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相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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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訂閱率達50%可立即看正常內容~  一路馬不停蹄, 在清晨他們才抵達山腳下。陽光輕輕的籠罩著寂靜的山林, 陣陣清風中帶著純淨的草木香。

    山路起初平坦, 當經過觀賞萬棵玉蘭樹林的觀景台後, 通往閑清園的山路變得崎嶇, 騎馬難再行。舒知茵仰望著狹窄蜿蜒的石階,翻身下馬, 命侍衛和馬匹留在原地, 帶著如錦和如瓷兩個侍女拾階而上。

    她們穿行在古道老林中,小路彎彎曲曲的不見盡頭。走了許久,如錦擦拭著額頭的汗,緊跟著腳步放慢的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在這歇歇腳,奴婢快走幾步, 請齊老派人抬軟轎來接您上山。”

    如瓷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遠眺,應和道:“公主殿下歇歇腳吧,依奴婢看, 再走半個時辰也未必能走到。”

    舒知茵腳下未停, 欣賞著幽靜明快的景色, 道:“再走半個時辰,如果還未到, 就歇歇腳。”

    如瓷和如錦相視一眼, 知道公主殿下心意已決, 便不再言語,默默的跟著公主殿下。

    又走了約一裏路,耳畔響起了潺潺悠揚的溪流聲,她們沿著溪水邊的棧道逆流而上,穿過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古鬆樹林,緊接著又穿過一大片茂盛的杏樹林,溪麵霍然開闊,忽見溪麵上架著一座木橋,在橋頭有兩個家丁模樣的壯士,手提著一塊板子。

    木橋的另一端是簡易的園門,兩扇門半掩,高懸的木匾上剛勁有力的刻著:閑清園,隻有園門沒有院牆,參天古樹和清澈的溪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家丁發現了主仆三人,走在前麵的姑娘姿色和氣質絕佳,不知是誰家小姐,來得倒是最早。家丁闊步前迎,高舉起板子示意,隻見板子上字跡端正的寫著:齊老不在,請回。

    舒知茵暼了一眼板子,不以為意,徑直從家丁身側經過,踏上了木橋。

    另一個家丁肅目寒光,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如錦迅速亮出‘福國公主’的令牌。家丁們一怔,趕緊避開躬身側立,震驚不已,驕貴的福國公主竟然徒步行走了四裏的山路?!

    因今日是齊老的壽辰,前來賀壽的達官權貴一定絡繹不絕,齊少爺便讓家丁在橋頭攔客。無論是誰,家丁皆能阻攔,唯獨麵對福國公主,家丁可不敢強行阻攔,於是鼓起勇氣道:“小的拜見福國公主,實不相瞞,齊老爺是在園中,卻不便見客,今日隻設家宴祝壽,沒有設客宴。”

    舒知茵駐步,問道:“齊汀可在?”

    家丁道:“回公主殿下,齊少爺在園中。”

    聞言,如錦詫異,公主殿下不辭辛苦的前來,是來找景茂庭的親信齊汀?而家丁竟然稱呼齊汀為齊少爺?

    舒知茵道:“讓他出來見我。”

    “是。”家丁快步進園中通報。

    舒知茵迎風而立,環顧著四麵的景色,峰巒疊翠林木蔥蘢,山雄峻崖瀑布飛流,鳥鳴清脆,幽靜秀麗,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不多時,家丁獨自返回,恭敬的道:“齊少爺問公主殿下找他何事。”

    舒知茵道:“讓他出來見我。”

    相同的話,語聲和神態似也相同,家丁卻聽得背脊一涼,片刻不敢怠慢,撒腿奔入園中再次通報。

    舒知茵靜靜的望著遠處的山峰,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滿目鮮嫩盎然的綠意增添了許多難以名狀的情緒,使她的心向下沉著,墜落著。她雙目一閉,深深的呼吸了口氣,抬眼間,便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映入眼簾,風度翩翩,英俊瀟灑,他一邊信步走來,一邊笑著拱手行禮:“齊汀拜見國色天香萬福無疆壽比蒼穹事事如意的福國公主。”

    他就是齊汀?景茂庭的親信?!

    舒知茵一怔,笑了笑,道:“我能進園中坐坐?”

    “能,能,能。”齊汀有模有樣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主殿下請。”他瞧了一眼垂目在旁的如錦,道:“如錦姑娘也請,如錦姑娘身邊的這位姑娘也請。”

    踏進閑清園中,不由得覺得是驚入畫中,小橋與亭台輝映,花木棲在溪流的淺灘,幽而雅。數條石子小徑蜿蜒向上,依山勢蔓延開,樓閣屋舍隱掩於山頂的古樹修竹中。

    舒知茵無心賞景,身姿輕盈的步入涼亭,坐在木椅上,指了指另一個木椅,道:“坐。”

    “是,是,是。”齊汀端坐著。

    舒知茵瞧著他,他眉目清秀麵帶笑意,像是個性格溫順的善良少年。風輕輕的吹著,她開口問道:“你可有心上人?”

    齊汀定睛回瞧著她,道:“還沒有。”

    “你平日裏喜歡什麽?”

    “玩。”

    “將來有何打算,是入世為官,還是出世逍遙?”

    “做一個閑散體麵的官。”

    “什麽官職閑散體麵?”

    “景兄左膀右臂的官職,他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這個官職不錯。”

    “你是景茂庭的親信?”

    “不過是我一廂情願。”

    “景茂庭是什麽樣的人?”

    “極自私極薄情極虛偽,但我崇拜他。”

    “為何?”

    “他博學多才,一腔孤勇。”

    “你要娶什麽樣的女子為妻?”

    “容貌美麗,身姿曼妙,乖巧可愛。”

    “我是什麽樣的女子?”

    齊汀愕然,她是什麽樣的女子?他仔細的端詳她,她葆有天賜的嬌豔,美麗,大氣,豐盛,綻放滿圃的牡丹花也不及她的國色天香。就在這時,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風明月,空靈高遠,氣魄精魂似淩駕於浩蕩遼闊的山河之上,神秘,冷豔,高不可攀。

    舒知茵見他半晌不語,又問道:“我是什麽樣的女子?”

    齊汀眨了眨眼睛,笑道:“天上人間獨一無二的絕色。”

    舒知茵道:“從此以後,你要娶的女子就是天上人間獨一無二的絕色。”

    齊汀“啊”的一聲,驚得目瞪口呆。

    舒知茵眸色明亮的盯著他,道:“擇良辰吉日,娶我為妻。”

    齊汀大驚失色,難以置信的道:“公主認錯人了?我是齊汀!”

    “我就是要嫁給齊汀。”舒知茵語聲篤定,“娶我。”

    齊汀簡直要暈過去,就在他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應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汀弟,怎不為公主奉茶。”

    聞聲,舒知茵的心弦一顫。

    “嗯,嗯,嗯。”齊汀頓時跳起來,逃也似的道:“我去命人奉茶。”

    齊汀轉眼間就溜了,舒知茵咬了下唇,感受著周圍的氣氛在凝固,熟悉的冰冷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要嫁給齊汀?”

    “對。”舒知茵笑了,回過身正視著他,他身姿挺拔的站在涼亭外,逆著光,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冰寒的目光緊緊的鎖住她,薄唇繃成一條線。

    “他不會娶你。”景茂庭說得斬釘截鐵。

    舒知茵保持著不變的笑容,“何以見得?”

    “明知故問?”

    “我確實不是他想迎娶的妻子。”舒知茵微揚起下巴,眸光清涼,“你是不是可以幫我?幫我嫁給他,你幫我達成這個心願,我也會幫你達成一個心願。”

    景茂庭曈底的精光驟然深黯,臉容似罩在一層冰結的白霜裏,冷問:“任何心願都可以?”

    “隻要是我全力以赴能做到的。”

    “你決心已定要嫁給他?”

    “對。”舒知茵的心忽然輕輕泛疼,很奇怪的一種感覺,她不適的蹙了蹙眉,若無其事的道:“不妨說出你的心願。”

    景茂庭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常聲道:“明年秦丞相致仕,我想上任丞相,兼掌管大理寺。”

    “丞相與大理寺卿同是一人,前無古人。”

    “達不成?”

    “非常難,幾乎不可能。”舒知茵認真的道:“但我願意試一試。”

    景茂庭不語,神色不明。

    舒知茵輕聲笑道:“一心為官?你不好美色金錢,權傾朝野後終日為國事操勞鞠躬盡瘁?”

    景茂庭依舊不語。

    “請看管好齊汀,等我的好消息。”舒知茵覷了一眼冷若冰雕的景茂庭,一言不再發的走出涼亭,豔紅裙擺在花草間飄揚,她腳步輕快的朝著園外而去。

    景茂庭緩緩偏頭,複雜的凝視著她的背影,陽光下,她身子單薄卻剛烈,如火。

    忽然,舒知茵止步,猛得轉身看他。景茂庭的目光躲閃不及,與她四目相對,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瞬間閃現的慌亂,微笑著說道:“當今我最得皇帝疼愛,所持的權勢與便利是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也許,在當今,很多事隻有我能做到,恭候你來與我交換各種條件,各取所需。”

    不需要景茂庭有所回應,舒知茵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她剛走到園門處,竟遇見熟悉的一行人迎麵而來。

    舒知茵見他的眼神寒冷泛著危光,突然心慌得厲害,沒膽兒與他對視。她眼簾微垂,深吸口氣,輕笑著說道:“我想有麵首。”

    景茂庭嘴唇緊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賞之色的打量著他的身材,視線溫柔的落在他的下頜,慢慢的挪移向他優美的頸項和結實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懷裏時的安穩感覺,她心生恍惚,近乎迷戀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體魄非常強健,博覽群書,很體貼入微,盡管你終日擺著一張冷臉,但不妨礙你會是個最完美的麵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著她。

    “你表現出的討我歡心取悅於我的舉動,讓我很開心很滿意。”舒知茵壓下心中的狂亂,不去看他的臉色,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應該知道,僅坐高位並不足夠,在三司六部裏安置親信耳目,一呼百應才是真的權傾朝野。我們在一起要做的事還有很多。隻要你表現的讓我更開心更滿意,我能傾注全力讓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舊冷冷的看著她,抿嘴不語。

    舒知茵輕輕窺視他一眼,他沉靜的站著,比任何時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凍結了萬年的冰雕。一股股徹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彌漫升起,瞬間擴散,有凍結冰封萬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與他對視,認真的道:“你做我的麵首,我可終生不嫁。”

    景茂庭看盡她的絕決與無畏,她有著義無反顧的魄力。她熱烈而又淡漠,熱烈時,很洶湧,能使人淹沒窒息;淡漠時,很空靈,將自己遠隔於塵世間。她的熱烈與淡薄,皆是隨心所欲,誰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會更熱烈還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問道:“你願意嗎?”

    景茂庭麵無表情的冷道:“謝謝你救了瑞兒。”

    舒知茵眯起眼睛問道:“你對我超乎尋常的這番關心,隻是為了答謝我救了瑞兒?”

    “難道是為了做你的麵首?”

    “我們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麽?”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麽?是活得踏實,是此生安穩,是被他抱在懷裏時的那種心窩暖和的感覺,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與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聳肩道:“難以啟齒。”

    景茂庭平靜的道:“說出來。”

    “做我的麵首,我會毫無保留的對你敞開身心。”

    “人貴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細的瞧他,他難以再掩飾住的惱羞成怒使她不禁歡喜,她眸中含笑,笑顏清麗,緩緩說道:“我請求你做我的麵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裏的嬌媚漸起,漾得他心頭火熱,她美豔的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多言已無益,他霍然轉身,疾步離開了她的視線。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終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裏空蕩蕩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無邊際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徑直前往竹林別院,太子殿下夫婦此行的居處。院中候著大批侍從和家丁,瑞兒已無大礙,受了驚嚇在哭鬧不止,太子殿下夫婦守在床前寸步不離的陪伴著他。

    齊汀在院中西南角的涼亭下坐著,見景茂庭來了,顯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涼亭,落座在齊汀的對麵,飲了一杯泉水。

    齊汀湊過去,低聲詢問道:“景兄,我此後是刻意親近她呢,還是刻意疏遠她?”

    景茂庭神情冷肅。

    齊汀挑眉笑道:“她美麗有趣,我很喜歡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過去,射出的寒光如鋒芒。

    齊汀下意識的身子後傾,連忙搖頭解釋道:“隻是單純的喜歡,不是愛慕的喜歡。”

    景茂庭眸色微斂。

    “若她真心想嫁給我,我可以娶她,當然,也可以不娶她。”齊汀低聲道:“我全聽從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還是不娶她?”

    景茂庭堅定的答道:“尊敬她。”

    齊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職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個月上任。”

    齊汀眉開眼笑的道:“嗯,嗯,嗯。”

    這時,一位侍女慌忙奔進院中,徑直奔入屋內,怯怯的稟道:“為皇長孫煮好的薑湯被福國公主的侍女如瓷搶去了。”

    舒知行麵罩寒霜,沉聲道:“沒告訴她薑湯是皇長孫的?”

    “奴婢告訴她了,她充耳不聞,隻說福國公主身子嬌貴,要盡快服下薑湯。”侍女低著頭,福國公主的威風無人不知,如瓷的仗勢霸道也無人不曉,“她搶走薑湯罐就跑,廚娘追去了。”

    誰的東西都敢搶,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為瑞兒煮一罐薑湯就是了。”齊媛心有餘悸的摟著抽泣的瑞兒,輕拍著他的背脊安撫,說道:“幸好瑞國公主當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兒,否則凶多吉少。”她轉首問侍女:“福國公主現在何處?”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這就去查探。”

    不多久,廚娘憤憤不平的奔來了,稟道:“福國公主喝下兩碗薑湯,餘下一碗讓奴婢為皇長孫送來。”

    齊媛和氣的道:“呈上來,這一碗薑湯足夠瑞兒驅寒。”

    舒知行背對著眾人,不動聲色。

    齊媛問道:“福國公主人在何處?”

    廚娘恭敬的將薑湯呈過去,回道:“福國公主在景大人的住處,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齊媛心下一驚,泉上木橋至景茂庭的住處並不順路,她怎麽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處?景茂庭自幼刻苦學習,隻為謀取功名而心無旁騖,雖已過適婚年齡,卻從未對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無娶妻生子的興趣。他不喜與人接觸,更不喜有誰碰觸他的東西。如果他知道福國公主闖進他的住處,一定不容,勢必會起較大的衝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謝謝福國公主,稟告她,稍後我會親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帶去,若她不嫌棄,可換穿。”

    “是。”

    舒知行揮手遣退侍從們,負手立在床榻前,俯視著溫和大度的齊媛,威聲道:“希望你對她的好意、感激,隻是逢場作戲。”

    “她並不在乎臣妾的好意、感激。”齊媛悉心的喂著瑞兒服下薑湯,慢條斯理的道:“她是恃寵而驕我行我素,再嬌貴再得寵愛,終究不過是個女子,終究是要依附於男子,終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終究動搖不了皇權,你們何需與她計較,何需對她心存芥蒂。無視她,且看她數年後的處境。”

    婦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聲,五年前高僧的預言字字如雷,使他不僅要防備舒知茵,還要使她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餘地的道:“齊家任何人不得與她有交情。”

    “齊家從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齊媛麵不改色的附和著。

    舒知行滿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為了製造她與齊家撕破臉的機會。既然她主動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與她爭執,令她惱羞成怒的大鬧閑清園,惹得齊老厭煩。”

    齊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擔憂,依福國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這場衝突在所難免,他必將得逞,隻怕會殃及齊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決定。

    舒知行叮囑道:“你今晚再勸勸你爹娘,勸勸齊汀,務必把金穀與齊汀的婚事定下。”

    “好。”齊媛表麵上應著,但她會勸說齊汀成為福國公主的駙馬。

    舒知行隱隱一笑,闊步的走出屋,走向涼亭下的景茂庭,喚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視野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間空屋,讓福國公主暫住兩日?”

    景茂庭道:“不能。”

    “實在無法通融?”

    “對。”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經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國公主擅自進入他的往處後,麵露不悅,腳下生風的前去一探究竟,轉眼就出了竹林別院。

    “茂庭。”舒知行喊著,自然而然的跟了去。

    齊汀撫了撫額,笑著歎息,太子殿下這是故意挑起事端呀。

    太子殿下舒知行身形高大精壯,不怒自威,渾身籠罩著一層俯視萬物生靈的傲氣。與他並肩的太子妃殿下齊媛身姿嬌柔,貌美喜人。兩位小皇孫由各自的乳娘抱著,嫡長皇孫三歲,幼皇孫剛年滿一歲。

    發現有位神似舒知茵的女子駐步在園門內,舒知行先是驚訝,定睛端視片刻,確認是舒知茵本人時,不禁更為驚訝,隨及揚聲喚道:“茵兒。”

    “皇兄,皇嫂。”舒知茵立在原地施禮,平常聲道:“茵兒在此是為找齊汀。”

    舒知行驚愕,問:“找到了嗎?”

    “找到了,已邀請他赴宴。”舒知茵道:“茵兒要回京了,告辭。”

    “留下用膳。”舒知行看著生性與人疏離的皇妹,道:“今日是我嶽父大人的壽辰,前來祝壽的人成群結隊,山路已堵塞,寸步難行。我剛命家丁去山腳下攔客,山路在傍晚應能疏通。”目光一轉,他望向在不遠處的涼亭下交談的景茂庭和齊汀,高聲喚道:“茂庭,齊汀,過來留福國公主在園中用膳。”

    “來啦,來啦,來啦。”齊汀笑著奔過來。

    舒知茵回首,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向景茂庭,他信步走著,走在陽光下,散發著冰寒炫目的光,細細密密的,輕刺入她的眼睛。她將視線緩緩移向眉開眼笑的齊汀,道:“好,茵兒留下用膳。”

    “嶽父大人呢?”舒知行一探究竟的盯著齊汀,奇怪他是怎麽與舒知茵相識,並獲得了她的青睞,使她親自登門邀請。

    齊汀恭敬的回道:“正在山頂練太極拳。”

    舒知行說道:“不必打擾嶽父大人,先帶我和福國公主在園中逛逛,賞賞景。”

    在這時,一個侍女急衝衝的奔來,氣喘籲籲的拜道:“奴婢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殿下。”

    見來人是太子側妃吳側妃的貼身侍女,舒知行問道:“何事?”

    侍女開心的報喜道:“經太醫診查,吳側妃娘娘有喜了。”

    真是囂張,吳側妃竟派人特意趕來太子妃的娘家報喜?!可見吳側妃有恃無恐。

    氣氛頓時冷凝,太子妃齊媛不動聲色,抬起眼簾仰望著舒知行。在眾人的等待中,舒知行神色如常的道:“知道了。”

    當侍女按照吳側妃的吩咐,欲透露出吳側妃有滑胎的跡象時,齊媛語聲平緩的說道:“恭喜吳側妃,賞賜玉如意一柄。你速回太子府回稟吳側妃,太子殿下和我將在閑清園中住上數日,讓她搬去吳府暫住,有她母親吳夫人的悉心照顧,太子殿下和我才放心。”

    侍女的臉色頓變煞白,驚恐的看向太子殿下。

    舒知行眼底的不悅一閃而過,神色不明的命道:“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侍女茫然,不清楚太子殿下的態度,是同意太子妃殿下?還是否決?既然太子殿下沒有明說,她便不再多問,先離開為妙。

    舒知茵若有所思,皇兄一直效仿父皇,以國事為重,尊敬正妻,待嬪妃一視同仁。然而,言行舉止卻遠不如父皇的自律與修行。她瞧了一眼齊媛,齊媛始終保持著端莊的儀態,落落大方,可見這對夫妻平日裏相敬如賓的表象下,是並不親密的關係。

    如同什麽事也沒發生過,舒知行道:“齊汀,前麵引路。”

    齊汀伸手一引,道:“請,請,請。”

    眾人散步在茂林修竹的石板小徑,清風陣陣,山路蜿蜒。走著走著,舒知行和景茂庭遠遠的走在前麵,倆人顯然不在賞景,是在談論著正事。齊汀悠哉的跟在他們後麵。

    翻過小山坡,視野豁然開朗,景色更為奇幽。一個湖泊映入眼簾,沿岸是高聳挺拔的水杉樹,湖泊上修有一架木橋與亭台。

    步上木橋,齊媛說道:“公主請看,前麵的山頂上有一處泉源,終日湧出泉水,泉水甘甜清涼。它本是與山中溪水匯聚,流入山下的湖中,甚為可惜。三哥提議修築這片水潭,將泉水引流於此,又在這四麵的山坡上種植了漫山的草藥、果樹、五穀、百花,皆用泉水灌溉。”

    舒知茵隨口問道:“三哥?”

    “景茂庭,他是我三哥。”齊媛繼續說道:“我爹娘和三哥平日飲食所用的水,都是從泉源處取的泉水。”

    “泉水有奇效?”

    “三哥測過,此泉水質極好,堪稱天下第一泉。”

    水潭清澈見底,藍天青山倒影在水中,明淨的仿佛是一麵鏡子。舒知茵道:“既然泉水如此之奇極,我要試一試。”

    “不妨一試,公主也可試試用泉水煮枸杞湯泡浴。”齊媛笑著,這位最得聖寵的公主喜歡泡枸杞浴,皇帝便下令,天下的好枸杞必須交由當地的官府統一收購,再運到京城以合理的價格賣給公主府。

    舒知茵笑了笑,道:“需要齊汀每日親自從泉源取三缸泉水,親自送進公主府。”

    齊媛心中一喜,連忙道:“齊汀言行幼稚,有輕慢公主殿下之處,還望海涵。”

    “我喜歡他的幼稚。”舒知茵抬眼眺望蔚藍天際,道:“我有心……”她的話尚未說完,忽聽背後‘撲通’一聲,緊接著是一聲驚恐的尖叫,她回首看去,嫡長皇孫瑞兒失足跌落入了水潭中,乳母嚇得失魂般的僵住。

    齊媛立刻要跳入水潭救兒子,卻被貼身嬤嬤緊緊拉住了,急道:“您不識水性呀。”

    水潭很深,瑞兒轉眼就淹沒在水中。

    齊媛用力的掙紮著,嬤嬤用力的拉住不放,她掙脫不開,害怕得落淚,慌忙朝著遠處高聲的呼救:“三哥,快來救瑞兒!”

    聞言,舒知茵立刻跳進水中。這潭水不僅很深,還很涼。識水性的舒知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在清涼的泉水中,她迅速的遊向下墜的瑞兒。瑞兒駭得四肢亂動,嘴裏不住的吃水。

    舒知茵遊到瑞兒的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已沒有力氣動彈。她在水下憋著氣,極為不適,奮力的抱著他向水麵上遊。露出水麵後,她大口的呼吸著,朝向那一副副緊張擔憂的麵孔遊去。

    齊媛疼惜的盯著兒子,語聲哽咽的呼喚著:“瑞兒,瑞兒。”

    焦急不安的舒知行劍眉緊皺,待舒知茵剛遊到木橋邊,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了瑞兒的胳膊,猛得把瑞兒從舒知茵懷裏拽走,抱起瑞兒奔向橋頭的寬敞處施救。轉瞬間,那一副副緊張擔憂的麵孔跟隨著舒知行的腳步挪開,紛紛去關心嫡長皇孫的安危。

    渾身乏力的舒知茵還泡在清涼的泉水裏,她雙臂搭在橋上歇息,濕發上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很冷,入肌入骨的寒,她漠然的望向被簇擁著的舒知行,他把瑞兒腹中的水按壓出後,抱著瑞兒前去避風的屋中換衣。

    驚慌的喧鬧聲漸遠,凝重的氛圍漸消,山林中幽靜漸恢複如初。

    舒知茵依舊在冰涼的泉水中泡著,對於人性的薄涼,她早已習以為常。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狹窄的木橋上終於暢通了,一直被擠在人群外無法靠近的如錦和如瓷心急如焚的奔至,倆人合力把公主殿下從水裏拉起。

    濕衣貼體,冷得舒知茵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她剛上岸尚未站穩,忽覺身子一暖,整個人被包裹住了。舒知茵怔了怔,偏頭一瞧,是景茂庭。

    景茂庭僅穿著中衣,用外衣裹住舒知茵,以中衣的衣袖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水。

    舒知茵呼吸一頓,如錦和如瓷更是目瞪口呆。

    景茂庭把冷得發抖的舒知茵摟入懷中攔腰抱起,一言不發的抱著她,走向與木橋相連的棧道,健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