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星光璀璨之夜

    “眾生用專注和虔誠，仰望你幽閉的居所，黑雲密布的夜空，聽從星球最深處的嘶吼，你是詭譎的王者，你抬起食指，萬千刺耳的電流降落，賜予世界雷電的洗禮，愚蠢的生靈在你的腳下匍匐，空洞的眼窩無法禁受你的光輝，山川大地，江河湖海，灰飛煙滅，不過螻蟻。吾以路西法之名命令你，聆聽吾之祈願，回應吾之召喚，降下無情雜亂的雷電，華麗地撕割生命！威嚴震碎長空！天體魔法第七式——雷神的憤怒！”汩汩的血液從少女的胸口淌出，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地上，卻絲毫不影響天體魔法的運行。

    愛麗絲之境的天空被寶藍色的巨型魔法陣占滿，像是割裂了的兩個空間，神秘的藍色圖文，在星空下轉動，伴隨著急速擴大的魔法陣，猛烈的魔法粒子波動穿透空氣，星燃抬手擋著迎麵而來的狂暴氣流，卻難以避免美麗長發被無情地吹起。

    星燃注視著魔法陣，在他金色眼眸中，倒映的是緩緩旋轉下落的帶電天體——天王星。他是星魔法魔導士，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威壓和神聖，隻不過，在他心裏，隻有震撼，沒有害怕。

    “星乃我魂，食我血肉，齧我骨髓，洞穿體魄，遊走其間，娓娓其詞，星之言。”星之言，聆聽星語，增強攻擊，輔助技能。“星乃我願，時空之罅，蟄伏軌道，凡一切動作皆有其發生，凡一切思維皆有其過程，凡一切非靜止皆有其終點，以星微光，察其端，觀其象，星之指引。”星之指引，僅僅消耗魔力三萬就能夠預測對方未來一秒之內的動作軌跡包括心理活動，但對象隻限定於一人，不能同時作用於一人以上。但是，有了這個實用的技能，星燃就已經占了上風，因為，對於他們兩人來說，一秒鍾，足以成為決定性的時間。“星乃我殤，灼亮天狼，自南天墜落，噴吐腥光，天狼之輝。”天狼之輝，借用天狼星的能量進行具現化，消耗魔力二十萬，相當於天體魔法的消耗量。

    天王星完全降落在兩人頭頂的夜空中，遮蔽了所有的星光，星燃抬頭看著天王星，這個龐然大物，如果完全壓下來的話，愛麗絲之境恐怕會不複存在。

    震耳欲聾的電流爆破聲響徹流火森林，就連愛麗絲之境之外的雷獸都慌亂逃竄，天王星球體被強烈得令人連絕望都無法感受的電流包裹纏繞，隻要輕輕地釋放電流，好像就能造成強大的破壞。星燃明白，他必須在天王星發揮作用前阻止魔王，或者，完全擋下天體魔法？

    星燃選擇了後者，完全擋下天體魔法，通過攻擊的方式。

    “天狼之輝。”低沉渾厚的男聲響起，卻被嘈雜的電流聲掩蓋，貝斯的眼神依舊冰冷刺骨，星燃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深。

    一陣密密麻麻的恐懼浮上心頭，銀發少女猛地抬頭看去——在天王星正前方，一隻體積異常巨大的……狼狗？……昂首挺胸，麵對著天王星奮力咆哮，淒厲滲人的長嘯響徹幻境，撩起少女的銀發，擊打著她搖搖欲墜的內心。

    那是一頭銀藍色的狼狗，沒有實體，隻有大致的輪廓，發著和天王星相似的藍光，像是原始的電子在舞動，一聲淒厲的咆哮過後，貝斯清楚地看到，天王星表麵的電流厚度減少了不少。看來得抓緊時間了，她咬著牙，忍受著胸口的痛楚。

    星燃溫柔地笑了出來，不會讓你得逞的。單手一揮，天狼再次仰天長嘯，狹長的雙眼爆滿血光，雄風赳赳，氣度非凡，宛如身經百戰的大將，一口鋒利的獠牙足以撕裂空間，透明的身體中是相當於黑洞的容器，天狼處於和天王星相同的高度，體積並不懸殊，兩個龐然大物同時出現在愛麗絲之境上空，不免有些擁擠。

    星燃再次揮手，天狼瞬間消失了。不對，不是消失，而是……來到了天王星最近的地方……貝斯喉頭一緊，怔怔地望著天狼消失的地方，她看到了……那風馳電掣的速度，比亞洛斯還要快……遠遠淩駕於自己……

    “雷神的憤怒！！！”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能趕上這種速度……她竭盡全力釋放天王星的力量，一股熱乎乎的血漿因怒吼而湧出，龐大球體表麵的電流瞬間暴漲到最可怕的程度，天狼同時張開了他的獠牙猛撲向天王星……那一瞬間，貝斯真的以為整片流火森林都要被殃及……空氣是那麽冰冷，而且極其難聞，被電流灼傷過之後，沒有了鮮活的氣息，星空被兩個巨大的威脅占據，一場戰鬥從頭頂開始，針尖對麥芒，卻不能分庭抗禮，貝斯猛地顫抖，嘴角滲出的血絲被她不屑地擦去，魔王依舊桀驁不馴地冷冷盯著微笑的星燃，撐著重傷的身體。

    一道她想都不敢想的餘波擴散開來，快到無法想象，那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距離最近的幾圈樹木就被砍了頭，流火森林被完全波及，一時間鳥獸四散，哀嚎連天，地上的沙石塵埃無助地飛揚，碎石割破她白皙的雙腿，打在星燃的魔杖上，她隻覺得一股強勁的反噬直搗內髒，無法禁受的痛楚和不適襲遍全身，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而星燃卻麵不改色，兩人的長發朝著相反的方向飛舞，視線卻凝聚到了同一個方向——夜空。接下來貝斯看到的，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景象。

    天王星，消失了……

    準確的說，是被吞噬了，被那隻銀藍色的天狼。

    貝斯忍不住地顫抖，她竟然害怕了，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像是控的人偶，被他盡情玩弄於股掌，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結果會是這樣，從他臉上淡定的表情和神秘的笑容就可以看出來。貝斯看到，極度龐大的星球瞬間消失在夜空，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也不是魔法出了問題，而是被天狼吞噬到了身為黑洞的肚子中，天空中隻剩下漸漸縮小的魔法陣，光芒不斷減弱，直到變成灰暗，消失。貝斯跌坐在地上，坐在一片還未幹涸的血紅之上，目光呆滯，為什麽，為什麽天體魔法這麽輕易就被破開，連天體魔法都不能收服他，那還有什麽籌碼……

    空中傲然的天狼也慢慢消失，恐怖的威壓過後，夜空重新變得璀璨，而魔王冰藍色眼眸卻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阿斯特瑞亞奧義——星光璀璨之夜。”消耗三十萬，終極奧義，星燃此時的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披著靛藍色的長發，發絲微微淩亂，也許是被剛剛的強烈衝擊所致，他朝著癱坐在地的狼狽魔王緩緩走去，華美的長袍輕微晃動，阿斯特瑞亞星辰魔杖的光芒越來越炫目。星燃走到魔王麵前，一把抬起她的下頜，強迫她抬起頭來看著天空，此時的貝斯毫無反抗之力，但卻絲毫不肯認輸。在星燃的強迫下，她不得不注視著夜空。

    “星空不該被殺意玷汙。”碎碎念從魔王口中出來，她的聲音很是虛弱，微小得幾乎聽不到。

    她望著夜空，緊捏下頜的指尖傳來另一端滾燙的殺意，冰藍色雙眼無神，有些呆滯，她仿佛是沒有靈魂的木偶，被迫屈服在主人的腳下。夜風淩亂了她血汙的銀發，一縷發絲沾在了嘴角，和血液黏在一起，染上了美麗的血紅。

    夜空啊，不應該是美麗的嗎？為什麽……看到的卻是漫天的殺意呢……星光璀璨之夜嗎……這樣啊……越來越亮了啊……星星……

    少女細若蚊吟的聲音沒有被星燃聽到，隨風飄散在幻境之中，就像她殘存的意識一樣。

    群星越來越亮，不管是藍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還是藍紫色的，天空中所有發著光的星星漸漸地越來越亮，整個幻境宛如白晝。越來越亮了，少女瞳中倒映的光芒也越來越亮了，隻是不管這光芒再怎麽明亮，都照不破禁錮在眼底的黑暗。在星空達到最亮的時候，群星開始變暗，整個過程就好像是一顆星星閃爍的慢動作，變亮、變暗。貝斯無動於衷，呆呆地看著群星，眼眸就連原本的光芒都消失殆盡，夜空成為了真正的黑暗，什麽都沒有，沒有一顆星，沒有一絲光，隻有濃密粘稠的黑色，宛如心髒中流動的黑色血漿。一秒鍾之後，她的意識被強製喚醒，被來自黑暗天空的星辰喚醒原始的恐懼。

    “啊————！！！”撕心裂肺的痛苦襲遍全身，星燃不知何時離去，隻剩下她一個人，還有四麵八方墜落向她的星星！這並不是真的星星，和天體魔法道理一樣，都是一種縮小後能夠具現化的投影，襲擊她的這些星星，紛紛都是帶著刺眼光芒的光球，一顆接一顆，或者同時有好幾顆向她襲來，巨大的痛苦宛如體內的血漿爆裂，無法擺脫，從未體會過現在的痛苦，全身的痛覺仿佛被放大了十幾倍，漫天繁星無情地砸向毫無反抗之力的魔王，大灘大灘的血跡飛散，一襲白衣早已完全染成了深紅，就連高貴冰冷的銀發都變成熱烈鮮豔的紅色。淒厲的叫喊聲伴隨血肉白骨撕割斷裂的聲音響徹幻境，盡管如此，她依舊死死命令基爾不準出現。

    其實，星燃就在她的麵前，隻不過她看不到而已。星光璀璨之夜，使得對方進入一個夾縫空間，進入半迷幻狀態，滿天星辰化作光球墜落進行攻擊。實質上，星星並沒有墜落，貝斯看到的隻是魔力的凝聚體，在這個空間內，她所受的傷再重都不會死，隻要離開這個空間，傷口會全部消失，而感受到的痛楚卻是真實的，五髒六腑，撕心裂肺。星光璀璨之夜是星魔法的奧義技能，它真正的可怖之處是對於人心和意誌力的攻擊。承受著感受著巨大的痛苦，等待著每一顆星星墜落，本來已經放棄了希望，想要閉著眼睛死去，而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受了多麽重的傷，卻一直無法解脫，隻能繼續承受著恐怖的痛苦，承受那無法計數的星辰攻擊。這種折磨，還不如死。

    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星光璀璨之夜，的確是星光璀璨呐……

    “嗯……”一聲低沉的悶哼傳來，已經習慣了，她已經習慣了這磨人性子的痛楚，每次來臨，都是一次全身骨骼的重新組合，大腦完全不聽使喚，隻能命令身體不斷承受強烈的攻擊。

    星燃站在一旁，滿意地看著苦苦掙紮的魔王，撥弄著兩肩的發絲，隨即又好像是想到什麽，臉色越來越陰沉。

    星光璀璨之夜有一個致命缺點，那就是，被困在這個空間夾縫中時，隻要使用極其普通的防禦魔法就能夠抵擋來自四麵八方的恐怖攻擊，畢竟那些攻擊並非真實，所以，如果對方進行了防禦，一定會馬上識破這個技能。而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卻不見她防禦一次……是魔力用盡了嗎？不可能……之前她隻釋放了一次天體魔法，不至於全部耗盡……還是說……她沒想到用……不對……難道說……她根本就沒有防禦魔法！

    這種可能馬上得到了他的肯定，沒有防禦魔法，所以攻擊才會那麽強大……幸虧他用天狼之輝攔下了雷神的憤怒，否則，愛麗絲之境可能真的會在雷電洗禮下灰飛煙滅。

    時間差不多了，魔王大概快撐不下去了，星燃這才解除了星光璀璨之夜，阿斯特瑞亞星辰魔杖的光芒也暗了下去。除了胸口被星光刃刺穿的血洞，貝斯身上的傷口在魔法解除的瞬間全部消失，她疲憊地蜷縮在地上，像極了奄奄一息的獵物，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美麗的冰藍色雙眼已然黯淡無光，她倒在地上，微微喘著氣，長長的睫毛顯得太過落寞。

    “……我輸了…”許久，在星燃麵帶微笑的注視下，她閉上眼睛，低沉的聲音吐出這幾個比金子還貴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