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損失規避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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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白讓玉娘安心坐在行篋上,這姑娘身子弱,經曆了大劫大難,又徒步十幾裏,現在嘴唇血色不足,臉色也比之前不自然的白皙了。
劉白答應了鹿三,定要將玉娘安好送到武林的。
隨著劉白的講解,玉娘頓時忘卻了所有寒意,睜大著眼睛,仰著如剝了皮的雞蛋光潤的下頜,全神貫注的恭聽著。
劉白原本想整理一下語言,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眼前的玉娘不同凡人,上次的“逆風行船術”都能理解,其它的現代概念也該沒問題的吧。
劉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對玉娘講著現代砍價方法,他盡量講述的白話些。
“砍價是心理學範疇,以這驢販子為例,此處運用到兩個理論,一是‘得失不對稱效應’。舉例來說,如果一個人得到一百文錢,和丟失一百文錢,請問何種情況感觸更深呢?”
“應該是丟錢感觸更深。”
玉娘的回答不假思索,反應速度極快。
在見到劉白肯定的點頭後也明確了自己的信心。臉上一絲不苟的專注稍微有了些許放鬆。
“沒錯,這就是不對稱效應,比起獲得,人們更擔心失去。”
“這是人之常情吧,不足為奇的。”
玉娘理解這淺顯的道理,隻是不知道,這個跟驢販子砍價有什麽關係,小孩子都知道的東西,一個精算奸巧的商販豈能不知。
“好,再來一個例子。一個病人病危,醫生開了一副藥,吃了能增加一成存活率,不吃減少一成,請問病人如何選擇,為什麽?”
“當然是吃藥了,多了一成的存活率呀~”
玉娘感覺身子有些冷了,這公子怎麽盡說些童貞爛漫的話,要問一百個人,怕是全都選擇吃藥的,這有什麽好講的。
“錯!”
玉娘剛覺出寒意來,卻被劉白堅決的否定激靈了一下。
這場景似曾相識,玉娘瞬間回想起昨日那‘魚為什麽不上岸’的調弄,一下子羞紅驅走了寒意,心想著這公子可不要再耍無賴了,都什麽時候了……
“病人選擇吃藥的根本不在於獲得存活率,而是怕損失!這和上述例子是一個道理。”
“嗯……卻有些道理……”
玉娘飛速的思量著,如此淺顯的道理卻有不同角度的理解,內心不由生了些許興奮,便翹首讓劉白繼續說下去。
“最後一個例子,就拿這驢販子為例。他要三百貫,你隻想給一百六十貫,如今僵持不下。
倘若你把一百六十貫實實在在的塞進他手中,注意,塞進他手裏是重點,之後說我隻有這一百六十貫,交於你了。
如果驢販子依舊不賣,你便說,我不買了,把這一百六十貫還我。那麽當你把錢從他手裏拿回來時,‘賺錢’也就成了‘損失’,若價格果真合理的話,他也就賣給你了。
這個道理和‘得失不對稱’相似,叫‘損失規避原則’,你不妨一試。”
“嗯~轉念之間竟有了天地變化,公子的思維矜奇立異,玉娘學到了。”
玉娘聽聞後把食指輕擔在嘴唇上,片刻功夫便眼明心亮了,並不住的點頭,想是心中已然接受了劉白的教誨。
此刻倒也沒了將信將疑的心思,隨著猩紅色披風飄飄揚揚,玉娘有如一隻千裏嗅見香釉花蕊的彩蝶般,歡愉的來到驢販子麵前。
這驢販子見富貴大小姐折返而來,想必是認栽了,心中不禁得意洋洋。
這對男女出身雖高,涉世如此淺薄,今天被老子完虐,不但沒轍還得搭上錢財,這驢子價錢本如玉娘所說的八十貫一頭,賣了兩頭足足抄了一百四十貫,老小子我下半年山吃海喝,沒事青樓消遣消遣不在話下了。
“哈哈!花著冤大頭的錢瀟灑,美!”
驢販子一臉忘形,卻不知玉娘帶著計劃來的。
“喲嗬!怎麽著大小姐,沒轍了吧,就你們那嬌養的身子骨,沒我這驢走不出二裏路,趕緊交錢,三百貫!”
小販直起身來,拍了拍滿是草灰的手,嘴裏的嚼頭又濕又爛,胡亂吐了一口,若不是玉娘收了腳,那不淨的粗物便落在自己精美小巧的金縷靴上了。
“哎,我這隻有這麽多,你先拿著~”
玉娘按照劉白所教的,也不說太明,故作不十分情願的樣子,隻是把手中的銀兩遞給小販。
那小販雖不知道這有多少,隻是商人的本能驅使,伸手便接了過來。
“銀子?”
小販接過來才覺出差異。
白銀並非南宋流通貨幣,而是用於官員賞賜、支付邊費等公家用途的。民間流通也隻做饋贈和定親之用。
小販收貫了銅錢,見了真金白銀後眼睛更亮了。
災荒年月,物流通脹,官方的會子三天兩頭就加印,錢是越來越毛了,隻有這實實在在的銀子物值恒當。
劉白到沒別的意思,隻是這銀子裝在身上太重了,有那幾十張麵額不小的會子便可信心滿滿輕裝上陣,管他金錢貶值與否,等走屍人魔的出現畢竟意味著世界秩序重組,到時候要緊的隻有城池和物資。
江南的和平隻是暫時的,作為一個現代人,劉白深知道這一點,一道長江天塹怎麽可以抵擋病毒的擴散呢,走屍人魔席卷一切隻是時間問題。
“這不夠啊!”小販解下腰間的戥子,上秤一量,臉便如熟透的茄子啪嘰掉在地上。
“四十量白銀,約合一百六十貫,怎麽不夠了。”
“我說你這大小姐,耳朵聾還是記性差,少三百貫不買!”
“我就這麽多,不行就算了,給我銀子。”
玉娘側身把手遞過去,一絲目光也不留給小販。
小販本想伸手去要補缺的銀子,沒想到玉娘倒先出手了。
不出所料,當驢販子手中攥著真金白銀後,玉娘越是說不買不買了,這家夥心裏就跟著了火一樣。
做生意的根本是什麽,以物換錢,這價錢雖沒撈著便宜,卻也是市場行情。雖然心裏不爽,但沒有不賣的理由。
若是一時間堵氣還了這銀兩,不知下次遇見合適買主又是什麽年月了。
現在大疫肆虐,聽說江北已成為不毛之地,那走屍人魔生的鋼筋鐵骨,刀槍不入,真有一天疫情擴散到自家地界,還來不及享受安樂便葬送魔口了。
眼前的買主已然文質彬彬說話帶理,真要是遇見那精明伶俐的熟練買主,怕是手中的銀子又要輕些了。
“喂!快些還我銀兩!”玉娘催促道,手掌又遞過去一些。
小販聽了更加急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複,他抬頭看了看已然擦黑的天空,寒風瑟瑟,晚飯還沒有著落,衣內無錢,腹內無食,回到那泥草混合的坯房,除了早上剩下的水煮白菜將對一晚,別無他處。
賣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帶銀子回家比帶驢子強多了,至少晚上有得酒喝。不然這兩個畜生一日的草料也夠自己喝一壺的,早賣早脫生!
小販如同含了黃連一樣,五官皺急到一起,嘬了嘬牙花子,咬牙成交。
“算我到了血黴,兩頭老祖牽了去吧!”說罷恨恨的把銀子揣進懷裏,生怕對方反悔了去。
玉娘回過頭,看著劉白一臉平淡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錢省到了玉娘心縫裏,別提多美了。
隻是劉白沒有想到,這姑娘對錢財倒是在意的。
二人順著集市一路向南,期間問一戶農家買了車套,日後的行走終於安逸了。
隻是天寒加上情緒的波動,玉娘還是病了,自從坐在驢車上便一路無語,軟軟的側臥著。
這姑娘若不是和小販計較價錢,也不會再寒風中站立許久,現在好了,劉白的手剛剛觸到玉娘的前額,就感到了急促的高溫。
玉娘的體溫該是超過了39°,古代醫療條件差,加上玉娘本身體質就弱,找一處遮風避雨的住所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