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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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相慶算真知道啥叫啞巴吃黃連了,敢情衛雪玢鬧騰成這樣,還成了個懂事的了,“嫂子,這裏頭的事兒你不知道,”

    自己有啥不知道的?這家裏頭還不就是那點事兒?何巧芸不想聽細節,“從你跟雪玢說準備結婚,人家成天跑前跑後的張羅,嫂子就看清楚了,雪玢那可是難得一見的好閨女,”

    尤其是能啥也不要的嫁進來,這不隻是好了,簡直大公無私了,“她娘家也明事理的很,”

    何巧芸不好指責朱相慶不會過日子,上班快兩年了一分錢也沒攢住,但這不存錢的生活方式她是絕對持批評態度的,她看著朱相慶那通紅的臉,心也軟了,歎口氣道,“我今兒就擺了擺師娘的款兒,替你做主了,以後你的工資,叫雪玢每月過去給你領了。”

    “啥?嫂子,你咋能這樣類?!”朱相慶“忽”的站了起來,氣急敗壞道,“憑啥叫她領我的工資?!”他那錢他爹娘還指著呢!要是落到衛雪玢手裏,隻怕他是摳不出來了。他可沒打算真的按那個啥“協議”辦!

    何巧芸被朱相慶嚇了一跳,她愣了愣,奇怪的瞪著朱相慶,“你吵啥?老苗都叫你吵醒了!我咋樣啦?這媳婦兒去領男人的工資,咱機械廠不都是這樣嗎?要不咋管咱們叫‘內掌櫃’?”

    她指著水池子邊上刷碗的女人們,“你們說是不是這理兒?”

    “那肯定呀,敢叫你們男人拿上,抽煙喝酒還不造完了?一家子老小還過日子不過了?”水池子邊上的婦女們紛紛附和,“相慶你是才結婚還不習慣類,嫂子跟你說,家裏過日子都這樣,你們還沒生孩子呢,生了孩子,就知道錢兒中用了!”

    自己的觀點被大家證實了,何巧芸得意的瞟了朱相慶一眼,覺得這孩子不但車間裏的活計得自己家老苗教,這過日子,也得她好好領領路才中,“相慶你家裏條件好,沒啥負擔,花錢自然就大手,但以後可再不能這樣了,就像這回你結婚,人家雪玢家裏頭啥都沒要你類,你還出來借錢才把婚事給辦了,要是你平時仔細一點,哪會這麽丟凱氣?!”

    何巧芸已經說的很隱晦了,這大庭廣眾下她還是要給朱相慶留幾分麵子的,這啥也不給女家,結果還花了一百多的塊的婚禮,何巧芸還是頭一回見,但她終歸隻是朱相慶的師娘,而且這會兒是新社會,不像舊社會的學徒,三年學徒死活不論,她也不好追問朱相慶的錢到底哪裏去了。

    這事兒何巧芸都知道了?

    朱相慶再也呆不下去了,“你咋鎮愛管閑事?!”

    居然叫衛雪玢管了他的工資?沒有工資,朱相慶覺得自己就是一條離了水的魚,以後根本無法生活,他顧不得何巧芸的身份,大聲道,“我花多花少那是我的事,俺家有,衛雪玢也不是不掙錢?”

    何巧芸沒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竟被當成了驢肝肺,她好心好意教朱相慶過日子,沒想到朱相慶不領情不說,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叫她沒臉,她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你說的這叫啥話?你出來借錢,我咋不能替你師傅說你兩句啦?”

    借錢,借錢,還不是因為自己借了她家二十塊嘛,朱相慶委屈的眼淚憋在眼眶裏,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摞鈔票來,從裏頭拿了兩張五塊出來,遞到何巧芸麵前,“我借了師傅二十塊的事沒有忘,這兒有十塊錢,先還給嫂子,剩下的等我發了工資就給嫂子送來!”

    說罷也不理何巧芸,轉頭回了自己屋子。

    “這是咋啦?你這時候管人家要啥賬啊?!”水池邊上的女人們被朱相慶嚇了一跳,看著他開鎖進了屋,都悄悄的湊到何巧芸跟前,“你也是的,管的寬的很。”而且人家結婚頭天,叫人還賬,多晦氣?

    “胡說啥?老苗是朱相慶的師傅,巧芸姐管他不正該?倒是這朱相慶,大少爺脾氣這麽重,一點兒禮數都不懂,還不如咱小地方的人類,”

    一旁另一個媳婦撇嘴說道,“小兩口才結婚不會過日子呢,巧芸姐看著老苗的麵兒才想著指點指點,沒想到好心叫人當驢肝肺了!”

    何巧芸也挺生氣的,雖然朱相慶管她叫“嫂子”,那也是因為她年輕,不願意給個大小夥子當幹娘,但不代表自己就不是朱相慶的長輩了,他這樣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把自己晾下,是什麽意思?

    “唉!我哪會兒這節骨眼兒問他要賬?我是那種人嗎?俺家老苗是那種人?這不是話趕話的,就叫他想岔了?相慶這孩子也真是……”

    被朱相慶還了十塊錢,何巧芸臉有很有些掛不住,“算了,年輕嘛,臉皮兒薄也是正常的,唉,我是可憐雪玢啊,”

    何巧芸的歎息把水池子邊的婦女們都吸引住了,這朱相慶跟衛雪玢,一看就是郎才女貌再沒有那麽般配了,不論是老實肯幹長的白淨斯文的朱相慶,還是勤快爽利見人就笑的衛雪玢,大家都挺喜歡的,可這小兩口才結婚頭一天,咋叫何巧芸愁成這類?還跟自己徒弟鬧掰了?

    “巧芸姐你可不能話說一半兒啊,”一直幫何巧芸說話的小媳婦蔣春燕更是直接拉了小凳子在何巧芸跟前兒坐下來,她才結婚不到一年呢,還沒有生娃,閑的很。

    何巧芸看了一眼朱相慶家門上掛著的雪白門簾,上頭繡著西湖美景,西湖啥樣她沒有去過,但那門簾上的繡活兒做的真好她是能看出來的,可見人家衛家淨能人兒啊,“也沒啥,就是,”

    何巧芸咳了一聲,旁邊的人全都安靜下來,眼巴巴的看著她,何巧芸又歎了口氣,“其實今天雪玢來找我了,說是相慶花錢有些大手,想跟老苗說一聲,托他跟工友們打個招呼,別借錢給相慶。”

    還有這事兒?聽八卦的女人們全都“噫”了一聲,蔣春燕仗著跟何巧芸好,往她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不是說朱家趁錢著類,那朱相慶還借錢花?”

    “嗐!你懂啥?肯定是衛雪玢逮住朱相慶亂花錢了,才說這話類,”王妙凡才從食堂回來,正趕上聽八卦,她登時覺得昨天晚上的吵鬧有了答案,“昨天晚上可不光是紮被窩,小兩口能不算賬?”

    那是,大家都過來人,新婚之夜,客人走了之後,一般都不是急著脫衣上床,尤其是女人們,大家做的頭一件事,就是捋了捋親戚朋友們都送了啥來,得記好賬了,哪怕就是條手帕兩個碗類,將來人家過事,也得隻多不少的還回去。

    所以就吵起來了?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朱相慶的屋子,各自恍然,原來印象裏勤勤懇懇的小白臉兒,還有這一麵!

    “那朱相慶是不是跟你家老苗也借了錢?”

    當初朱相慶一進廠,蔣春燕就看中他了,也叫她媽托了人給朱相慶捎過話,結果朱相慶直接說才來廠裏,要先把工作幹好了,連麵都沒跟她見,後來蔣春燕便嫁了同廠的李抓安,李抓安五大三粗不說,還隻有小學文化,可是這兩個人往一起一站,根本連比的可能性都沒有。

    現在朱相慶結婚了,娶了供銷社的衛雪玢,蔣春燕也承認,自己比不了衛雪玢,但現在聽到朱相慶可不像外表看著那麽好,她無端的就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也更願意聽何巧芸講下去。

    何巧芸瞪了蔣春燕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剛才朱相慶可是當著大家夥兒的麵還她的十塊錢還在她手裏捏著呢,“你真當我就這點兒出息,連二十塊都舍不得借?”

    何巧芸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跟大家解釋解釋,省得叫人背後議論小氣,她低聲把衛雪玢告訴她的話給鄰居們學了一遍,“你們都不是糊塗人,相慶娶雪玢是個啥光景咱們也都看見了,哪裏用得了一百塊?他幹啥又借著二十塊錢?我忖著隻怕還有些話雪玢不好跟我說,但到底還不有俺家老苗在嗎?我才托大想著勸相慶兩句兒,叫他好好過日子,這不?”

    何巧芸攤攤手,苦笑道,“得罪人了。”

    這下大家都聽懂了,朱相慶的爸媽來過一趟,大家都是見過的,那身上穿的都是嗶嘰,手上還戴著手表,鼻子上還架著副眼鏡兒,一看就是不差錢的,朱相慶做為獨子,居然出來借錢?還借到叫新媳婦出來跟人說別借錢給他的地步,那說明什麽?大家心裏還能沒數兒?

    一時間各家媳婦的目光微妙了起來,“你說,他把那一百塊錢花哪兒了?”

    “這咱咋知道?行了,都忙去吧,你那鍋再不洗蒼蠅可都招來了,”何巧芸拍拍腿站起來,衝大家擺擺手,“這話說哪兒到哪兒,你們可不許長舌頭亂傳啊,這人一結婚就算是成人了,相慶又是個好孩子,沒事的,雪玢管一管也就知道咋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