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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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裏的電話突然震動了起來,我低頭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剛買的手機和手機卡,除了猴子,還有誰能給我打電話?

    喂,哪位?”

    那話那邊很安靜,半天都沒有人說話,我有些不耐煩,“不說話我可掛電話了啊”。

    小弟,出院了?”,電話那邊是個渾厚的男聲。

    而我立刻就不淡定了,猛地站起身來,有些激動的說道:“坦克哥?你在哪?你是怎麽知道我電話號碼的?”

    你的一切活動,我都知道......聽哥的話,回家去吧,外麵太危險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跟富貴叔到底在搞什麽?”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你隻要記住,我跟爹,是不會害你的”

    不行,我需要知道真相,你知道這一趟死了多少人嗎?”,我抓著電話,不依不饒的問道。

    電話那頭的坦克沉默了一下,說道:“回家去吧”。

    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聽筒裏傳出了急促而又單調的“嘟嘟”聲,我立刻又把電話回撥過去,卻被提醒對方已經關機了。

    我黯然的放下電話,心知這個號碼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開機了,但還是固執的把號碼存了下來,希望也許有一天,他還會響起。

    在河堤的長凳上獨自坐了一天,麵前的鬆花江水波濤濤。我點燃一支煙,無聲的吸著,哈爾濱這麽大,卻沒有我一處安身之地。

    夜幕漸漸降臨,華燈初上,這個以某個偉人命名的江畔公園漸漸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笑意盈盈的人們。有下了班的父母帶著孩子,有太極拳的老人,有跳著廣場舞的大媽。

    這種歡樂的場景讓心思沉重的我顯得格格不入,我捱不過這種氣氛的渲染,連忙掐滅了煙,落荒而逃。

    中央大街繁華依舊,人群洶湧,接踵摩肩,我走在方石鋪就的大街上,感受著腳底古樸的質感,好似又走在了幽暗的地宮之中。

    距離我上一次來這裏,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那時我還是一名在哈爾濱就讀的大學生,帶著年輕的朝氣與理想,在這個新奇的世界裏徜徉。

    現如今我已胡子拉碴,手上夾著永不熄滅的香煙,經曆了地獄一般的遭遇,見證了許多人的生死,肩負著連我自己都解不開的秘密。讓我當真有些唏噓,原來人生際遇,真的是玄妙無比。

    等我走下地鐵,看著那隱沒在夜色中的校門,有些沉默。

    我不知道為何會來這裏,但實際上除了這裏,我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畢竟在這兒,我度過了4年的青春,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這是我的母校。

    從畢業開始我就沒有再回來過,因為富貴叔不讓我出來,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好好過日子,安心種地。

    我從小就是個不叛逆的孩子,或者說是個很想叛逆,但實際上總是很乖巧的孩子,對富貴叔的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可能我覺得自己是個孤兒,在養父家就要聽話一點,因為我沒有撒嬌耍賴的資本。

    平心而論,富貴叔對的確我不錯。

    在我們小山村裏,男人是主要勞動力,一般上到初中畢業就算仁至義盡了,要趕緊輟學種地,結婚生子,養家糊口。

    但是他力排眾議,送我上了高中,又再次力排眾議,將我送入了大學。

    當時他說的一句話是,別人可以沒文化,但你不可以。

    我當時沒覺得怎麽著,但如今想起來,這話裏似乎是有話的。

    專業是他給我選的,我沒有任何意見,乖乖的就來上學,其實上不上大學對我來說並沒那麽重要,但既然富貴叔肯供我,我就不能對不起他。

    於是我一路拿獎學金拿到手軟,不但沒因為學費給家裏添負擔,反而能時不時的貼補家裏一些。

    所以村子裏的人都說我有出息。

    後來我畢業,有一家單位有意錄取我,是我的老師推薦的,當我征求富貴叔意見的時候,他“啪嗒啪嗒”的抽煙,足足過了半小時才緩緩開口道:“回家吧,跟我一起種地”。

    我毫不猶豫的就點頭,辭別了惋惜的導師,坐上北上的列車,回到了這偏僻的小山村,一直呆到小老頭他們來。

    全村的人都覺得我富貴叔瘋了,好不容易供出來個大學生,竟然又他媽讓他回來種地,這不是扯淡嗎。

    富貴叔麵對眾鄉親的勸說,隻說了一句你們懂個屁,就將此事蓋棺定論。

    我倒是沒感覺有任何可惜,我對生活的要求很簡單,有飯吃,有房子睡,有煙抽,就可以了。至於在哪兒生活,生活的是不是粗俗,生活的是不是艱辛,又有什麽區別呢。

    反正人總要過完一生,然後死去的。

    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特別像書裏講的那種隱士。

    夜裏的校園熙熙攘攘,廣場上是滑旱冰的男男女女,小路上是戚戚我我的青年情侶。這一切的朝氣也使我遲暮的心好了許多,暗道年輕真好。

    在校園裏七拐八拐,我拐進了一個幽靜的小區。厚厚的樹葉被掃的幹淨,堆在一旁,路邊有些昏暗的路燈照亮了幽幽的路,讓我不禁停住了腳步。

    這裏是我大學恩師所住的小區。

    他是這所學校裏唯一的一名古漢語教授,對曆史、文學、古物都有廣泛的涉獵,但是他一共隻收10個學生,導致學校的古漢語係也隻有10個名額。

    不過這種冷門專業報考的人也不多,學校也就聽之任之了,我來報道的時候一度認為我們的老師會是個不好伺候的怪老頭。

    但事實證明我錯了,他是一個十分儒雅和藹的先生,一頭銀發總是梳的一絲不苟,說話溫潤,風度翩翩。

    我們暗地裏說,老師年輕的時候,一定特別招女孩喜歡。

    他經常叫我們到他家吃飯,師娘是個心靈手巧的貴婦,連在家裏做飯都喜歡穿著一身得體的旗袍,這一對老夫妻印證了一個成語——神仙眷侶。

    如今我站在樓前,往昔的一幕幕都從腦海中湧出,有著一抹溫情縈繞在心頭,我知道這是我急需的一種治愈。

    於是我緩步上前,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緩緩按響了門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