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嚇死我了
字數:6661 加入書籤
防盜隨便看一看, 也可以看看兀兀舊文!
朱相慶從床上起來,一把將床上的褥子掀開,抽出下頭鋪著的草席扔到地上, 將被衛雪玢扔到地上的鋪蓋撿起來鋪好了, 恨聲道,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衛雪玢我告訴你,你要是一直這種樣子, 那可是不行滴,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沒法兒過就不過唄, 以為誰還願意跟你過呢,”衛雪玢幽幽的看著在地上躺好的朱相慶,隨手將燈拉了, 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她得好好想一想了,這日子還真是不能再這麽過了。
對於衛雪玢來說,跟朱相慶結婚的十年猶如跗骨之蛆, 是她一輩子都無法走出的陰影。
兩人離婚之後, 單位改製衛雪玢被下了崗,一個人帶著兒子的貧困日子她還能熬,圍繞著她的目光裏,同情唏噓好奇厭惡, 甚至是幸災樂禍她也可以裝作看不見, “潑婦”, “不賢惠”,“沒文化”,“不孝順”這樣的字眼她也可以當自己是聾的。
她也曾很努力的生活,努力笑對每一個人,希望讓時間來證明她並不是一個壞女人,可是她的努力趕不上朱相慶成功的速度,她努力的打工掙錢,倒騰著做各種小生意,而朱相慶卻從機械廠,到二輕局,才調到國企大廠當總工,成為大名鼎鼎的專家,他跟小三郭梅蘭生活幸福,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兒……
大家都說朱相慶是自打娶了郭梅蘭以後才交了好運,說看看朱相慶就知道,娶一個賢惠的女人對一個男人來說多麽的重要,沒想有想起來,朱相慶南固老家的三處宅子,都是她衛雪玢一手幫著給蓋起來的,沒有人會提起,朱相慶進京上的那四年大學,是衛雪玢給供出來的!
最讓衛雪玢難過的是,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都被娘家人指責不夠溫柔賢惠留不住那麽出息的女婿;
辛苦撫養長大的兒子,也開始責怪她對爸爸不好,對奶奶不好,才叫爸爸娶了阿姨,甚至在他成年之後,也頻頻往已經當了總工的朱相慶那邊跑,因為朱相慶承諾,會給他買一套婚房。
她這個年紀越來越大,掙的越來越少,越來越不能給親人們幫忙的女人,也漸漸的被他們劃出了親情範圍,即使是在她乳腺癌複發,轉移的時候,大家也都在各自為生活奔忙,連到醫院探望她一眼的時間,都吝於施舍。
而這樣對待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姐妹,他們沒有一個人感覺到愧疚,因為在他們心裏,早就對自己下了定義,一個不合格的妻子,一個不稱職的母親,一個不盡職的姐妹,
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衛家的恥辱,他們怎麽對待她,都是應該的。
衛雪玢默默擦幹臉上的淚水,現在好了,她又回來了,前世的日子她過的夠夠的,在她最初知道自己得了乳腺癌,她就想明白了,也對所謂的親情絕望了,隻是一向要強的她不願意向任何人承認而已。
而在彌留之際,衛雪玢終於將深埋在心裏的悔恨說了出來,從此再無遺憾。
沒想到就這樣,衛雪玢居然從回到了跟朱相慶結婚的當夜。
衛雪玢想了想,像她這樣的情況,以前聽管床護士小姑娘聊天時講過,叫什麽“穿越”,“重生”。
就是老天嫌某個人活的太窩囊,死的太委屈,才會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叫她能挽回遺憾,真正的為自己活上一回!
半夜寒意漸起,衛雪玢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記得,十年之後她跟朱相慶離婚,帶走的也隻有身上這一床鋪蓋了,一套整整睡了十年的鋪蓋。
而那十年間,他們換了大套間,裏頭裝了滿滿一屋子家當。
衛雪玢清楚的記得她當時站在屋子裏,心裏滿滿的自豪,她跟已經大學畢業回廠當了工程師的朱相慶說,隻要他們好好幹,以後再大的家業也能置下!
可朱相慶回報她的是什麽?
衛雪玢翻了個身,看著地上黑乎乎的一團影子,這貨跟她說,他要離婚!
說他找到了靈魂伴侶,可以陪伴他走一生的人!
靈魂伴侶?
衛雪玢忽然有些好奇他將來的靈魂伴侶郭梅蘭這會兒在哪兒?
郭梅蘭是跟朱相慶一起去上京讀的大學,兩年時間勾搭成奸,從現在算,朱相慶去讀書,是六年後的事了。
想想朱相慶上學的那兩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上班,應付不停跑過來的宋家人,每天活的忙碌疲憊,可還是樂滋滋的堅持著,她以為隻要朱相慶畢業回來,她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可得到是什麽?他帶著個靈魂伴侶回來了?
嘁,靈魂伴侶?衛雪玢還是覺得以後人們叫的“小三兒”更恰當一些。
衛雪玢在黑暗中無聲而笑,這一次她不會刻意去阻攔朱相慶求上進,但他從自己這裏,休想再得到半分支持。
至於這婚姻,還有地上這個渣男,衛雪玢是不會再要的,上輩子她已經放下的,老天給她新機會,絕不是叫她回來撿垃圾的!
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衛雪玢起來穿上衣裳,從印著紅雙喜的大紅鐵皮暖水壺裏倒了碗熱水慢悠悠的喝,等著即將上演的一出大戲。
……
“開門,開門,這都幾點了還睡著呢?也不嫌醜的慌,”
記憶裏的敲門聲如期而至,衛雪玢起起身來,踢了踢地上睡著的朱相慶,“起來,你姑來了,快起來!”
說罷走到門口將燈給拉開。
朱相慶被衛雪玢一鬧,在地上生了半天氣,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誰知還沒睡安穩呢,就被人踢了兩腳,他暴躁的一拉身上潮乎乎的被子,“你幹啥?”
“不幹啥,你姑來了,你再不起來,她能喊的你們全廠都知道,你大清早的睡著不起來,”
朱相慶的親娘朱大妮兒前世就是來了這麽一出,鬧的她幾年在機械廠都抬不起頭來,大家不去追究那天朱大妮幾點在外頭拍門,隻記得她這個新媳婦摟著男人不起來,叫婆家人都進不得門。
朱相慶也知道自己親娘是個什麽性子,也顧不上跟衛雪玢發火了,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將鋪蓋一卷扔到一邊的木箱上,那邊衛雪玢已經將門給打開了,“大姑,你這是幹啥類?這才五點多,你在村兒裏要早起幹活兒,人家廠裏的人可不用,你這麽又吵又拍的,把鄰居都吵起來了,可是要影響人家白天的工作的!”
衛雪玢一番話又清又脆,周圍被朱大妮兒吵醒的鄰居們都在被窩裏罵了了聲,這朱相慶本人看著還不錯,怎麽就這麽一門不懂事的親戚?
“相慶,你快起來,咱們姑跟姑父來了,喲,還有懷慶,來慶,招娣兒,待見兒,你們都來了?”
衛雪玢看著門口站著的一片人馬,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相慶,快來,你表弟表妹們都來了,姑啊,你們這是做什麽?來慶跟待見兒才多大?不叫他們多睡一會兒,小孩子正長身體呢,你可得多疼疼他們。”
朱大妮兒可是攢足了勁兒來給這個城裏媳婦下馬威的,沒想到反而被兒媳婦給教訓了,她冷哼一聲,拿眼睛剜了衛雪玢一眼,“在門口站著幹啥?還不叫俺們快進屋?”
“瞧大姑說的,不是不叫你們進屋,這不是相慶還沒有起來嘛,你老忘啦,相慶才出院沒倆月,這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衛雪玢探身往屋裏探了探,“相慶你快點兒,大姑跟姑父都等半天了,這大清早兒的,沒準兒是有啥重要的事兒呢!”
“就是,哥,你快點起唄,俺們在外頭都快凍死了,”宋來娣兒來洛平隻穿著身上這麽一身兒半舊的衣裳,早就凍的直哆嗦了,她不覺得自己親哥屋裏有啥不能進的,縮著腦袋要往裏衝,“嫂子,你有啥衣裳沒,給我一件兒,我快凍死了!”
我有衣裳,可也不會給你了,衛雪玢一把摁住宋招娣兒的腦袋,“大姑,瞧你這閨女是咋教的,哪有直碩碩的往自己表哥屋裏闖的?招娣兒也有二十多了吧?這都該說婆家的人了,叫人看著像啥?”
她看了一眼宋招娣兒身上的花的確良褂子,“這才四月天,招娣兒就把夏天的褂子換上啦?大姑你也不管管她,這可是會凍壞身子的,唉,我要是衣裳都過來,就給招娣兒找一件穿穿,可我的衣裳還都在娘家呢,相慶說等明個兒回去拿呢,你看看這事兒弄的?”
宋招娣兒一輩子都是這麽個糖稀公雞,一毛不拔還倒粘的性子,上輩子衛雪玢礙著朱相慶,沒少被她坑,這次?門都沒有!
要說感激,他怎麽會不感激把他養大的舅舅跟妗子?如果沒有他們,他能不能活下來且不說,更不可能讀書識字當個城裏人,現在還有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
可這些並不代表他就可能忘本,忘了誰才是他的親生父母,忘了是誰叫他過上這樣的好日子的,他現在有能力了,回報一下還在農村過著苦日子的父母有什麽錯?
朱相慶強壓心裏的不滿跟委屈,抬腿往家裏走,他剛才在車間裏轉了一圈兒,愣是沒有借出來一分錢,現在唯一的指望,就隻有衛雪玢了,希望今天晚上能好好哄哄她,怎麽著也得從她兜裏掏五塊錢出來,不然明天爹娘他們可怎麽走?
想到這兒,他伸手把曬的差不多的被子從繩上抱下來,準備回去把屋裏好好收拾收拾,多幫衛雪玢幹點兒活兒,她心情好了,自己也好開口。
……
兒子剛才過來說晚上不能跟他們一起吃飯了,朱大妮兒跟宋老二雖然嘴裏說沒關係,可是心裏的那個不滿,就能井裏的水一樣,汩汩的往外湧。
“他爹,你說咱咋辦?要不我去一趟,我去給他媳婦兒跪下,叫她抬抬手幫咱們這一回,”賣慘賣窮裝可憐可是朱大妮兒的拿手好戲,這些年要是沒有這一手,她們宋家憑啥在荒年裏也養大了五個孩子?
宋老二的手伸到長煙袋杆了懸著的煙絲袋子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拿煙袋鍋子去挖煙絲,看朱相慶的意思,他是手裏沒錢呢,在車間也沒問工友借出來,這次隻怕他們得空手回去了,這叫這幾年花錢自在慣了的宋老二有些不適應,難道以後連這抽慣了的旱煙也要戒了?
“你說那法兒不中,”宋老二拿長煙杆當癢癢撓兒往後背上捅了幾下,擰了擰身子皺眉道,“那貨潑辣成那樣,你一鬧,她一急把咱跟相慶的事說出來,那可咋整?”
“咋整?”朱大妮兒撇撇嘴,不以為然道,“我覺著你們都叫那咋呼貨給嚇著了,她要是喊出來咱們是相慶的親爹娘,那能咋著?就是相慶不入D了唄?叫我說,不入就不入,又不是不給他開工錢,有啥?”
如果真的鬧出來,他們就能理直氣壯的來洛平了,她是衛雪玢正經婆子,到時候想怎麽管教兒媳婦就怎麽管教,誰敢出來說啥?
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兒一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要是相慶入不了D,以後咋當官類?當不了官兒,咱們懷慶跟來慶咋辦?咱們來慶將來可是要上大學類!誰供他?”
她們老朱家出了個師範生,在省城當教師,朱大妮兒都燒包能啥啦,他們老宋家咋也得出一個,還得出個比師範強類才中!
“那咱們就能一得忍著衛雪玢?”啥叫多年媳婦熬成婆?朱大妮兒終於等到當婆子這一天了,卻不能像想像中那樣擺威風,簡直要憋死她啦,“相慶也是個癟熊,要叫我說,這女人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該叫相慶把她給摁那兒好好收拾一頓,她就乖啦!”
朱大妮兒說的殺氣騰騰,她在村兒裏沒少見男人們收拾媳婦兒,不聽話,打一頓就舒坦了,“不中的話我跟懷慶都去幫幫忙!”她就不信了,她帶著兩個兒收拾不了一個潑婦?
“你省省吧,這裏是洛平,不是咱們宋家莊子,你當人家衛雪玢娘家沒人?真鬧起來咱們可不沾光!還有你兒那毛病,逼急了吵出來他還做人不?”打一頓?真當這裏沒王法啦?
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兒一眼,他跟朱大妮兒不同的一點是他對讀書人存在著本能的敬畏,衛雪玢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後頭站著的在水利局上班兒的大哥和在醫院工作的大學生三哥!
朱大妮兒倒不在乎這個,但她被宋老二一提醒,算算自己在人數上真不占優勢,要是人家衛家兄弟們打過來,他們跑都沒處兒跑去,“那你說咋辦?這馬上要收麥了,收完麥後那地不得整治整治再蜀黍?到時候種子不要錢?咱家今年可沒攢糞,到時候肥也得跟人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