溫難以置信地張大嘴,穿山甲的表皮十分堅硬,一般的劍是無法擊穿它的,而唯風卻……那把黑色長劍有那麽大的威力嗎?
穿山甲痛苦地扭動著嚎叫著,三人都明白,更大的危險要來了,穢渺擔心地看著唯風,唯風剛剛的一擊似乎耗費了大半體力,現在站穩都很吃力。
果然,穿山甲的眼睛突然變成了憤怒的紅色,體型急劇膨脹,它已然失去了理智,狂亂地毫無目的地進攻著,而切斷它尾巴的唯風剛剛站穩,麵對發狂的野獸,唯風無力挪動半步,喘息著用長劍支撐著身體。
穿山甲的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具有衝擊力,大地接連被砸裂,土塊肆意飛炸,有鋒利的岩石碎塊擦破了穢渺白皙的臉頰,留下一道細細長長的血口,鮮血慢慢滲出。意識到形勢的嚴峻,他的腦海中不覺浮現出同伴鮮血淋漓一動不動的絕望場景,瞳孔漸漸縮小,真切感受到死亡氣息時,他木訥地站著。
在下一個瞬間,穢渺幾乎是本能地衝了出去,以令所有人吃驚的速度一把推開了無法動彈的唯風,穿山甲猛烈的攻擊直中他右半邊身體,從右肩一直到右胸,連同整個右臂瞬間消失,劇烈的疼痛衝擊著神經,他甚至清晰地聽到右側肋骨接連斷裂的瘮人響聲,以及相連的血肉破綻的沉悶撕裂聲,恐怖的傷口迎著寒風,巨大的疼痛吞噬著少年漸漸無力的身軀,穢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血漿止不住地從傷口汩汩流出,脆弱的生命迅速流逝。他艱難地呼吸著涼薄的空氣,帶著血口的白皙臉頰貼著濕潤的泥土,平日神采奕奕、明亮天真的琥珀色雙瞳此時卻無神空洞,呆呆地望著灰暗的天空,冰涼的雨滴不斷落進他的眼裏,順著眼角滑落。
“穢渺!!”穢渺倒地的同時,唯風努力掙紮著虛弱的身體想要接住他,卻是徒勞,雷溫驚愕地看著遠處的場景,悲憤立即占據他的大腦。他用盡全身力量發動著魔法,“就算我不擅長攻擊,也能將他引開,唯風!帶著他快逃啊!”雷溫的聲音被寒風吹走,幽幽綠光包圍寒冷的黑暗,果然,穿山甲朝這裏衝來。來吧,我就在這裏。做好死亡覺悟的那一刻,身邊的所有黑暗都不再畏懼,穿山甲迅速逼近,抬起前爪,用力揮去,他慢慢閉上雙眼,“抱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