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安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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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隨便看一看, 也可以看看兀兀舊文! 現在好了, 王秀梅直接把他拿了家裏一百塊錢的事說出來了, 隻怕衛雪玢又要鬧騰一次了, “媽!”
前世衛雪玢並不知道朱學文夫妻還給了一百塊錢,這會兒不用猜, 她也知道那錢落誰手裏了,衛雪玢看了一眼神情緊張的朱大妮兒, 噗嗤一笑,那些錢不是她出的,她也不去爭,“原來還有一百塊錢啊,朱相慶,你可又騙了我啊,你這種人還能在部隊咋呆下去類?咋沒有一句實話類?你叫我以後可咋相信你?”
朱相慶被衛雪玢說的頭都抬不起來了,他以前是有些看不上衛雪玢的, 不說別的,就憑她初中畢業就沒再讀了這一點,朱相慶就挺不滿意的,可現在,他知道自己被衛雪玢給鄙視了,偏在衛雪玢的輕視跟前, 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你別瞎說!”
“算了, 有那一百沒那一百, 我這婚也結了,那錢兒啊,隻當給人買棺材了,”衛雪玢不以為然的一笑,“不過啊,這人死賬不消,你借人家的二十塊,你想過沒?咋還?總不能我一進門兒,就先背一身賬吧?”
王秀梅對衛雪玢是越來越放心了,這閨女是隻笑麵虎兒啊,麵上和氣,心裏一點兒也不含糊,有她在,想來那朱大妮兒也討不了多少便宜去,她大度的一笑,“這樣吧,我跟你爸又不是黃世仁,放心,等你們什麽時候把賬還清了,什麽時候再給我們養老錢!你大姑跟大姑父最心疼相慶了,一定也不會為難你們的,剛才你姑父不還說不想要嘛!”
宋老二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了,合著叫衛雪玢這麽一說,他們這次走,是別想拿到錢了?
那他們在這兒呆著幹什麽?不就是想等著朱學文兩口子走了,他們能再從朱相慶手裏掏些錢出來,現在可好,衛雪玢又來了這麽一招兒,可他剛把漂亮話說出去,哪能再往回吞?
朱相慶也沒有想到衛雪玢的心能細成這樣,簡直就是把他家人當階級敵人一樣防著了,可他真的無力再跟衛雪玢吵下去了,“我知道了,我會先把欠的賬還了的,咱們去借兩輛自行車把爸媽送車站吧。”
借自行車?要啥自行車呢?衛雪玢一臉為難,“那中,你去吧,我跟你們廠裏的人都不熟,我們供銷社遠不說,我現在要是去人,肯定又被圍住說半天話,再把爸媽的車給耽誤了。”
朱相慶不說借自行車,她倒給忘了,前世的時候,朱相慶叫她去借了兩輛自行車送朱學文跟王秀梅走,送完人之後,她去供銷社還車,叫朱相慶去醫院還另一輛,結果,宋招娣兒非要想學騎車,一學不打緊,直接把人家一輛新鳳凰車子給撞樹上了,車輪子當場就癟了,因為是新車,她光給人換個新軲轆花了二十多塊,還去跟人好一通賠禮道歉,連她媽也跟著跟人說好話。
可這家人呢?跟沒事兒人一樣,還怪衛雪玢,說宋招娣兒摔了她也不管,就忙著往外跑!
這一次,衛雪玢絕不會再去借什麽自行車了,朱相慶本事大,就叫他借去。
現在才是八零年,洛平城根本沒有擴建呢,一片城區小小的,機械廠離qì chē站頂多就兩裏地,走一走隻當散步了。
叫他去借自行車?朱相慶有些猶豫了,機械廠裏都是工人,收入不算高,家裏有自行車的,誰不當個大件寶貝著?而且這時間,大家都上班兒呢!
王秀梅看出來朱相慶的為難了,笑道,“算啦,也沒有多遠,咱們一道兒走走,說說話,我跟你爸也正好再在洛平轉一轉。”
……
“這個死逼女人,就不是個好貨!”衛雪玢跟朱相慶陪著朱學文夫妻一出招待所的大門,朱大妮兒追到屋門口,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
宋老二也被衛雪玢氣的夠嗆,他也沒有想到朱相慶說的千好萬好,結果弄回來這麽個媳婦,“你行了,現在說這有啥用?早知道還不如把我姐家丫頭說給相慶呢,就算當個一頭兒沉,也比弄這麽個貨強!”
宋老二姐家閨女?
朱大妮兒撇撇嘴,沒接話,就那醜閨女,都不用她反對,兒子也不能答應,光不認字兒這一條,都不能通過了!
“那下來咋辦呀?爹,娘,俺可不想回去,來前兒你們可是說了,要留在洛平的,俺還想在洛平找工作呢!”
宋招娣兒看著陰著臉的爹娘,急了,“來時你們可說了,俺嫂子的媽是醫院的大夫,叫她幫俺在醫院找個工作,當個衛生員呢!”
宋招娣兒都想好了,如果她能進醫院,哪怕就是個天天工呢,就能吃的好,穿的好,將來還能再醫院找個對象,真的成了城裏人了!
“哼,你就發夢吧,還當衛生員呢,你知道‘衛生員’仨字兒咋寫不?你見過不識字兒的大夫不?”
宋懷慶哼了一聲,瞥了一眼朱大妮兒跟宋老二,“就你們一來就找我嫂子的事兒,人家就算是能幫咱找工作,也不會幫的,人家說辦不成?你能把人咋?別忘了,你家老大兒,是個沒蛋籽兒的,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下崽兒呢!?”
宋懷慶直接往床上一躺,他早上五點不到就被朱大妮兒給拽了起來,跑去一點兒便宜沒撈著,還被衛雪玢扇了兩巴掌,宋懷慶揉揉已經腫起來的臉,“我看啊,你們先想想咋能哄住那個衛雪玢,叫她別離婚吧!不然啊,哈哈,你家老大兒的工作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反正要是他,叫人知道了連跟女人睡覺的本事都沒有,那可是沒臉見人嘍!
提起這事兒,朱大妮兒心裏直發沉,她推了推悶聲抽煙的男人,“他爹,你說咱們相慶這身子真的壞了?”
宋老二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煙,“壞不壞的得等上兩年好吧,真不行,”他看了一眼宋懷慶跟宋來慶,“等懷慶跟來慶結婚了,生一個兒子給他哥也中。”
朱大妮兒看了看宋懷慶跟宋來慶,點點頭,“你說的也是個辦法。”
……
衛雪玢看著朱學文跟王秀梅的qì chē出了站,歎了口氣,回頭正看到一臉怒氣的朱相慶,愕然道,“你有啥事兒?”
朱相慶一直忍到朱學文夫妻走了,真是渾身輕鬆,“啥事兒?哼,你說啥事兒?衛雪玢我告訴你,你今天鬧的太難看了,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潑婦!?”
衛雪玢微微一笑,雙手抱胸傲然看著朱相慶那紅通通的小臉兒,可能是在二十一世紀走了一圈兒,她的審美也變了,怎麽當年就相中了這麽個要個兒沒個兒,要氣場沒氣場的小白臉呢?
“我沒文化,嗓門兒大,腿快手快這些你不都知道麽?我騙過你沒?至於潑婦?哈哈,”衛雪玢看向朱相慶的目光滿是戲謔,“那我可得跟你大姑好好學學才中,我不會裝哭啊!”
“你,你,你不尊重老人!”
“那是因為你們南固來的老人不值得被尊重!”衛雪玢冷笑一聲,抬腿往車站外頭走,“我還是那句話,要是不想過了,咱們現在就去民政局,剛好這會兒人家也沒有下班兒呢,離這兒又不遠,咱們直接將證換了,兩不相幹!”
朱相慶沒想到衛雪玢竟然直接往民政局那邊兒走了,嚇得快步追過去,“你往哪兒走?”他以為朱學文兩口子一走衛雪玢就沒敢囂張了,沒想到她還這麽硬氣。
衛雪玢奇怪的看著朱相慶,“民政局啊,我這個人吧,你還是不太了解,別看我是個女人,可卻是個言出必踐的性子,不像某些人,成天坑蒙拐騙,還外帶愛嚇唬人!”
衛雪玢伸手在朱相慶白淨的腦門兒上點了點,“你知道色厲內荏是啥意思不?回去好好查查吧!”
朱相慶還是頭一次聽衛雪玢嘴裏的詞,他本能的知道那四個字的一定是成語,但是啥意思他卻講不明白了,“你少以為跟著你哥學幾個成語就能來我這兒賣弄,衛雪玢,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跟你離婚的,你想的美!”
“雪玢,雪玢,你回來,你不能去,”朱相慶一個沒看見就見衛雪玢衝進了民政局,嚇的一把將人給拉住了,聲音也軟了下來,“雪玢你可千萬別犯糊塗,我都跟你道歉了,咱們先回去,以後你說啥就是啥,我都聽你的!”
既然進來了,衛雪玢也不打算就這麽輕易離開,她甩開朱相慶的手,徑直衝進結婚登記處,“同誌,我要離婚!”
民政局禮拜天不上班,婚姻登記處隻留了個剪發頭的女同誌在值班,被衛雪玢這一嗓子嚇了一跳,“今天不上班兒,結婚明天再來!”
“走,雪玢!我求你了,”朱相慶差點兒沒給衛雪玢跪下了,“沒事,沒事,我們走錯地方了。”
“我說是離婚,不是結婚,同誌,離婚都需要哪些手續?”早晚是要離的,趁著這回衛雪玢打聽清楚了。
“啥?”這回值班兒的聽清楚了,她怪異的打量著衛雪玢跟朱相慶,“我想起來了,你不是上個月才來辦的登記,說是五一結婚?今天才二號?來離婚?”
她看了一眼跟在衛雪玢後頭拚命拽衛雪玢的朱相慶,“你這個女同誌也是的,婚姻是兒戲嗎?說結就結說離就離?我從解放後就來工作了,就沒碰見過來離婚的!在家裏鬧鬧也就行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跑這兒鬧來了?”
衛雪玢微微一笑,“您看我的樣子,像是來鬧的嗎?我隻是被人騙婚,才想著趕快把婚給離了,您也說了,解放了,這結婚自由,離婚自由可是寫在國家法律裏頭的,您是公家人,咱不能不聽公家的話不是?”
值班的女同誌被衛雪玢說的一愣,“你是哪個單位的?他又是哪個單位的?真要離婚,先回單位開介紹信,再打申請,填上單位意見,蓋公章,拿過來我們會交給領導批示。”
真以為想結結,想離離啊,沒王法了,她瞪了朱相慶一眼,“我說你這個男同誌,才結婚一天,就惹你媳婦兒要離婚,你也真是個殺材!還不快把你媳婦哄回去?真準備叫你媳婦去單位開介紹信啊?!”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謝謝您啊,雪玢,雪玢我錯了,以後你說啥就是啥,我都聽你的,”朱相慶眼眶一紅,“我回去就叫他們走,真的,誰我也不認了!”
衛雪玢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跟朱相慶去招待所“招待”他的那對jí pǐn爹娘,她趁著朱相慶跟何巧芸說話的功夫,連等朱相慶都沒有等,直接出了家屬區,往街上去了。
這會兒機械廠的家屬區還沒有多大,工人們住的也挺簡陋的,不像十年之後,洛平機械廠因為轉型生產摩托車,迎來了一次大輝煌,不但職工的工資福利都成了整個洛平的頭一份兒,更是把現有的家屬區擴建,在後頭建起了好幾幢四層的樓房,衛雪玢記得,朱相慶跟她離婚之後,就跟“真愛”郭梅香搬進了一套二室一廳的新房裏。
不過衛雪玢既然打定主意要跟朱相慶離婚了,這些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信步出了機械廠,沿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點點尋找三十多年前的記憶。
這個時候的洛平還沒有大發展起來,說白了,總共也就一條東西長街,兩條南北大道。
東西街上,從東到西並排著機械廠、市醫院、中學、小學,還有市裏的政府機構,而南北兩條路上,則是衛雪玢曾經工作過的供銷社,百貨大樓,國營飯店,衛生學校,qì chē站火車站還有幾家規模不能跟機械廠相提並論的工廠,就像衛雪玢的二哥,就在最靠城邊的鋁製品廠上班兒。
衛雪玢一路慢悠悠的走著,不自覺就走到了前世她下崗前工作的菜組前。
衛雪玢記得她結婚沒多久,因為一床被麵兒被趙敏給揭發挖公家牆角,供銷社的處理結果就是將她分配到下屬的菜組來賣菜。
因為自己被“下放”的,朱相慶還狠狠的跟她吵了一架,根本不聽她解釋自己是被人誣陷,而是大罵她貪小便宜偷吃還不知道把嘴擦幹淨,鬧的被單位處分,叫他跟著丟人現眼。
其實在菜組也沒有什麽不好,這會兒還是計劃經濟,不像以後瓜果蔬菜可以自產自銷,也可以自己租個攤位來回販運,每天早上五六點鍾菜市場就開始熱鬧了,而且攤主們個個fú wù熱情,甚至連菜都提前處理一下,盡量給顧客tí gòng方便。
這個年月的菜組則不一樣,她們這些職工是要提前到單位卸菜的,但卻是要到七點半左右才會開門做生意,而且因為是公家大鍋飯鐵飯碗的關係,fú wù態度啥的根本談不上,說不許挑那就是不許挑,顧客想買到好一些的菜,那是要看菜組職工的臉色的,而且到了下午,大家也會留一兩個人值班兒,其他人早早就下班回家去了,不像其他地方,要堅守崗位到六點鍾。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時間有個在菜組賣菜的老婆的朱相慶反而成了香餑餑,也是因為這個,朱相慶再不罵她丟人現眼了,兩人的關係反而得到了緩和。
這會兒正是職工們下班回家順便來買菜的時候,衛雪玢站在電線杆子後頭看著裏頭熱鬧的景象,被分配到菜組賣菜的供銷社職工,普遍文化程度跟年齡相貌都比不上在供銷社裏賣糖煙酒跟針織百貨的,但她們心眼兒更實誠一些,在衛雪玢最落魄的時候,過來關心她,陪著她,大罵朱相慶狼心狗肺的,就是這些曾經一起扛過菜,卸過肉的同事們。
衛雪玢下崗之後,菜組沒多久也關門大吉了,在菜組工作的多半是沒有關係沒有門路的,陸續都回了家,不過大部分都做回了老本行,租個攤子,或者推個三輪車繼續賣菜,叫衛雪玢說,日子其實過的比在單位裏賣菜還好呢!
隻是這會兒她還沒有到菜組去,跟曾經的同事也都不熟,實在不好貿然過去打招呼,但以後日子還長,衛雪玢不急在這一時,她默默的看了一會兒比記憶裏年輕了許多的老同事們,心情不錯的繼續往前逛。
就這麽一圈兒走下來,衛雪玢估了一下,連半個小時都用不了,完全不像以後,新區開發,洛平城足足擴大了四倍不止,甚至將城南的洛平的母親河洛水河都包括了進去,修成了橫穿整個城市的濱河公園。