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朱庇特恩賜

    魔女的出現在預料之中，亞洛斯向前邁出一步，輕輕鞠躬，“我是……”

    “亞洛斯·羅倫羅爾，雷溫，歸來貝斯·路西法，唯風，還有穢渺。”西爾維婭打斷他的話，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你知道我們？”貝斯立即問道，心中的警惕不免猛然增長。

    西爾維婭點點頭，“而且我也知道你們來這裏的目的。”一陣風吹來，月光下她的臉孔美好得有些失真。

    貝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平靜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繞彎子了，”

    “在那之前——”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悄然浮現的擔憂，“我想請你幫個忙。”貝斯看著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後文。

    “傳說，天體魔法之一，能夠孕育生命。”西爾維婭指著他們身後寂寥的大地，“如果你能幫我改變這片不毛之地，不管做什麽，我都願意。”

    她的嗓音夾雜著隱忍的哀求，眼前的這片土地，明明肥沃至極，卻在結界的阻擋下寸草不生，她渴望真實地接觸外界，而不是隻能通過水晶球來窺視生靈的故事，但是，卡讚一旦解除結界，便隻是一塊普通的土地，他們便會重新受到監視。所以，天體魔法使用者的到來，無疑帶來了目前最好的選擇——不解除結界的前提下，使得卡讚三角變得生機勃勃。

    貝斯警惕地看著她，現在她已經可以初步確定，魔女擁有看穿魔導士魔法大類的能力，但無法了解魔法的詳細情況。她說得沒錯，天體魔法之中，孕育生命的星球，的確存在。雖然現在的她難以發動那種超高難度的魔法，但是為了獲得魔女的幫助，她不得不這麽做。

    霎時間風雲突變，寂靜的夜晚被恐懼打破，魔女隻覺得胸口一陣難以言說的壓迫感，黑雲急劇翻湧，變換著詭異的色彩，天地一片肅殺，狂風沒有方向地胡亂俯衝，掀起紅月長袍，又掀起銀色長發，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中，分明浮現著茫然的驚懼；在天體魔法麵前，唯風依舊動彈不得，這種似曾相識的碾壓，仿佛讓他回到了那個歎為觀止的夜晚，就連平日裏最為沉默寡言的雷溫也難以置信地望著天空，而亞洛斯卻異常冷靜，也沒有張開結界，因為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危險，隻是靜靜觀察著。

    強大魔力釋放的瞬間，天空出現巨大的灰白法陣，將頭頂的黑夜完全覆蓋，刺眼的光芒充溢其中，魔女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強大魔力的高速流動，法陣中央，神聖的木星旋轉下落，由許多粒狀的岩石質材料組成的木星環泛著冷光，橫在她雪白的脖頸上，巨大的天體幾乎擠滿了卡讚的夜空，就連星球表麵的斑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站在異常巨大的天體麵前，難以抵抗的震驚和意識到自身存在的渺小無情地衝擊著她的心髒，將浩瀚星河都遮蔽，在它難以言喻的強烈壓迫感之下，周圍的氣氛安靜得詭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動作，都會受到天體的製裁。

    “草木之魂，生命之魄，你的力量是創造，紮下的根，結出的果，你的職責是奉獻，木星啊，吾以路西法之名命令你，聆聽吾之祈願，回應吾之召喚，以你寬容博大之胸懷，將荒漠化為綠洲，用生命代替死亡！天體魔法第五式——朱庇特恩賜！”朱庇特恩賜，天體魔法第五式，消耗魔力最為巨大，使用一次消耗四十萬魔力。

    她喃喃地念著咒語，音節高低起伏，清脆嘹亮，像是來自遠古的吟唱，但聽起來卻帶著些許疲憊。龐大的魔力分成萬千縷細若遊絲的線條，仿佛不慎跌落在汪洋中的蜉蝣。魔法完全發動，木星散發出慘白的微光，荒蕪的熔岩土地上花草樹木破土而出，迅速成長，草木舒展枝幹藤條，花苞悄然綻放舒展，淡雅的花香漸漸飄散在空氣中；離城堡稍遠的土地上，整齊劃一地生長出各種各樣的作物，小麥、大麥、高粱、水稻、豆類……紛紛從一株株嫩綠嬌弱的幼苗，破土生長成結出果實的金黃，從頭到尾在短時間內一氣嗬成；暗紅色的死亡之地在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內被改造成生機勃勃的繁榮之地。微光漸漸消失，天體重新回到魔法陣裏，驚訝於眼前變化的眾人還來不及欣慰，卻看到了倒下的施術者。

    欣喜被擔憂取代，“貝斯！”一道光從穢渺眼前閃過，等他看清楚，才發現亞洛斯已經接住了虛弱無力的少女，他二話沒說立即展開魔法進行恢複，“…果然…魔力幾乎用盡了……”治愈魔法緩衝魔力不足帶來的身體不適的同時，幾人的血蝶也緩緩飛出，繞在她的身邊，灑下美麗的磷粉，不一會兒，血蝶慢慢消失了。

    他們都知道，這麽龐大的魔法，對於剛剛從鬼穀戰鬥回來的她來說，未免太過勉強，可即使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魔女的請求。西爾維婭依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隻是聽說過古老的天體魔法之一能夠創造生命、壓製死亡，並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然而，當她看到貝斯竭盡全力的幫助時，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沒事吧？”穢渺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少女，這可不像印象中的她啊，之前的強大與現在的脆弱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到有些諷刺。

    亞洛斯點點頭，“沒事的。她隻是太累了，你也看到了吧，那麽龐大的魔法，肯定會消耗大量的魔力。”金色的柔光照亮一小片黑暗，溫暖從他的掌心散出，懷中少女慘白的臉色漸漸好轉。

    西爾維婭呆呆地看著她睜開雙眼，血色的雙瞳中溢滿了感激和天真。

    米拉陰沉著臉靠在沙發上，手中擺弄著幾張照片，危險的黑色雙眼一一掃過，雇傭殺手唯風、亞洛斯、管家雷溫、普通的牧童穢渺，還有暗殺界的巔峰歸來貝斯。她拿起筆，在照片背後備注了幾行字，最後，將視線停留在貝斯的照片上。

    “歸來貝斯·路西法……”米拉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

    幾秒鍾後，米拉整理好表情，向城堡出發。

    “能來的都來了，那就開始吧，好玩的遊戲。”莫赫爾清脆的童聲響徹大廳，右啟被押進了大廳。貴族們邊喝著酒邊應和著國王，米拉站在他旁邊，年幼的國王已經準備好徹夜不眠進行遊戲了。

    “規則：以囚犯為靶，右啟站在這裏射擊，射中一百個可以免除死刑，每個目標有三次機會，三次都射不中的話，犯人和右啟都歸我處置。”米拉盛氣淩人地看著一臉驚異的右啟，嘹亮的聲音響徹殿堂。

    “不錯！夠刺激！”

    “小夥子好好努力啊！”

    米拉趁貴族歡呼的時候走到右啟身邊，低聲說：“不用介意太多，他們都是死刑犯，隻不過由你來執行罷了。你應該知道，拒絕的話有什麽後果的吧！”米拉絲毫不理會他激憤的眼光，扭動著身體走到國王身旁。

    右啟的雙眼布滿血絲，因為對米拉那天在牢裏說的話耿耿於懷，他一直沒有怎麽休息。右啟顫抖地拉開弓弦，迎著滿庭貴族的口哨聲、加油聲，還有囚犯恐懼的眼神，酒肉的氣味，的氣氛，刺激著他的大腦。

    第一箭射偏了，囚犯鬆了一口氣，米拉卻狠狠瞪了他一眼，射不中的話家鄉會被毀，可是射中的話，會奪去他們的生命……當初潛伏在樹叢中想要射殺蒙特男爵，是因為他已經無法忍受南城的親友繼續受到欺淩，沒想到，那一箭竟沒有將他殺死，過厚的脂肪救了他一命，而自己卻被貪圖懸賞的朋友下藥昏迷、舉報到了沙曼……

    右啟的手心出了汗，反正他們也是死刑犯，射不中的話無辜的人會受累，可是，可是自己也沒有理由成為貴族的從犯，剝奪他們未到期的生命……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快想想……

    米拉陰狠狠地盯著猶豫不決的右啟，貴族們見他半天沒有動作，都吵嚷起來，“怎麽了啊？快點兒！”

    “快點兒殺了他啊！”

    ……

    有汗珠從右啟臉上滑落，看著他們醜惡的嘴臉，右啟突然感到了濃濃的絕望，對這個國家的絕望。

    右啟停止了猶豫，再次拉滿弦，原先堅定的黑色雙瞳此時迷蒙無光，一團漆黑。“嗖”地一聲，箭飛了出去。

    箭矢直接刺穿了犯人的頭部，至少能讓他死得痛快。“嗖”地又一箭射了出去，再次射中。鮮血像花朵一樣炸開，染紅了囚犯的破爛衣服，也染紅了他的眼睛。

    “好啊！繼續！”

    “好樣兒的！加油啊！”莫赫爾和貴族一起呐喊著，作為一個孩童，他對眼前血淋淋的場麵竟沒有絲毫畏懼。

    ……

    右啟麻木地射著，一箭又一箭，一朵又一朵血花綻開，一聲又一聲喝彩淹沒莫赫爾的歡笑聲。

    他們是怎麽了啊……右啟隻覺得胸口有種說不出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