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殺意

    在短暫的休息過後，兩人騎在變為銀虎形態的基爾身上，飛速地朝著北方前進。為了不被發現，基爾飛到了雲層上空，潔白的蓬鬆羽翼劃過柔軟的雲彩，帶起一圈圈的白霧，迷迷蒙蒙，猶如置身童話王國一般，尾巴的三片巨大菱形刀刃輕盈地飄舞著，冰白色的菱形反射著亮光，給人極其幹淨清爽的感覺。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墨森的領地。

    “好久不見啊！墨森侯爵。”睡眠不足的亞洛斯勉強打起精神，擠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對著目瞪口呆的墨森打了招呼。

    墨森臉上的驚訝還沒退去，就又增加了隱忍的痛恨和懼怕，“羅倫羅爾公爵，你是怎麽進來的！”門口的門衛難道沒有攔住他嗎！他竟然無聲無息地闖了進來！

    “我？不是我哦，是我們。”亞洛斯當然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加爾菲德的叛徒，輕而易舉地進到了貴族的家中，不提前打一聲招呼。隻是，是該說他的觀察力弱爆了呢，還是該說神出鬼沒的刺客太隱蔽了呢。亞洛斯無奈地向左側邁了一步，在他略顯瘦弱卻十分結實的身體後麵，虛無地站著一個幹淨的銀白身影。

    此時的墨森比之前還要驚恐，瞳孔不住地顫抖，兩條已經老去的腿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顫，他迅速向後倒退幾步，從地麵傳來了桃木拐杖與大理石地板相撞的清脆聲音。“你……你們……你們……為什麽……”顫動的瞳仁加上結結巴巴的語言，此時的他，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兩位不速之客突然笑得很微妙，讓人摸不透他們的靈魂究竟是什麽顏色，“我們來喝茶。”少年美好的聲音，讓他想起了風鈴撥動時那種恍惚的感覺，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猶如魔咒一般。

    墨森尷尬地笑笑，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轉身命令仆人去準備茶點，在背對著他們的這段空隙，他悄悄對仆人使了個眼色。

    墨森吩咐好以後，“公爵大人真是喜歡開玩笑啊！嗬嗬，既然這樣，那我們邊喝邊談吧！”喝茶？別開玩笑了！兩個叛徒來侯爵家裏喝茶？擺明了喝茶隻是借口，真實目的還不是有關加爾菲德聯邦！

    亞洛斯禮貌地笑笑，拉著一旁的毒蛇坐了下來。不一會兒，仆人就送上了墨森指定的茶點。散發著慘白熱氣的紅茶中還點綴了依舊是苞蕾狀態的紅色玫瑰花，花朵浸泡在褐紅色的茶水中，散發出了淡淡的玫瑰香氣，和紅茶本來的香味混合起來，沁人心脾。貝斯注視著茶杯中的玫瑰花，鮮豔的紅色在茶水中映染得更加妖冶，紅茶隱隱約約透著血光，亮澤銀發和低垂的眼眸映照在茶杯中，被一旁金色碎發的少年無意間瞥到，僅僅是血色的水麵，少年卻有那麽一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此時近在咫尺的銀發生物，像極了暗夜裏的吸血鬼，瞳孔中散發著淡淡的血光，那麽神秘，美得不可思議。

    在短暫的凝視過後，貝斯終於將精致的瓷茶杯輕輕送到唇邊，嘴唇一點點地靠近紅色的溫熱液體，直到淡粉色唇邊沾到了玫瑰紅茶，這時，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一口氣將茶杯中散發香氣的紅茶喝盡，然後舉起空空的茶杯，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嬌聲嬌氣地命令，“再來一杯！”一旁的仆人再次為她斟滿，得到滿滿的紅茶之後，她看起來更加開心。

    而墨森在喝茶的過程中卻一言不發，麵無表情，至多在享受著紅茶的香甜和茶點帶給味蕾的愉悅。

    看到貝斯喝下了紅茶，亞洛斯也端起茶杯，一點點地將紅茶喝幹淨。在紅褐色的液體滑入口中進入食道的過程中，他沒有任何表情，依舊保持者冷靜亦或是冷漠的樣子，盡管液體帶給他一些無奈的東西，這些東西讓他有短暫的痛苦。亞洛斯偷偷看了貝斯一眼，發現她除了異常興奮外沒有任何異樣，隻是不舍地放下了茶杯，兩指捏起一塊精巧的巧克力小點心而已。

    “墨森侯爵。”亞洛斯突然開口，貝斯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在一旁靜靜喝茶的墨森故作鎮定地扭頭看向他。

    “這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紅茶，你說是不是呢，親愛的貝斯？”少女正在無聊地嚼著點心，被他突然的親近嗆得咳嗽起來，盡管如此，幽冷的目光漸漸變得邪魅，夾雜著暗笑和靈犀，和她對視的少年回以溫柔寵溺的笑容，然而這樣的對視和恭維的話語讓墨森頓時覺得脊背發涼，仿佛腦後就是一片汪洋的黑暗，一旦被推了進去，就會萬劫不複。

    “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你們為什麽還活著？”墨森終於用低沉疲憊的嗓音艱難地問出這個問題，但是一問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因為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寒意，而他腦中給出的那種幾乎不可能的猜測讓他覺得莫名地恐懼。

    “不好意思，我的治愈魔法是天賦技能，你的毒，早就被我清理幹淨了。”亞洛斯微微歪著頭，偏向一邊還在吃的毒蛇，他故意用兒童的稚嫩嗓音來回答侯爵的問題，而墨森卻突然覺得，自己麵對的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孩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發現空氣沉默了的貝斯縮回拿著點心的手，發了一會兒呆才順著亞洛斯詭異的笑容，輕輕將頭靠在了他的鎖骨上，白皙的臉頰貼著他胸前收束領口的蝴蝶結絲帶，銀色發絲柔柔地散落在他的胳臂上，極不情願地憋出八個字，“我的生命，無毒不歡。”亞洛斯憋著笑，假裝愛憐地撫摸著她亮澤的銀發，在墨森眼裏，他們就好像是主人和寵物一樣，依偎在一起。

    貝斯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伸伸胳膊，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縮在少年的胸前，乖巧地蹭著他的體溫，看似沉浸在暖和的懷抱中，雙眼半眯，有些無精打采，像是耷拉著翅膀的鳥兒。

    “唉——”墨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麵部表情有些難看。是他命令仆人在茶杯中下了毒，本來，在他們喝下紅茶的時候就應該斃命，卻沒想到低估了對方的能力。他以為他們隻不過是孩子，還不懂得設防，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毒死，卻沒有把他們完全代入加爾菲德叛徒的角色中。他的臉色鐵青，額頭還在不斷冒著冷汗，“你們是要令牌是嗎？我去找。”他絕對放棄求生，他隻能這樣做，隻要保住性命，就有無數次機會東山再起。

    “不用了，現在不需要了。已經用不著太多的軍隊了，更簡單的，隻要你們消失就可以了。”不知何時，亞洛斯已經站了起來，緊接著，少女一把抱住他的右臂。

    墨森倉皇起身，踉蹌地後退了幾步，驚恐地瞪著姿態優雅的敵人，右手迅速掏出了藏在腰間的銀色手槍，毅然決然地對準了亞洛斯。

    金發少年有些不耐煩，帶著毒蛇一步步逼近拿著手槍顫抖的家夥。明明是作為一名優秀的火炮手，此時他竟然連武器都拿不穩。

    “難道你想讓我不用右手一招殺了他嗎？”亞洛斯附在比自己低許多的少女耳邊，用怪異的腔調問道。

    懷中的少女調皮地笑了笑，點點頭。

    亞洛斯無奈地歎口氣，墨森布滿驚恐的臉在下一瞬變得猙獰，定格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