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幻境

    “歡迎回來，李青舜，這是給你的專屬於幻咒師的武器——帝羽，能夠增強幻術和咒術的效果。”王座上的淡金色長發男子和藹可親卻威嚴滿滿地說著，笑眯眯地看著眼前高挑清雅的女子，把手中的一把白羽毛扇遞給她。

    “嗯。”其他魔君她還不認識，在貝斯回來之前，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就連對所羅門，也是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隻是接過扇子坐在了一邊。

    本來以為會是冷冷地一個人縮在角落裏擦著黑簫，結果一群陌生的夥伴在冷峻謹慎的打量過後，以一個白粉色短發的肌肉男為首圍了過來。

    “你好啊兄弟，我是第六魔君格羅裏亞，之前生活在白練大沙漠。”格羅裏亞笑嘻嘻地伸出手，像個智障的大男孩，友好地看著眼前蒼白孱弱的少年，而李青舜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吐出幾個字，“我是女的。”沒有去握住他的手，停頓了幾秒的格羅裏亞有些尷尬，但是卻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自顧自地說起話來。西爾維婭幫她倒了一杯茶，其他魔君打過招呼之後也都各幹各的事情去了，唯獨格羅裏亞喋喋不休，對著第五魔君說著一通有的沒的，也不管她愛不愛聽、有沒有興趣。

    糖糖湊到亞洛斯耳邊，“肌肉男有情況哎！”同時他還挑了挑纖長的眉毛，順便朝他拋了個媚眼兒。

    亞洛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有情況是有情況，隻不過，對我拋媚眼是多餘的。”緊接著，不輕不重的一拳砸到了糖糖頭上。

    “啊！痛死人家啦~你壞~”糖糖捂著被打的地方，深紫色的眼眸中竟有淚光閃爍。

    所有人都隻覺得亞洛斯好像石化了一樣，杵在原地動也不動，許久，才聽到他口中碎碎念道，“死娘炮。”然後，便沉靜得可怕，大概，在醞釀著殺人計劃。

    角落裏的李青舜臉都黑了，狐疑地盯著兩人，以她自己內心的強大為衡量標準，仔細地觀察著他們，用那宛如平靜山泉的眼神。

    “怎麽？有事嗎？”察覺到靜謐而有力的視線，亞洛斯撇開糖糖不管，朝著角落裏的夥伴走了過去，天藍色的澄澈眼神倒映在宛如水麵的晶灰色中。

    “沒什麽。”李青舜輕輕地搖搖頭，緩緩說道，“隻是覺得，你和魔王的味道很像。”少年眉間的氣息突然一顫，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會兒。

    圍在一旁的格羅裏亞皺皺眉表示不解，“味道？什麽味道？臭味還是香味？”

    麵對這種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破壞嚴肅氣氛的問題，李青舜隻是淡淡答道，“沒什麽。”

    “啊？沒什麽？你倒是說啊！”格羅裏亞急了，不管怎麽問她都是這三個字，“唉，總是憋在心裏可不好，有什麽想說的盡管說出來就行，不用在意什麽。”察覺到她眼中的一絲落寞以後，格羅裏亞的語氣緩了下來，苦口婆心地解釋，一旁的魔女和右啟也讚同地點點頭，畢竟，他們是要一起相處的同伴，彼此之間要想存在信任，就要坦白地對待每個人。

    亞洛斯蹲了下來，眉目溫柔清秀，金色的碎發半遮著宛如滄海之藍的明亮雙眼，雙手交叉，藍寶石戒指在並不是很明亮的房間中依舊褶褶生輝，“他說得沒錯，我們是必須要互相信任的同伴，現在一起等待著魔王的歸來，以後將會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有什麽不可說的呢？也許，有朝一日，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呢？”他委婉一笑，盡量不強人所難，“我們還不知道在流火森林裏發生了什麽，可以說給我們聽聽嗎？”

    麵前金發少年身上的那股熟悉味道，讓她不由得想起了貝斯，那種專屬於死神的溫柔和胸懷，能夠在一瞬間模糊人的善惡觀，某種意義上，要比真實之夢的效果還要可怕，這極其相似的氣息，相似的靈魂，勾動了她內心深處由莫大孤寂帶來的悲傷。李青舜別過頭，將視線轉移到手中的黑簫上，不情願但最終還是開了口，“她給了我最想得到的東西。”

    “什麽什麽！？給了你什麽？”糖糖不用在正經地方的耳朵靈敏地抓住了模模糊糊的信息，他睨著邪魅狹長的雙眼，宛如一隻狡黠妖豔的狐狸，嘴角卻掛著期待的笑，“貝斯給了你什麽啊？精神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砰！”突然冒出來的糖糖被蹲在地上的亞洛斯又一拳打飛，眼看就要落地砸到右啟，糖糖嗲聲嗲氣地呼喊，“啊！！！右啟，請溫柔地接住我！”

    右啟點了點頭，然後，麵無表情地向右挪了一步，糖糖順利地“啪嘰”撞在了牆上。於是，西爾維婭對右啟豎起了大拇指。

    “別介意，他這裏有點兒問題。”亞洛斯微笑著指指腦袋，李青舜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哦”了一聲。

    “那麽，貝斯給你的是什麽？”接著剛才的問題，他繼續問道。

    “是這個。”李青舜起身，“嘭！”地一聲，王座地底立即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烏龜，幾乎塞滿了整個房間，“烏龜？”格羅裏亞驚訝地說道，“她幹嘛給你烏龜？！而且還這麽大！得吃到多會兒啊？”

    這次李青舜狠狠白了他一眼兒。

    “這是魔獸玄武，我叫她水神。”李青舜拍拍烏龜綠色的龜甲，瞬間，大烏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水神的水係魔法接近巔峰，她是流火森林最強大的魔獸。”水神微笑著朝各位鞠躬打了招呼，就像一個老奶奶一樣，憨厚地笑著，依偎在主人身邊，顯得更加嬌小可愛。

    “哇！好可愛的水神！要不要和小雅一起玩呢？”明明正在喝茶的西爾維婭一看到水神就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用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強壯的格羅裏亞，鑽到了小姑娘麵前，自說自話之後立即叫出了雅雀，果然，不到幾分鍾，典型的包子頭被溫柔而慢性子的水神揉來揉去，雅雀一直處於茫然的狀態，麵帶嬌羞，短短的小平眉因為害羞更加可愛，不過，沒過一會兒，房間另一邊就傳來了兩人的笑聲。

    西爾維婭滿意地看著兩個小姑娘一起纏著所羅門玩，不知不覺中露出了清爽的微笑。李青舜凝望著火紅色明亮長發襯托下的笑容，呆了幾秒鍾，倒映在瞳中的少女，就像是生長在火山口隨時會被岩漿吞滅的美好鮮花。

    “誒？都是蘿莉嗎？我的月光可是禦姐哦！”糖糖湊到西爾維婭耳邊，似笑非笑。

    “是嗎？可以給我們看一看嗎？”果然，這種小招數勾起了魔女的好奇心，看著她幾乎能發光的血色雙眸，糖糖隻好叫出了月光蛇，月光蛇本來是天級魔獸，卻在他成為魔君時進化成了王級魔獸騰蛇。

    粗壯的長蛇蜿蜒盤曲，將自己堆成一坨，朝著主人吐吐蛇信，看到糖糖點頭之後，立即變為人形狀態，驚豔了整個地底。

    黑色公主發一瀉千裏，順直光滑，極其顯眼，一雙和它主人的眼神極其相似的漆黑眼睛微微張開，無盡妖媚惡毒之中混著無盡的冰寒冷酷，黑紫色的抹胸短裙露出了一雙纖長白皙的雙腿，隻不過被緊緊的黑色絲襪包裹了大腿中部以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刺激著男性生物的大腦，表麵上看起來任性至極實則十分成熟謹慎；月光本身就不矮，卻還穿著七厘米的紫色尖頭高跟鞋，那股潑辣感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宛如詛咒一般的紫色和糖糖眸中的顏色一模一樣，她白皙手臂上的黑紫色斑紋就像是蛇的圖騰，觸目驚心，令人汗毛倒豎。

    當格羅裏亞兩眼發直時，糖糖卻微笑著把月光收了回去，“格羅裏亞，可不能對我的魔獸報非分之想哦~”被糖糖這麽一說，格羅裏亞立即清清嗓子，裝作什麽都發生的樣子，但發覺到周圍的眼睛全部齊刷刷看向他，他隻好把吸引的目光全部拋回去，格羅裏亞略帶鄙夷地看著糖糖，“糖兄好這口啊？沒想到你還是典型的男性生物啊！”

    糖糖吐吐舌頭，平淡地一笑，沒有說話，紫色長發傾瀉下來，閃過一陣迷幻的光芒。

    貝斯踮起腳來摸摸基爾的頭，笑容宛如日光，“辛苦你啦！接下來是第七魔君，我們出發吧！”基爾乖巧地點點頭，毛茸茸的潔白碎發微微晃動，抖出了一股白雪的清香。

    之前在到流火森林的路上看到的青色山脈之後那不同顏色的微光，很可能就是愛麗絲之境，於是一人一獸快速地朝著那團不太明顯的光芒前進。

    隨著白虎的高速飛行，奇異的光越來越近，然而那光明明就在眼前，卻始終給人一種無法觸摸的感覺，虛無縹緲，若有若無，好像稍不留神就會溜到其他地方。貝斯凝神仔細觀察著周圍，除了背後就是幾座小山以外，附近的景物和流火森林完全一樣，都是一些種類多樣稀有的樹木花草，帶著詭異的顏色和氣氛，幽幽地，默許她的闖入。

    貝斯拍拍白虎覆滿細小絨毛的脖子，基爾會意地降落下來，到達地麵時，貝斯一躍而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龐大的白虎“嘭！”地一聲變成了白衣翩翩的少年，跟在主人身邊。

    兩人相視一眼，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麵流動的透明牆壁，能夠清楚地看到表麵流動的水，也能夠透過這堵牆看到裏麵的世界——愛麗絲之境，全部都是大塊大塊的灰褐色岩石，縫隙中散落滿圓滑的鵝卵石，發出溫婉的光澤，在這秘境之中，也不乏樹木的生長，或者說，比流火森林的樹木更加茂密，破石而生，參天聳立，葉繁枝茂，奇怪的是，明明現在是白天，而愛麗絲之境中卻是黑藍色的天空，明顯處於黑夜，貝斯抬頭望去，冰藍色的眼眸中瞬間綴滿了璀璨魔幻的星辰，歎為觀止，她不由得微微張大嘴巴，驚呼出聲，“好美……”星星是那麽純淨，一個一個，十分稠密，紫色，藍色，白色，銀色，冰藍色，藍紫色……一顆一顆閃閃爍爍，星河高懸，明知道伸手根本無法觸及，她卻依舊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右手，像是想要觸碰到哪怕一刻也好，卻在即將得到之時，撞上了如水一般的牆壁，宛如稀世寶鑽的繁星發出的奇幻光芒，綴滿指尖。

    許久以後，貝斯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全身扒在了牆壁上，呈現一種正麵倚靠的姿勢。但很快，大大的藍色眼睛再次透過牆壁，向往地望著美麗的星空，呆呆地，像是時間靜止了一樣。基爾順著主人的視線，出神地望著星空很久很久。

    絢爛迷人的星空，好像是活著一般，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星軌，看到了星星在移動，不斷變化著位置，群星因此而發出各種各樣的光芒，在這一大片靜謐到淚落的光芒照射之下，灰褐色的岩石顯得一點兒都不晦澀，反而很有一種平和典雅的感覺，參天繁樹傲立其中，像是想要直衝雲霄去摘得星石。

    雖然還沒有欣賞夠，但是她不得不想辦法破開這一麵阻擋步伐的牆壁。

    “天王針！”突然爆發的刺骨藍針隨著鬼刺匕首刃尖舞動，刺進透明的牆壁，帶起一股強烈的衝擊，就連一旁的基爾也不得不後退幾步，然而，能夠無視防禦的天王針卻沒能夠將這道牆壁破開，牆壁隻是微微蕩漾，散開幾圈漣漪，完好無損。

    貝斯捏著下巴，冷靜地思考著眼前的狀況，天王針的作用是無視對方防禦，無論是魔防還是物防，原理就是將全部力道和魔力集中成針尖大小瞬間刺入對方的防禦，從而製造出一個裂隙，蔓延至全部，隻要兩人魔力相差不大，就能夠完全破開防禦，然而現在它的攻擊無效，說明這個並不是防禦，那麽就隻能是隔絕類的結界了。

    她遲疑地喚出修羅之刃，“決裂。”“哐”“哐”“哐”震耳欲聾的金屬聲回蕩在秘境之外的流火森林中，驚飛了棲息在樹枝上的鳥群和灌木叢中躲藏著的白兔，地麵上散落的亂七八糟的樹葉樹枝被吹得更加亂七八糟，土塵揚起，整個烏煙瘴氣的景象，基爾捂著耳朵，小心翼翼地瞄著主人，終於，三十秒之後，她停了下來，臉色陰沉地麵對著那堵依舊完好無損的牆壁。

    物理攻擊也不行嗎？那挖洞試試。

    緊接著，她利用土星衍生的土係魔法，“唰”“唰”不一會兒就挖好了一個大洞，她跳了進去，“噌！”地長出尖利指甲的雙手刺向前方，卻隻觸碰到軟軟彈彈的和地麵上完全一樣的牆壁。

    “第七魔君……是要自己老死在裏麵嗎？”貝斯低著頭，咬牙切齒地說道。基爾識相地別開目光，緊接著，貝斯跳了出來，氣憤地看著那個大洞，心裏要多鬱悶有多鬱悶，懶得把它填好，就走向了一邊。

    她沿著這堵牆壁一直走，妄圖能夠找到什麽線索。基爾則看著那口大洞，無奈地聳聳肩，到一旁的灌木叢收集了一些和洞口附近顏色相近的小草木枝，小心翼翼地鋪在了洞口，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土地而已。

    生氣過後，貝斯冷靜下來，伸出右手，溫柔地撫摸著這堵牆壁，食指劃過，一道透明的波紋彈了幾下又消失不見，水的質感十分明顯，柔軟卻無法破壞，能夠承受住極其強大的衝擊力。

    水……她低聲喃喃著，眸中折射出思索的靈光，水……水元素……水……她想起了和玄武對戰時，李青舜用水幕擋住那些水彈…也想起了同為水屬性的一人一獸對戰時異常艱難……

    啊！說不定這樣能夠成功！之所以水幕抵擋水彈異常艱難，是因為相同性質的攻擊很容易穿透同屬性的防禦，所以需要不斷調整防禦中水元素的量。那麽，如果將自己的魔力性質同化成和這堵牆相似的性質，就很可能輕鬆穿過，就像是水滴匯入河流一樣。

    貝斯拉著基爾過來，盡力調動水元素，包圍著兩人，水元素足夠多的時候，同時爆發出強大的魔力，兩股魔力相互融合，漸漸地，那種衝突的不適應感也慢慢被習慣，兩人相視一眼，堅定地點點頭，猛地衝向牆壁。

    一陣頭暈目眩。貝斯醒來之後，看到的是少年熟睡的臉龐，清秀的麵容美好靜謐，她愣了幾秒鍾，回過神來，溫柔地注視著他，將他抱在懷中，不由自主地撫摸著他柔軟的白發，宛如白雪一般的少年，不辭辛勞，盡心盡力地效忠於自己這個總是亂來的主人，卻沒有一句怨言，長久以來一直陪伴著，哭也好，笑也罷，就連受了傷也毫不退縮毫不畏懼，始終如一地陪在身邊，默默地保護著自己，這份忠誠，千金不換。

    貝斯輕輕拂拭掉少年碎發和領口沾染的泥土和灰塵，生怕把他弄醒，動作是那麽輕，就連屏氣凝神都無法察覺到的輕，就像是，靈魂的重量。她沒有發現，自己疲憊的眉間竟然蕩漾著濃濃的欣慰和寧靜。

    慢慢恢複意識的基爾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翩躚，毫無雜物的冰藍色對上主人溫柔的眼神，心口頓時傳來一陣無法呼吸的痛楚，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間模糊之後漸漸清晰，虛幻和迷惘被冰藍色洗去，隻剩下瑟瑟發抖的潔白靈魂。

    “我們走吧！”貝斯放開基爾，緩緩站了起來，向傻坐在地上的魔獸伸出了實在是不好看的布滿老繭的手，眼眸再次恢複了明亮和睿智。

    一種和多年前在北方雪域奄奄一息時同樣溫暖的安全感襲來，包裹著雪域之子，微涼的體溫通過兩人相觸碰的指尖傳遍全身，基爾這才完全地清醒過來，他眼前的人，一點都不真實，她給的安全感，其實一直都有，而他，必須要守護這個不真實的存在，不讓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